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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海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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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海域号称玄天正道,如今看来又跟我等邪魔有何不同?”
  伏戾细眸睐过四壁石脸,唇角牵起阴鸷的笑。
  魔,为玄天不耻,是邪是恶。四海六道早已归顺玄天。
  海蛇蠢动,自石脸的口鼻中探出蛇信,幽蓝的信子,谨慎试探。
  “我雍跋不曾以正道自居。”
  鳞铠劲装的男子,面廓凌厉,下颏扬得野心勃发。
  “可惜了,不过区区西海……”
  四海之尊为东海,八方水族必听令之。伏戾缺少的盟友,得令他如虎添翼。
  “西海怎样,东海又能怎样?”
  “敢问三界之内除了我雍跋,谁还知道魔皇该怎样破出封印。”
  男人信言旦旦,伏戾蹙眉。
  他已知晓解救魔皇出荒的法子,若将音耗泄给玄天,天界必要严加防范。
  “我如何可信你?”
  乌觉已失效用,雍跋之言无可对证,他说出的解封关键,是真是假?
  知他疑心,雍跋笑得阴邪,“如我没有猜错,通天戒在你手上。”
  听浪轩的细作屡次探查水宫秘牢,那时乌觉尚未石化,头脑还算清明,但也无法离开秘牢,只得将法戒交由细作带出。
  法戒内藏有魔皇破出的确切预示。
  携戒而逃的细作,终未能离开西海。她将戒指藏于乱石荒藻后,便为追兵逮住。
  而后,通天戒流落拐巷。顺理又成章。
  雍跋是放着线,耐心候等多时。
  “乌觉已石化,谁能催启法戒?”
  没有器主,法器唯尘封无用。
  “你可知乌觉曾与海巫私通,二人的骨血尚存于世。”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雍跋脚边已融为海岩的乌觉,眉心微动,倏而又回复茫然石硬。
  他已不太记得,曾有个粉嫩的婴孩在他怀中哭闹,湛蓝的眸眼盈泪,像盛着一汪小小的海。
  连他自己也觉好笑,海怎会“小”呢?
  海该是无垠辽邈。
  “你别告诉我,这“骨血”也在秘牢?”
  以雍跋手段,怎么轻易放过此人。伏戾细长的眼睐过来处,秘牢囚徒万千,谁会是那人。
  “你有通天戒,我有乌觉骨血,不知这样的盟约可合魔君之意?”
  秘牢深洞,并不宽敞,三人间暗流涌动,被囚禁的石人万象,狰狞可怖。有海蛇蠢蠢欲动,细长的身子里包藏巨大野心。
  想吞象吗?
  “我只想知道,为何你要对付玄天?”
  伏戾笑得惑人,女子般秀妍的面庞,偏眸子阴鸷得紧,觑入人心地冷定。
  “我要对付的不是玄天,我要八方水族皆听令于西海,将东海踏于脚底。”
  一字一句,雍跋铿锵截铁。
  以东为尊,古来无争。正便是玄天,邪便是魔域。
  某些方面,伏戾与雍跋倒是志同。
  “好。”
  若魔皇破出荒境,三界易主,八方水域换个新君也是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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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宫破晓,湛蓝的波光投在碧蓝衣裙的女子身上。
  在西海当值多年,习惯早起的碧落,趁着月沉,独坐小院。
  梦,总是纷乱,哭喊嘶嚷,醒时残月当空,一枕冷汗。
  手中把玩水玉珊瑚扇,碧落已不再追寻总是相同的乱梦。
  梦,就是梦。
  雍跋将还是婴孩的她带入潮生城。少年老成的雍跋,彼时寂寂无名,屈居潮生城外府邸。
  唯有龙君器重的子女才得入住水宫。
  索性,不被重视的龙子豢养大批暗卫,伺机蠢动。
  而碧落不过诸多暗卫中的一员,少有的女儿身,异常地静。
  只有梦时,才籍籍纷扰。
  主公将水玉珊瑚扇递与碧落时曾说,此为她娘亲的遗物。
  她的娘亲,海巫女。
  扇面上题画的女人,眸子湛蓝清秀,正弄弦拨琴。海贝作骨的三十二股竖弦琴,声响潺潺淙淙,似流水般淌进人心,漫溢在画扇人的笔下。
  笔下,拨琴的手只得两指。
  不明何以,碧落有完备的五指。她不敢追问,也未曾怀疑。
  主公所言皆是令,此乃暗卫入骨的信誓。
  他令她认扇画的海巫作娘亲,那便是娘亲。
  何况,她们拥有同样湛蓝的眸。
  不过,海族本多蓝眸。
  “姑姑,主公宣你。”
  蓦地,身后响起婢子小萃之声。小萃是主公令仆,这样稚嫩无害的童颜,每每吐出杀无赦之酷令。
  小萃惯了,暗卫也不觉违和。
  急急收起珊瑚扇,那是碧落不可照人的秘事。
  她,是海巫之后,四海痛恨的海巫,视为魔物。
  “我知道了。”
  起身,碧落随小萃出院。
  迤逦的廊,错落的殿。水宫的瑰丽,叹为观止。直至宫人渐少,碧落不虞有他地随着小萃。
  前方是黝黑的甬道。
  主公在秘牢里宣见她,看来是有要事。
  森黑的水牢,银白的龙困囿石壁。碧落潜入水宫,蒙蔽雍钺,暗里通风报信。
  纵雍钺待她再好,她也不曾动摇忠心。
  蓝裙曳过水牢积水,银龙委顿,蜷在水牢内,身上残鳞剥落,血痂斑斑。
  他们对雍钺用过大刑,龙族最痛莫过于拔鳞。
  莫名,心头一颤,碧落失脚踏入水坑。
  “姑姑当心。”
  冷定依旧,碧落微微颔首,算作应答。
  秘牢深处有石狱,那是地狱般可怖的槛阱,纵身为暗卫,观之也不免瞳仁一紧。
  狰狞的石面浮于岩壁,并非巧匠雕成,是真真的人,被海岩吞噬,腐化,欲逃无路。
  当心神皆化为石,也就无所谓逃。
  石壁下,雍跋负手背身。
  听闻来人,他旋身回视。身侧另立着两人,不似海族。一个老者花白的发,瘦骨嶙峋,执着九个婴孩头骨的杖;另一个男人,眉眼细致如画,却阴鸷得紧。
  屈身,行礼。
  “碧落见过主公。”
  “你过来。”
  愕然,雍跋素来不喜暗卫亲近。为何要唤她过去?
  四壁狰狞面孔,灵力结起的星芒照得天地幽森。主公眸中有莫名的蠢动,像嘶着信子的海蛇。
  “主公唤你过去!”
  小萃厉言催促,她是传言的童颜海姥。
  不管年岁如何长,都是一副少女初成的模样,然却心思狠毒,常伏在渔人船侧,惑人下海。
  渔人一旦下海,就被食得尸骨无存,永不超生。
  被食的灵体被炼化为海姥本体,俾得以童颜不老。
  论起来,也是天赋的噬魂法。
  “是!”
  惶惑抬首,正撞见伏戾打量的目光。
  不期,才近前半步,雍跋骤然袖出短匕,一刀割破碧落手臂。
  血色绛黑,散着些微海腥味。果然是海巫之后。
  碧落吃痛地捂住手臂,单膝跪地。
  “不知属下所犯何错?”
  雍跋不答,将匕上沾染的血滴落铜戒。戒上,有繁复的纹,缭乱迷眼,如同纷乱的命数。
  拥有预示才能的人,便能从瘴雾弥漫的命数内勘出天机。
  擅改命格,违背天数的人往往不得善终,乌觉便是一例。
  他救了本该命丧战祸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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