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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利亮平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挣扎着起身,头晕脑涨的。
“零羽,你在哪儿?”亮平习惯地朝身边一摸,却摸了一手冰凉。奇怪,自己怎么睡在地上?亮平伸出手摸索着前行,该死,这屋子怎么这么黑,连个窗户都没有吗?
好不容易找到墙壁,可这墙摸上去也湿呼呼的,怎么都不像是在室内,倒像是在什么诡异的山洞里,鼻子里闻到山洞特有的潮湿气息,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零羽!”第六感告诉他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境地,亮平第一反应却是“零羽有没有危险”。
“噶隆隆”几声闷响,一道刺目的阳光射了进来,亮平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原来现在是白天啊。
一扇古怪的小门打开了,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赤松满佑,而另一个,亮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肯定错不了,那是化成灰他都认得的人——红僧!
“足利亮平,我来给你送个信,就是你快死了。”满佑冷冷的声音让山洞显得异常空旷,“我赤松满佑做事光明磊落,死也要让你死个明白!”
“你把零羽怎样了?”亮平现在已经没多余的心情来考虑自己目前的状况了,原来赤松满佑前段时间的行踪不定,竟是往京都跟红僧勾搭!红僧这老狐狸定是看透了满佑与亮平的敌对形式,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来利用满佑。
“你这辈子都不用再惦记零羽了,双手沾满赤松家鲜血的魔王,你不配!告诉你,我已经给赤松家报仇雪恨了,足利义教已经在昨晚身首异处,你们足利王朝,从此毁灭了!”
“不!”如被冷水浇头,没想到,父亲的五十寿辰,却成了祭日,“满佑,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被那红僧利用?”
“利用了又怎样?我愿意!我赤松满佑活着的最大愿望,就是要为赤松氏报仇!既然你花言巧语蒙骗了零羽,他不愿杀了你们,那就由我来!”
“你个笨蛋,你以为靠那红僧你们赤松氏就会有好日子过吗?”亮平急气到极点,冲向石门,却被一道石墙挡住。
“哈哈哈,三殿下,您就在此稍安勿燥,好好等死吧。”红僧发出苍老而冷漠的声音,“说来有趣,你知道你现在何处吗?这是赤松零羽的父亲当年为了推翻你足利政权而特别建造的山中密室,而且还是由赤松零羽那魔鬼师傅亲手监造的,本是为了躲避灾难,可惜还没来得及就被你灭了他们一国。现在我红僧竟把他们的仇人送进了这里,赤松祖先在天之灵一定会感谢我的。这密室被那老魔王造得非凡人能解,只要山门一合,就会与山融为一体,天雷都劈不开,你就在这里祈祷着赶快天蹦地裂吧。不过,就算等到那一刻,你也早就被憋死在这密不透风的巢穴里了,哈哈哈哈.......”
随着“轰隆隆”的声音,石头门无情地将人间的阳光阻断在外,散发着泥土味的有限空气,将陪着亮平走完他二十六年的最后时刻。
“零羽,快醒醒,跟我走!”零羽被人从睡梦中推醒,勉强睁开眼,头又涨又痛,怎么没喝多少酒也会这样?
“零羽,赶快,宗全公说了,让我们先躲一阵,等足利家人全灭了,就提你做左马头!”
零羽看着一脸焦急的赤松满佑,一时不知他在说什么鬼话。
“大佑,你胡说什么呢?亮平呢?”零羽用手捶打着自己发晕的头问道。
“零羽,听我说!”赤松满佑拉下零羽的双手,瞪着急切的双眼道,“昨晚,我已经将我们赤松家的仇人足利义教杀了,现在,零羽必须要跟我躲一阵,相信我,我们会没事的,以后,我们赤松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零羽不敢相信满佑的话,但看着满佑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更不像是发疯。
“大佑,你做了什么傻事!”零羽一颗心如被雷击般几乎要震碎,他惊跳起来抓住满佑大声喝问,“亮平呢,你把他怎么样了,快说!”
“零羽,别再想那贼子了,他不知感恩,只顾自己金车美女,你怎么还能相信他会对你好,他们都是恶魔,都该死,我不会再让他来欺骗你了。零羽,跟我走,跟我走!”赤松满佑几乎是疯狂地把零羽拦腰抱了就要往外跑。
赤松满佑忽觉身上一轻,腰间的太刀被抽走,零羽大力推开满佑,把太刀横在自己脖子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快告诉我亮平在哪,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零羽,”满佑吓得脸“唰”地变青了,“不要,把刀放下,快放下!”
“大佑,你太令我失望,我数一二三,来世也不原谅你!”零羽坚决地摇摇头,锋利的太刀已经在脖子上压出一道血印。
“晚了,零羽,没有用的,山洞已经合上了,除非你师傅回人间,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零羽听罢扔了刀转头就往外跑,赤松满佑绝望地呼喊着紧追身后。
这个山洞还真是小啊,可山壁却不知有多厚,那红僧说是与山融为一体,难道真是绝路了?亮平用自己藏在靴中的肋差挖着山壁,无论如何,也不能束手就擒吧?
然而,没过多久,亮平就发现,自己的工作不仅徒劳,还严重消耗着洞里的空气。现在山洞里温度越来越高,亮平呼吸越来越艰难,头开始痛,眼睛发胀,还有点想吐。
“零羽,如果我出不去,你不可以伤心,求你了,要好好活下去。”亮平不再继续挖山壁,而是改用刀在地面上刻下要留给零羽的话。“山水茫,岁月长,前途珍重莫彷徨。倦时憩,渴即饮,且将日月当平常。浮生若梦我同卿,归去来兮未离君。相思一片熏龙锦,是我平生不悔心。”
“零羽,你不能去,没有用的!”赤松满佑一直追到山洞口,看着原本有着明显山洞的山壁,现在已经合得天衣无缝,根本找不到山洞原来的所在了。
零羽扑到山壁上,屏气凝神,把耳朵贴在山壁上听了一会儿,找准了山洞的位置,退后几步,从袖中掏出了玉笛。
赤松满佑见状大惊失色,高喊道:“不要,零羽,不能用‘万籁绝音’,你会没命的!”
赤松家族对零羽的事多少都知道些,毕竟零羽有个传奇色彩的魔界祖师。零羽的师傅虽然没把魔法全部传给零羽就因魔界有难仓促离去,但却留了一个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用的绝技——“万籁绝音”,这是首用生命做代价的绝命曲,可以劈山捣海。
赤松满佑想冲上去一掌将零羽打昏,把他捆起来也不能让他以命换命。
零羽将玉笛端到唇边,轻轻一吹,只见五步范围内忽然架起一道风环,冲上前的满佑像撞到山壁般被弹了回来,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破环而入。
“不要啊,零羽,求你了,停下来!”赤松满佑哭喊着,绝望地在风环外跌跌撞撞却找不到突破的办法。
师傅啊,这曲“万籁绝音”倒底该怎么吹呢?零羽在心里默念,这个曲子,师傅教给他时曾说过,不到玉笛变成红色的真正的“枫枝”,这曲子都不会起作用,这一曲说是用生命去吹,还不如说成是用灵魂去吹。
灵魂,亮平,我的灵魂,现在跟你在一起。
零羽默默看了看那坚实的绝壁,毫不犹豫地将心中的声音通过玉笛传向了山谷和天空,此刻,万物萧条,天高云淡。
新九郎接到不断哀鸣的青鸟时,心里一沉,虽然不知有什么事发生,但凭感觉,这曾救过他们一命的鸟儿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毫不犹豫立刻集合了二千精兵,连夜向关西出发。
新九郎的队伍马不停蹄地赶到播磨时,那绕云而来的笛音直接将他引到了山谷,而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久经战场的新九郎也不能不为之动容——风环里的零羽红发飘扬,笛声中,面前的山岩在震动,开始丝丝缕缕地显出裂纹,而那吹笛人口中,鲜血正如蜿蜒的小溪不断流淌,染红了他身上雪白的长袍,染红了脚下萧瑟的秋草,也染红了手中那杆曾经碧绿的玉笛。
没料到竟是这样的状况,早知如此,新九郎就把大筒火炮都带来了,就算火炮不一定轰得开山体,至少能助零羽一臂之力。
“各队注意,列箭阵,对着山体给我放箭!”新九郎一声令下,二千多只箭暴雨般扑向山岩,然而,如杯水车薪,毫无效果。
“伊势大人,求你救救零羽,他这样吹下去会死的!”新九郎的腿突然被一个哭得满脸泥花的人抱住,新九郎认得,这正是赤松满佑。
足利义教死亡的消息封锁得很严,当晚,在红僧密谋安排下,足利家臣及所有随从全数丧身刀下,因此新九郎也不知播磨这边发生了何事。见赤松满佑如何狼狈,新九郎心急如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拿出“一片冰心”,双手叠印,口中默念咒语,顷刻间那山体被一层暗霜覆盖,本来被零羽吹出的裂缝开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冰在裂缝里将山体艰难地胀开......
亮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又一个梦,忽然惊醒,摇摇头,不能睡,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他不想死,因为此刻,他听见了山外隐约的笛声,这个声音让他不想离去,不想,不甘心,不舍得......
当周围的山体摇晃着如山蹦地裂般发出震人心魄的怒吼时,亮平在神智迷离中看见头顶上透进一道白光,然后那白光豁然涌进,周围的黑暗刹时退去。
阳光,猛烈得刺眼,亮平用手遮挡着,从手指搭出的暗影里,看见前方正有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带着微笑,缓缓地,缓缓地倒向那片鲜红的土地......
尾声
足利亮平跪在那快冰冷的墓碑前,疑惑地看着上面的名字——赤松零羽。
亮平从昏迷中清醒时,身边只有新九郎,当他提出要见零羽时,新九郎就把他带到了这块石头前。
新九郎你糊涂了吗,赤松零羽是何等灵风秀骨,怎可拿这块顽石代替?
“亮平,赤松大人他.......已经去了。”新九郎不想说,不愿说,却不能不说,他有义务唤醒这半痴半傻的在坟前跪了两天两夜的人,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天上的雨不紧不慢地落下来,将石碑淋得深刻而沉默。
足利亮平盯着那墓碑半天,突然挽起袖子挖起了坟土。
“殿下,你在干什么,不可以啊!”新九郎扑上去想阻止,却被亮平一挥手推了个后仰。
“殿下,别冲动,我们全体看着赤松大人下葬的,请您节哀。”几个部将也冲上来跪倒恳求。
足利亮平像没听见般,继续疯狂地用手挖着土,直到十指鲜血淋漓,也不肯停下。周围没人敢再上来阻止,此时足利亮平那双眼睛,几乎能将人活吞了。
终于看见棺材了,足利亮平弯下身,双手用力一抬,棺材盖被他生生掀起,发出刺耳的“嘎嘎”声。
当尘土平息下来时,亮平看见那棺材里熟悉的白色浴衣和一杆红色玉笛,却没有人。
“哼,你们有种,竟然敢拿这事骗本殿!”亮平抓起浴衣和已经变成通体红色的玉笛,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啊!”众人围上来一看,不由地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分明好几千人看着赤松零羽下葬的,这会儿怎么变成了衣塚棺?
“足利殿下,请稍安勿燥!”一个声音从天边传来,宏亮得如雷如鼓,随即一个白发白髯的老者威严地出现在面前,只见他一伸手,亮平手中那玉笛竟自己飘向那老者。
“您是......”亮平恍惚中觉得这老者如此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殿下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可还记得曾在难波山中与老夫有过一面之缘?”那老者的声音既实在又缥缈,似有笼罩整个大地的气势。
经老者一提,亮平想起来了,那山中的老神仙和美丽的狼仙。
难道,难道,那美丽的姑娘,竟是他的零羽?同样的碧眸,同样的玉笛,尘封多年的记忆被打开,此刻才番然觉醒,可是,已经物是人非。
“师傅!”温暖的回忆将亮平赖以支撑的坚强彻底抽走,他颤抖着将还带着零羽幽幽体香的浴衣搂紧在怀中,虔诚地扑倒在地,“师傅,求你把零羽还给我,就如您当年救我那样,再救一次吧......”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跟雨水混杂着渗入了初冬的大地。
“我在魔界突见人间有‘枫枝’血光闪动,知是徒儿出事了,特地赶来,可惜零羽他用气过度,已经魂飞魄散,殿下,您只能节哀了。”
“我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零羽的尸体呢?为什么没有?他没有死,一定没有!”亮平紧爬几步,想上前拉住那老者的衣服,伸手却抓了个空。
老者不出声地笑了笑:“零羽他已经是魔界之体,死后哪可能还有肉身存在。就算他还以魔界之体所谓‘活着’,也是你看不见摸不着的,你们根本已经不是同一法界的生灵了,何苦如此执着?毫无意义!”
“何为意义?法师,你告诉我,你们存在的意思是什么?即便无形无体,也要有心有情才能称其为‘存在’。”亮平看着自己的手穿过老者的身体,原来,这形体仅仅是个幻影而已。
“哼,心死,情还能存吗?无心无情,才得永生。足利亮平,你想永生吗?你能放下一切吗?既然不能,就只能在这有腐有坏的人世间得这有苦有痛的生命,你,自悟吧。”老者说完身形渐渐淡去,只有怀中那火红的“枫枝”在消失前猛烈地闪出了凄艳的光。
雨,还在下,周围静谧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亮平回望棺材,却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束瑞香花!
把花轻轻拾起,举在眼前,亮平对着天空坚决地承诺:我会得到永生的,等着我!
后记
足利义教被刺后,由于足利亮平持有老将军的亲笔传位密令,顺理成章地登上宝座,成为新一代的幕府大将军,并展开了与菊池和红僧的权利争夺战,此战历时八年之久,最终以足利亮平的胜利而告终。
新的大将军即位后,下令减税三年,使饱经战乱的日本经济得到了修养生息。
大战结束后,菊池千乃因谋反被下令缉拿,逃跑途中,路经葫芦岛,被多年前流放在此的阿今夫人刺杀身亡。
而年后,在平息红僧余党的叛乱中,足利亮平身中流箭,医治无效,不幸身亡,终年仅三十五岁。
足利亮平死后,其子龙王丸接位,成为新一代的幕府大将军,因年级尚幼,由左马头伊势新九郎辅佐监政。
“龙王丸,给你父亲上最后一把土吧。”
新九郎站在灵幡下,对全身重孝的龙王丸吩咐。
这是一个明朗的初冬,是震惊天下的大战平定后的第二年。
红僧的余党在近畿地区发动小规模叛乱,本不需要足利亮平亲自出马平乱的,但不知为何,亮平特别执着地要亲自带队,也许,仅仅因为那里是播磨吧,新九郎当时也仅有此理由来猜测亮平的想法。
没想到的是,胜利回朝途中,一只从背后而来的暗箭射中了亮平的后背心,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葬礼规模之大空前绝后,布满墓地的黑色人群似乎将天上那明媚的太阳也熏得暗淡下去了。
龙王丸往已经高起的坟堆上双手捧上一掬黄土,宣告了一代英豪的悲壮落幕,从此,新的幕府大将军诞生了,就是这一身灵秀之气,面如月,气息如清风的少年,这龙王丸,实在像极了他的舅父新九郎,而他却是足利亮平的儿子。
新九郎在心中暗叹:亮平,我永远的殿下,你就这么撒手走了,把天下给了我伊势家,你明知我要的不是这个。
大批人马散去,地上无数的纸钱在微风过后,迎着阳光起舞。
这块墓地是亮平早就指定好的,因为,紧挨着的另一个墓碑上,刻着“赤松零羽”四个字。此地环山抱水,确实是个风水宝地,墓地后就是竹林,每每有风吹过,便“沙沙”地吹起清风之曲,安宁而祥和。
一片轻云忽闪着掠过,竹林因此有瞬间的暗淡,当太阳重新扑向大地时,一个洁白如玉的身影,已经轻盈地飘落在坟前,长发如血,碧目如海。
悠扬的笛声似有似无在竹林间回荡,大地逐渐暗淡,天空却依然一碧如洗,众人惊诧地望向天空——天狗吞日!
当阳光再次洒满大地时,竹林间竟突然盛开了一大片熏龙锦,粉紫的香气顷刻充满人间。谁也不知道,一刹那的黑暗中,曾有一道天与地的大门被打开,两个永生的灵魂,交会着通过那条永生之路.......
黄土可销英雄骨,人间有泪雪白头。
只待相思歌一曲,蓦然回首已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