接连几个月，王莫飞都驻扎在李军的办公室里做她的三期临床研究，她选择了特定的对象进行试验：四十岁以上、没钱治病、化疗效果不理想。她让李军推销P53/ADN基因制剂，宣扬这种药疗效好且在实验阶段是免费的。很多病人开始尝试服用P53/ADN，王莫飞则精心记录着病人服药后的体征数据。
　　几个月下来，她不得不承认P53/ADN确实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在短期内就会出现耐药性。她不断扩大病人样本，让更多的病人参与实验，但是她渐渐意识到P53/ADN在三期临床的失败，将预示着它无法上市。
　　而这段时间李军则忙忙碌碌的干着自己的事，时而到门诊楼坐诊，时而到住院部病房巡访病人，时而回办公室修改他的论文。他们偶尔交流一下，但王莫飞过于强势，而李军在性格上又是个乐天派，所以他们能交流的话并不多。
　　他觉得王莫飞是个很另类的女人，在工作上有种拼命三郎的精神，当然凭借她高智商的大脑，任何工作对她来说也不是多难的事儿。但在工作以外，她显然用心不多，李军观察了王莫飞的衣着，接几个月她都穿着性冷淡风的衣服，不是灰色T恤、黑色铅笔裤加咖啡色中性皮鞋，就是深蓝色T恤、驼色亚麻长裤加黑色中性皮鞋。她从不化妆，也不带任何首饰，还好她皮肤还算不错，倒算白净，没什么瑕疵。李军觉得她把头发剪短，可能是为了节约时间，他甚至觉得她把梳头这步都省了。像她这样的工作狂人，李军猜想肯定是没有男朋友的，更别说成家了。但他转念一想，又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个同性恋呢？她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接受了不少西方思想，就算是个同性恋也不足为奇吧。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李军决定测试一下王莫飞。他坐在办公桌前，在心理学网站上找了一套同性恋的心理测试题，他先看了看网友的评价，普遍都说这套题挺准的，然后自己测试了一下，结果是异性恋，并确信这套题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于是他开口问王莫飞。
　　“你比较喜欢中性打扮吗？”
　　王莫飞正对着电脑飞速打字，她嗯了一声，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挑选衬衫，商场的颜色有限，黑色、白色、橘红色，你会选择哪种？”
　　“白色，百搭。”
　　“你同性朋友多还是异性朋友多?”
　　“朋友不多，异性吧。”
　　“你喜欢读书吗？哪种类型的书?”
　　“科学期刊、论文。”
　　“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对。”
　　“你害怕自己会孤独的死去吗？”
　　“不会。”王莫飞依然在打字，丝毫没有察觉李军的意图。
　　………
　　“你通常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会和别人有争论呢？”李军接着问。
　　“否认我的工作，否决我的观点。”
　　“当你对事情的结局会有强烈预感时，是凭借什么呢？是直觉还是资讯呢？”
　　“统计数字和资料。”王莫飞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看着李军，“今天怎么那么多问题？”
　　李军摸摸自己的头，尴尬一笑，他已经完成了心理测试，他悄悄算着王莫飞的分数，同性恋的倾向如此之高，正好印证了他的设想，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多了份得意，仿佛抓住了王莫飞的小辫子。
　　既然他认定王莫飞是个同性恋，他们都喜欢女人，他决定从此把她当成哥们对待，他邀请她一块吃晚饭，王莫飞没有拒绝，于是李军开着车把她拉到一个烤串店，王莫飞抬头看看上面的招牌——王大妞烤串。
　　店员是个胖小妹，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李军点了一堆串和几瓶啤酒，不一会热腾腾的烤串上来了，李军拿了两串大腰子放到王莫飞的碗里，笑着对她说：“给你来点儿，好东西，壮阳！”
　　王莫飞一个美国留学回来的洋范女人，从来没有在路边小店吃过东西，更何况是脏兮兮的烧烤了，她看着碗里的东西，皱着眉头问：“这什么啊！”
　　“猪腰子，尝尝，好吃，补肾，多吃点，我点了好多呢。”李军边说边又给她夹了两个。
　　王莫飞看着碗里的四个腰子，面色有些尴尬：“我不要，你自己吃，自己补。”
　　“那喝点啤酒吧，咱们干一个，你来了这么久了，也没好好请你吃顿饭。”李军说着给王莫飞倒上一满杯啤酒。
　　“我不会喝，你自己喝。”
　　“又不吃又不喝的，不给面子哦，最近我可帮了你不少忙呢。”李军假装生气似的劝起酒，他拿起杯子递到王莫飞眼前，“来，干一个嘛。”
　　王莫飞禁不住劝，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行了，给你面子了吧。”
　　“哈哈，我就猜你酒量不错，来，吃点串儿。”李军说着又递给王莫飞几串鸡翅。
　　喝了点酒的王莫飞有些不一样，她开始边吃边和李军聊起来：“你平时就吃这些吗？”
　　“嗯，我挺喜欢这些小饭馆的，味道好，接地气，但我只和比较熟的朋友才来。”李军又给王莫飞倒满了酒，“来，干杯。”
　　王莫飞又被李军灌了一杯酒下肚，她接着说道，“我们又不是朋友，更谈不上熟了。”
　　“我们都共处一室几个月了，你天天看着我穿衣服脱衣服，还不算熟吗？”李军看着她，半开玩笑地说道，胖小妹刚好过来送菜，听到这话羞红了脸，放下烤串就跑开了。
　　“你别瞎说，我不过是借用你的办公室，看你天天穿你的白大褂而已。”王莫飞看了一眼胖小妹，赶紧解释道。
　　“好，我说错了，自罚三杯。”李军接连给自己倒了三满杯酒，一饮而尽，喝完看着王莫飞问道，“怎么样，你可满意？”
　　王莫飞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既然你满意了，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李军又给王莫飞倒上一满杯，“那个药，能不能给病人停了？”
　　王莫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看着李军没有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你也看到了，并不是我造假，这个药就是没效果啊，继续给病人吃下去不是害人吗？”李军接着说道。
　　王莫飞没有说话，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李军又给她满上，“我不想让我的病人再当试验品了，那是一条条人命啊。”
　　“都是将死之人而已，能为科学研究做点贡献，也算死的有价值了。”王莫飞又喝干了杯中的酒，她说话的语气有点醉。
　　“是死是活都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才是医生。”李军又给王莫飞倒满一杯。
　　王莫飞用手撑着头，眼神有点迷离的看着李军，“你？你又救不了他们？你是医生又怎样？你只能看着他们痛苦的死去，我才是那个给他们一线生机的人。”
　　李军沉默了，面对癌症，作为一个医生，他确实只能依赖最新的药物来拯救病人的生命，这是他第一次开始认同王莫飞。
　　王莫飞端起酒杯再一次喝干，她双手捧着红红的脸颊说：“科学研究总是要有牺牲的，成功总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相信我，我会找到答案的。”
　　李军看着她没有说话，他觉得此刻的她有一点可爱。
　　他们喝了很多酒，王莫飞醉的不省人事，李军只得把她扛回了家，他既然把她当成给哥们，她又是个同性恋，他觉得他们之间便没有那么多男女之间的忌讳。
　　第二天清晨，窗帘缝隙的阳光照在王莫飞的脸上，她揉揉眼睛，觉得头疼的不行，她看着墙顶的天花板，这里不是她家，是哪呢？她翻了个身，看到一个男人躺在她的身边，不是别人，正是李军。她忽的坐起，扬起手，对着李军的脸就是啪的一巴掌。
　　李军被打醒了，看着她问道：“你发什么神经？”
　　“下流！原来你早有预谋，让我喝酒自己又吃腰子补肾，就是为了占我便宜？”王莫飞恼怒的看着他。
　　李军被问的一下子清醒了，“你昨晚喝醉了，问你家在哪你也不说，我只能把你背回来了，不然你就睡大街了。”
　　王莫飞掀开被子，看看自己的衣服，还好都穿在身上，但又不放心的看着李军问道：“你真的没碰我？”
　　李军笑了一下，打趣道：“哈，我想碰来着，可你是个同性恋，对我也没兴趣啊？”
　　“谁跟你说我是同性恋？！”王莫飞看着他，有点生气的问道。
　　“你？难道不是吗？还是你怕别人知道，歧视你啊，我不会歧视你的。”
　　“我告诉你不要瞎说，我不是。”
　　“我不信。”李军看着她，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王莫飞急了，扑向李军，用手按住他的头，对着他的嘴就是一口，李军瞪大了眼睛吓了一跳，用力把她推开，王莫飞看着他，生气的说：“现在信了吗？”
　　李军的心脏突突的跳着，他看着王莫飞，难道真的误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