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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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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忌从田忌府出来,当天晚上就进见齐宣王。他对宣王说:“此次出征,田将军并不情愿,微臣担心田将军出而不战,只是做做样子。大王可派公孙大夫做为监军,随田将军出征,监督田将军。”
  齐王道:“田将军与公孙大夫互有成见,公孙大夫做监军不合适吧。”
  邹忌说:“正因为他们互有成见,他们无论谁,才不敢瞒着大王。”
  宣王认为邹忌的话有道理,命公孙阅为监军,随军出征。
  踌躇满志的公孙阅来到田忌的大帐,他向田忌施礼后,笑道:“田将军,没想到吧,大王派我来做你的监军。”
  田忌淡淡一笑:“一定是邹忌举荐的你吧?”
  公孙阅没有回答,他微笑着坐在席垫上,对田忌道:“田将军可知道监军的权利?”
  田忌说:“每一个士兵都知道。”
  公孙阅道:“既然如此,我想知道田将军收复边城的作战方案……不过分吧?”
  田忌说:“我还没想好。”
  公孙阅冷笑道:“大军已经集结,大将军不可能没想好……”
  田忌说:“此次出兵过于仓促,没想好很自然。”
  公孙阅道:“将军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他说着站起了:“我不强迫你,你何时想好,何时告诉我。请将军给我按排一顶营帐,我在我的营帐等你。”
  公孙阅离开王宫后,孙膑打算让钟离春扮做仆役进宫,寻找机会规劝宣王,他还为此占了一卦,是“睽”卦,他对钟离春道:“鸿雁飞落在高陵上,虽有九三与****阻隔,九五、六二情投意合,鸳鸯即使拆散,最终仍将重新聚首……结局吉利,钟离春你可以进宫。”
  钟离春担心齐王看中她,不同意进宫,她对孙膑说:“让我杀人可以,让我劝人不会,劝说齐王我更不会。”
  孙膑反复对她说明道理,钟离组就是不答应。孙膑无奈,要给钟离春下跪,钟离春心疼他的腿,退让一步,答应进宫,但提出一个条件,装扮丑女进宫。
  孙膑不同意,道:“那怎么可以,丑女进不了王宫。”
  钟离春说:“我自有办法进宫。”
  孙膑又道:“丑女即使进宫,也无法接近大王。”
  钟离春说:“我有办法接近大王。”
  孙膑再道:“即使接近大王,丑女的话大王也听不进去。”
  钟离春有些不快,说:“照你的意思,我必须打扮的漂亮美丽,然后大王一眼看中我,收我做王妃……”
  孙膑一怔,然后道:“这……怎么会呢……”
  钟离春说:“怎么不会?大王既然好色,见了漂亮的女人必然想占为己有。”
  孙膑片刻无语,然后道:“可是……你若打扮成丑女,大王不愿见你,你如何劝说大王?”
  钟离春说:“我说过,我有办法……”
  钟离春把自己打扮的很丑,自称无盐女,到王宫应招做女仆。负责管理王宫杂事的国寺人嫌她长的丑,不肯收。钟离春说:“王宫招的是仆役,不是王妃,只要能干活就行,长的美丑有何妨碍?”
  国寺人道:“王宫是大王住的地方,凡是女人,不论是王妃还是仆役,长相都要美,大王看在眼里才舒服。如果我收下你这个丑女,大王一见就厌恶,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钟离春哭着缠住国寺人,说她不见大王一面,死也不回家。国寺人被缠不过,答应给大王说一声。
  齐宣王和美玉、佳女正在下棋,听说无盐来的丑女要见他,不快地对国寺人道:“国寺人,你这官是不是越当越糊涂了?难道世上象样不象样的人,都可以见寡人吗?把那个丑女人赶走!”
  美玉心血来潮,非要见丑女不可,他想看看丑女到底有多么丑。
  国寺人把钟离春带到齐宣王面前,齐宣王看了钟离春片刻,不由笑出声来,道:“真是够丑的。”
  美玉也笑道:“我如果长这么丑,我就一头撞死。”
  佳女独出心裁,说:“我如果是丑女,就时时陪伴美玉姐姐,丑女伴美女,更能显出姐姐的美丽。”
  美玉认为丑女伴美女的确有意思,便把钟离春留在王宫。
  钟离春离开齐宣王的时侯,转身的样子令宣王感到眼熟,他叫住钟离春,打量片刻,也没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钟离春曾经在郊师府中救过齐宣王,虽然当时她扮作宫卫,但毕竟和齐宣王有过一面之交,于是,钟离春再转身的时侯,便小心翼翼起来。
  禽滑对钟离春进宫忧心忡忡,他对孙膑道:“孙先生,钟离春进宫这步棋,可是够险的……我有一种预感,钟离春将做王宫的主人,我为此占过一卦,卦上就是这么说的。”
  孙膑听了禽滑的话,也暗自担忧,脸上却装做无所谓的样子,说禽滑多虑,大王根本看不上一个丑女。
  这一天,钟离春正打扫王宫庭院,齐宣王和美玉、佳女以及众多宫女游玩归来路过此处。钟离春放下手中扫帚,向齐王扬目,露齿。齐宣王不由驻足,好奇地看着钟离春。
  美玉对钟离春说:“丑女,你这个样子就更丑了,别这样。”
  钟离春停止扬目和露齿,一再举手,然后轻拍手腕,对齐宣王道:“危险吧?危险吧?”
  美玉对她说:“丑女,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个样子也不好看。”
  齐宣王笑了,对钟离春道:“丑女,你是不是想逗寡人一乐,让寡人喜欢你?”
  钟离春淡淡地:“贱女根本没有此意。”
  齐宣王问:“那你为何要做这些古怪的动作?”
  钟离春说:“别人都说大王聪明,我想以此考一考大王……请问大王,贱女方才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齐宣王道:“寡人没留心,你再为寡人做一边。”
  钟离春再次扬目,露齿,然后一再举手,轻拍手腕,问道:“危险吧?危险吧?”
  齐宣王想想,道:“寡人不知道。”他问佳女:“佳女,你知道吗?”
  佳女摇摇头。
  齐宣王又问美玉:“美玉,你呢?”
  美玉说:“大王,她这些怪动作根本没什么意思,她是想借此接近大王。”
  佳女道:“不,丑女这些动作有意思。”
  齐宣王思索片刻,对钟离春道:“丑女,你这些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钟离春有意卖关子,说:“大王如此聪明,竟然也被贱女考住了。”
  齐宣王冷笑道:“你别得意,你这两下子,考不住寡人。”
  钟离春说:“三天之内,大王能告诉贱女答案吗。”
  齐宣王笑道:“用不了三天,最晚明天,寡人就告诉你答案。”
  夜深时分,王宫上下除了值夜的宫卫,大都入睡了。齐宣王还没想出答案,他如着魔一般坐在席垫上,一遍又一遍地学着钟离春的样子,扬目,露齿,一再举手,然后轻拍手腕,问道:“危险吧?危险吧?”
  美玉走到齐宣王面前,催促宣王说:“大王,睡吧。”
  齐宣王没理她,再次扬目,露齿。
  佳女走过来,对宣王说:“大王,臣妾怀疑丑女是巫女。”
  齐宣王一怔,停止动作,问:“何以见得?”
  佳女说:“她的那些动作是巫术,所以大王才废寝忘食,如着魔一般。”
  齐宣王道:“白天寡人问过太史,他说这不是巫术,是隐语。”
  美玉问:“大王没问太史,这些隐语是什么意思?”
  齐宣王道:“太史也说不上来。”
  美玉恨恨地:“这个该死的丑女,明天我就赶她走!”
  齐宣王道:“你不能赶走她,若赶走丑女,她一定小瞧寡人,以为寡人想不出答案,才把她赶走。今夜就是不睡觉,寡人也要想出答案。”
  佳女说:“大王,臣妾有个主意,可使大王不用苦思瞑想,就可以得到答案。”
  齐宣王问她什么主意,佳女说:“明日大王可以上朝,用丑女的隐语考一考朝中大夫,答对了,给以重奖,然后大王再用他们的答案回答丑女。”
  美玉说:“如果朝中大夫也答不出来呢?”
  佳女说:“如果他们都答不上来,大王便可以此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不要自以为是,动辄就对大王所为议论纷纷。”
  齐宣王点头称赞,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第二天,齐宣王准时上朝,对身大夫们道:“寡人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没能上朝,寡人听说有人对此颇有非议……”他看看众人:“寡人不想追查此事,寡人只想考一考在坐的诸位,如果答上寡人所问,寡人赏金百两;如果答不上来,以后就不要自以为是,动辄对寡人的所为评头论足。”
  高大夫说:“大王,如果微臣答上来,微臣不想要百两黄金。”
  齐宣王问:“你想要什么?”
  高大夫说:“请大王允许微臣对大王直舒己见,而不怪罪。”
  齐宣王答应他的请求。
  齐宣王让大夫们都看着他,然后扬目,露齿,一再举手,轻拍手腕,对众人道:“危险吧?危险吧?”动作完毕,宣王问众人:“方才寡人这些动作是隐语,你们谁知道这段隐语的含义?”
  大夫们都不知如何回答。
  齐宣王看了看众人,不快地:“怎么,朝中就没有一个聪明人?”
  众人沉默不语。
  齐宣王对高大夫道:“高大夫,你不是很想得到寡人的奖赏吗,为何不说?”
  高大夫说:“微臣虽想得到大王的奖赏,但不知对隐语理解的对否。”
  齐宣王道:“不对也无妨,说吧。”
  高大夫说:“扬目是看的远;露齿是说话声音大;一再举手是力大无穷;轻拍手腕是可替人做事;高喊"危险",是做事要谨慎。”
  齐宣王把高大夫的解释告诉了钟离春,钟离春说:“这段隐语不是这种解释。扬目的意思是代替大王察看烽火之变,国家将有战乱;露齿的意思是代替大王打开群臣之口,让他们敢于犯颜直谏;举手的意思是斥退奸佞之徒,举荐贤人为臣;拍腕的意思是替大王拆毁游乐饮宴之台,以崇尚节俭。”
  齐宣王道:“问"危险"又是何意?”
  钟离春说:“国家将有战乱,视而不见,危险不危险?群臣只顾保身,不敢犯言直谏,危险不危险?奸佞当权,贤臣不举,危险不危险?沉醉于游乐饮宴,不崇尚节俭,大王,危险啊!”
  齐宣王突然感到这个丑女不一般,问:“你是何人。”
  钟离春忙垂下头,回答说:“无盐女。”
  宣王回到朝上,当着大夫们的面,复述了一遍钟离春对隐语的解释。大夫们赞口不绝,说这段解释就是治国良策,太精彩了!高大夫对宣王说:“大王,说实话,前些日子微臣看到大王不关心朝政,不分昼夜与两个王妃……”他意识到自己口误,立刻叩头道:“大王,微臣该死,不该提到王妃。”
  齐宣王此时高兴,没有计较,让他接着说下去。
  高大夫脸带兴奋之色,说道:“微臣当时以为大王思无大智,胸无大计……当今天下,诸侯争霸,不思进取者,必被强者所灭,微臣为齐国担忧……今日听大王一席话,微臣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大王是如此聪明之人,只要大王将聪明付之于行动,齐国何愁不霸!”
  齐宣王被高大夫的话所感染,坦诚道:“高大夫一番话,说的寡人非常惭愧……”他对众大夫:“你们可知道,这段隐语,是何人解释的吗?”
  众人大惑不解地看着大王。
  高大夫说:“不是大王你吗……”
  齐宣王摇摇头,道:“不是……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平常的女人……”
  高大夫难以相信,问:“大王所说,可是真的……”
  齐宣王认真地:“寡人身为一国之主,怎么可以说谎呢?”
  高大夫问:“这个女人在何处?”
  齐宣王道:“就在寡人宫中。”
  高大夫又问:“是一个王妃?”
  齐宣王没有回答。
  高大夫说:“如果是王妃,大王就应该册封她为王后,大王不是还没册封王后吗?”
  齐宣王摇头道:“她不是王妃,是一个做粗活的仆役……”
  一个大夫说:“大王,如此聪慧的女人,怎么能让她做仆役呢,应该封她为王妃,不,王后!”
  高大夫说:“大王,若有这样的王后辅佐大王,齐国必将称霸于诸侯!”
  齐宣王犹豫片刻,道:“可是这个女人长的……丑了一些……”
  高大夫说:“王后要内主王宫之事,外晓国家安危,应该是一个聪慧的人,相貌只在其次。”
  他旁边的大夫补充道:“大王宫中,美貌的王妃宫女成群,争宠者,不乏其人,若无一个聪慧的女人主管后宫,大王将不得安宁。”
  齐宣王还是犹豫不绝,他问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邹忌:“邹相国,你说呢?”
  邹忌也不想让公孙阅送给大王的美女为所欲为,他对大王说:“高大夫他们说的很有道理,王后应该是一个聪慧的人,相貌只在其次。”
  齐宣王终于定下决心,封钟离春为王后。
  齐宣王的决定,令孙膑和钟离春目瞪口呆!他们不知如何是好?难道这么多年的情感就要付之东流了吗?钟离春决不情愿,她对孙膑说:“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离开王宫。”
  孙膑摇头道:“不行,如果你离开王宫,我们将前功尽弃。”
  钟离春说:“要不我们就把真情告诉大王。”
  孙膑道:“更不行,欺骗大王,不但我们难逃干系,就是田将军一家也将受到我们的牵连。”
  钟离春不快地说:“这不行,那不行,难道只有我嫁给大王才行吗?”
  孙膑不知如何回答。
  钟离春催促说:“先生,你到是说话阿!”
  孙膑进退两难,过了许久,很艰难地道:“这是命……天命难违,只有嫁给大王了……你当了王后,就可以把公孙阅的美女……”
  钟离春扬手一掌打在孙膑脸上,气愤地:“孙膑,你是不是早有此意,故意让我钻你的圈套?我早就看出了,你不想要我,想把我甩掉!”
  孙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钟离春看,他对钟离春道:“钟离春,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这样!我们生死于共,患难相处,我从心里喜欢你……”
  泪水在钟离春眼中转动,她气哼哼地问:“那你为什么迟迟不娶我?如果你早娶了我,我就不会去当什么狗屁王后了!”
  孙膑发自肺腹地:“钟离春,难道我就不想娶你吗?是庞涓害的我们颠沛流离,连一点安稳的时间都没有,我没有机会娶你……我本打算这次回到齐国,一待安顿下来,就办婚事,可是,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泪水从钟离春眼中潸然而下,她一把抱住孙膑,哭着说:“先生,我不能没有你,不能……”
  孙膑脸上也挂满了泪珠,他轻轻地抚摸着钟离春的肩头,道:“我也不能没有你……可是,看到我们的故国,被公孙阅,还有那两个该死的美女搞成这样,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对你我二人来说,这样个结局,是我们不愿看到的……可对齐国,对田将军,以及希望齐国强大的臣民百姓,这个结局……应该说……是最好不过了……一个聪慧的王后,足以降服****的美女,使大王摆脱邪恶的纠缠,疏远嬖幸佞臣,亲近贤人良才,使齐国振兴……钟离春,我不强迫你,也不愿强迫你,你看着办吧……如果,你认为我们的婚事,比齐国,比齐国的百姓,比田将军、禽先生这些肝胆相照的朋友都重要,我就跟着你走,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钟离春还能说什么呢?她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人,为了一个义字,为了肝胆相照的朋友,即使是刀山火海,她也得去。
  册封王后的那天,齐宣王和他的王妃们都聚集在后宫,等待换装的钟离春。美玉一脸轻蔑之色,低声对佳女道:“丑女当王后,天下奇闻。”
  佳女低声附合道:“以后有她哭的时侯。”
  齐宣王虽然宠爱美玉和嫁女,但在大厅广众面前他也不愿意她们对新封的王后议论纷纷,尤其是不愿人议论王后丑!封了一个丑王后,在齐宣王心里本来就隐隐地是一块病……他用眼神制止了美玉和佳女的议论。
  身穿王后服饰的钟离春在两个宫女的陪伴下来到后宫大殿,她第一次露出光彩照人的真面貌。齐宣王惊呆了!美玉和佳女也惊呆了!在场的王妃宫女都呆了!
  钟离春缓步来到齐宣王面前,施一礼,轻声说:“大王。”
  齐宣王打量了钟离春很长时间,叹道:“王后,寡人没想到你如此美丽……”随后齐宣王高声赞道,“这才是寡人的王后,齐国的王后!”
  齐宣王握住钟离春的手,走到众王妃面前,对大家道:“从今以后,后宫上下,一切要听从王后之命,若有抗命者,王后可随意处置!”
  按:“反客为主”是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计。该计的意思是:由客变主,力争主动。孙膑为破“美人计”,派钟离春进宫,用隐语劝说齐王,齐王看中钟离春聪慧,欲封钟离春为后,孙膑为国家放弃个人情感,劝说钟离春反客为主,成为王宫的主人,变被动为主动。欲知钟离春如何对付在宫中作祟的美女,请看下回:“指桑骂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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