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到晌午，卡卡的房门被撞开，非常粗鲁，即使是卡卡的老板也不会这样，想不到是奥格尔格斯，还有菲特。
　　“去把他搀起来。”
　　“什么？让我馋一个酒鬼！”菲特就知道没有好事，“哪一个？桌子上那个女的，还是那个地上的人类？”
　　“人类。”奥格尔格斯擦着火柴，点燃嘴里叼着的雪茄，“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菲特眉头紧锁，他不想去服务一个烂醉的人类，但是奥格尔格斯很少这么严肃地命令他。
　　“是，祭司大人。”他弯下腰，臂膀揽住了烂泥一样的哈罗德。
　　哈罗德醉的很严重，根本没有清醒的样子，不论菲特这么摇晃他。
　　“醒醒！醒醒！死猪！”菲特一只手就能把他轻松地提起来。
　　“臭死鱼。”
　　怒骂一声，又把哈罗德扔到了地上。
　　“算了。”奥格尔格斯说：“先带走再说。”
　　菲特微微鞠了一躬，提着哈罗德的衣服，下半身还拖在地上，奥格尔格斯转过身，他提着哈罗德跟在后面。
　　“等一下，奥格尔格斯·公祭司大人。”突然身后有人呼唤奥格尔格斯。
　　“怎么了，卡卡？”奥格尔格斯很冷漠，似乎不太高兴。
　　“你要带他去哪？”卡卡端坐在椅子上，眼神一样严肃。
　　“这和你无关，园丁。”
　　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迈开了腿，可是卡卡的质问又让他停下了。
　　“他还会回来吗？”
　　奥格尔格斯看不见，此时的卡卡双拳紧紧地抓着裤子。
　　“应该不会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她房间那扇简陋的木门，消失在卡卡的视野里。
　　哈罗德没有装，他是真的醉了，醉得不省人事，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这样睡多久，睡到什么地方，即使是经过了如此颠簸的路段，被人提在手上拖在地上，依然睡得很死。
　　哗，一股激凉冲便他的全身，一个猪猡一样的胖牛人泼醒了他。
　　那个猪猡一看见地上这个人类醒了，便伸手向奥格尔格斯要钱，奥格尔格斯给没给就不知道了。因为哈罗德的视线又模糊起来，估计下一秒他就又会睡着。
　　菲特给了他一脚，他就这么倒下去了。
　　奥格尔格斯着急了，他推开菲特，看了眼左右，不起眼地蹲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哈罗德立马清醒了，他感觉到了什么能让他一瞬间消散睡意的寒冷气息，他感觉到了杀气。
　　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奥格尔格斯站起来，再次环顾四周，好像在害怕杀意被其他人察觉。
　　毕竟是一个大祭司，被人看见向人类露出杀气，未免太过滑稽了。
　　他假装整理领子里面的白围巾，实际上是在窥视左右。
　　哈罗德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大群牛人包围了，迷离的视野里被灰色挤满了。
　　他们没有一个注意到哈罗德，他们在叫喊着，好像在派对，但是他们都挤向同一个方向，这个场地的中央一定有什么，那一定是他们狂热的原因。
　　头疼的感觉来了，逼着他使劲晃着脑袋，他看见了肮脏到不能形容的天花板，已经泛黄了，不仅如此，地板上也都是一大堆黄色的不明的污垢，有些甚至还没有凝固。
　　但是，以哈罗德的经验，这应该是血液酒精，以及唾沫的混合，长年累月变成了黄色。
　　最可气的是，本来就黄不拉几的小房间，竟让还点的是黄色的白炽灯，让这个地方除了黄色啥都没有了，那些牛人裸露的后背都被染成了黄色。
　　唯一的一盏灯照亮了大厅的中央，坐在地上的哈罗德看不到的地方。
　　奥格尔格斯不同往常，他今天穿的更加正式，第一次看见他穿了长袖包裹全身的上衣，还是酒红色的。
　　身边还跟着两个倒酒的女人，是人类！
　　不，不是，那种眼神，那两个女人的眼神不像是活人，就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但是这不关哈罗德的事。
　　哈罗德刚摇摇晃晃站起来，奥格尔格斯就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近三米高的牛人揽着一个人类，不得不很别扭地弯腰。
　　“听着小子，我不管你情况怎么样，这场赌局我早就下了，我现在没有功夫配合你。”
　　“水。”哈罗德集中了很大的精神才把他的话全部听全。
　　“哼。”菲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给他水。”奥格尔格斯对后面两个女人喊道。
　　一杯水站在托盘上过来了，哈罗德一口吞下杯中的液体，感觉好点了，但还是远远不够。
　　“到你了，哈罗德先生。”哈罗德感觉被推了出去。
　　这才发现，闷热的房间安静了，每个牛人都在看他，这一刻，让出了一条道路。
　　在中央，一圈简陋的木板围成的场地，地上铺着沙子，牛人们围在周围，就像个斗鸡的地方。
　　沙子上有血迹，还有拖动的痕迹。
　　“别让我失望，你已经让我损失不少钱了，你最好给我挣回来。”
　　说着，哈罗德被推了进去，趴在了沙子上，满堂的嘲笑声轰然响起，沙子的腥臭直冲他的脑子。
　　他勉强从沙子里抬起头，看见了他的对手，这个家伙如果在人类里完全可以称得上十足的巨汉。
　　肌肉发达，壮的像一座山，金短发，一撇小黄胡子，眼神里不带任何东西。
　　但这些不是他最唬人的，这个男人全身赤裸，从头到脚满是伤痕，从新到旧，最短的也有一寸长，脸上也没有幸免，一条纵穿头顶下巴的伤痕，让他瞎了一只眼睛。
　　但是，即便如此，那双眼睛还是没有死，还有神色，虽然只剩一点点，但是还有。
　　虽然哈罗德不是侦探，但他却还是一眼就看出他活着的时候的职业。
　　他带着粗铁项圈，右手有很多很明显的断指又重新接上的痕迹，哈罗德看不见也猜得到，手掌内侧恐怕有更多的恐怖的刀伤。
　　他半蹲着，左膝向前，拿刀的手放在身后，左手垂在身前，身体微弓。
　　是职业杀手的X站姿。
　　是的，杰克杀了太多他不相识的人，这一切不怪他，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觉得。
　　他七岁生日，他和他离了婚的妈妈围在蛋糕和蜡烛，在烛光中许愿，他的母亲是个虔诚的信徒，在小杰克眼中，他年轻的妈妈比圣母更加圣洁。
　　但是那个酒鬼还是来了，不论怎么搬家，那个魔鬼总能找到他们。
　　一定是那些所谓的“亲戚”，妄图让一个市井无赖和他最纯洁美丽的挚爱重归于好，每次都给了他他们最新的地址。
　　这次，他比以往更加疯狂，他拿着刀子，一刀捅死了小杰克唯一的母亲，那个酒鬼绝望了，在月光中，那双沾满鲜血的眼睛缓缓移向了新的目标，瑟缩在角落里的小杰克。
　　爸爸？
　　话还没出口，刀子就冲了过来，刺进了杰克的胸膛，杰克抓着刀子，手掌中都是血液，瘫了下去。
　　结束了，那个男人拿出手枪，对准自己脑袋，准备结束自己，就像结束他的两个家人一样。
　　但是黑暗中，一个魔鬼这一刻苏醒了，小杰克双手在刺进去的一瞬间抓住了刀口，刀刃是向上的，抓着刀片的左手被斩断了三根手指，正因为如此，刀尖在心脏两毫米的位置停下了。
　　没人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即使上帝也不知道。
　　月光中，小杰克左手血流如注，胸口也在不断淌血，右手拿着父亲的刀子，那双美丽的眼睛在黑暗中变成了红色。
　　那个男人呆滞了，下一秒，杰克扑了上去，就像怪物一样不断刺着他的生父，他刺得越快，血溅得就越多，渐渐染红的他整张脸，他杀得越迅速，自己的伤口也流血越快。
　　他不在乎，他一心想着一件事，要在死神夺走他之前，先夺走这个魔鬼。
　　因为邻居抱怨隔壁太吵，一小时后警察赶到，看见了两具尸体，和一个红色的小孩，他在望着他们，好像在期盼什么。
　　哈罗德支棱着站起来，杰克的眼睛直了，他锁定了新的目标。
　　站起来，才能隐隐约约看见他左手手掌，已经没有掌纹了，被横着的刀伤盖住了。
　　那是训练的痕迹，训练自己对刀的恐惧的免疫。
　　哈罗德能想象，他收下了某人充满恨意的钞票，躲在目标家中黑暗的角落中，他的眼里只有人体的要害，他永远可以精准毙命。
　　当然，也会有警觉到的人，他们也会找到厨房的刀子。
　　当有刀子向他过来时，他会直接用手掌抓住刀刃，另外一只手一刀解决目标，这期间不免受伤，也不免会弄断自己几根手指。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
　　哈罗德才站起来，就靠到了后面的木板上，菲特在一旁，一手拿着铅笔一手拿着一张泛黄的小纸张。
　　“你在干什么。”菲特举起纸条给哈罗德看，“这是这局赌局的金额，你知道你背着多大的责任吗！”
　　哈罗德没有理他，两个手指掐着太阳穴，周围的嘲笑和叫骂声实在太吵了，让他头痛欲裂。
　　“喂，你听懂了吗！你会说话吧，奥格尔格斯说你会说话！你死了吗？混蛋！”
　　“别叫了。”哈罗德斜着眼，看菲特，“我的刀呢？”
　　“这场赌局你不能带武器，你放心，我们保管得很好。”
　　但是对面却提着一把三寸长的长匕首，那没有感情的眼睛锁定了哈罗德。
　　“你的鸟也很好。”
　　说着，指了眼后面，靠墙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鸟笼，一只乌鸦乖巧地站在里面。
　　“好了，快上，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