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奥纳多未曾料想到新西伯利亚会如此寒冷。小时候，在七大姑八大姨的渲染下，他害怕去东北，甚至是华北。原因很简单：「哎呦，那边冷死个人哟」，再配上你的亲戚的语气，是不是有了一种杜比全景声的视听感受了…也拜各种国产大片的渲染，让李奥纳多一看到「北方+鹅毛大雪」就感到深深的恐惧。不过13岁那年，他“被迫”「勇闯龙潭」，去哈尔滨参加了一场「现在看来毫无意义」的奥数比赛。虽说哈尔滨的冰雕没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在那里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风能把衣服吹透」。16岁的时候，他随家人前往伦敦度过假期，其间路过BJ，看着一家人捂着好三层羽绒服行走，他两件绒衣便行走自如了。
　　因为赵捷正忙于研究「无嘴人」的文字，所以他并没有到新西伯利亚去接李奥纳多。李奥纳多和廖静被接到机场内的一个贵宾候机厅。在他的印象里，贵宾候机厅应该会有漂亮的地勤妹妹为航空会员提供优质候机服务，不过这个候机厅，一个人都没有。「有人吗？」他用英语问了一遍，没人应答。他掏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Connection」，找到翻译，又将刚才说的话翻译成俄语。他学语言的速度不慢，虽然蹩脚，但的确用俄语说了一遍。他担心是因为自己的弹舌并没有弹得好，所以俄罗斯的工作人员并不予理睬。仍然没有人来，他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一些事物上面去。
　　廖静出去上厕所。一座看起来古色古香的欧式摆钟矗立在李奥纳多面前。在这么一个现代化设施充斥其间的候机厅里，这个摆钟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他看着摆钟的摆锤，眼神随着它摆动，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你好，我是国际未知语言协作项目中国…你好？」李奥纳多惊醒，看到面前一张陌生的面庞。他的回答稍微显得有点局促：「你好。」「我是赵捷的同事，我叫庄歆。」女生一脸友善。坐在他旁边的廖静倒是显得非常惊讶，她跟庄歆握了握手，却没有说话。
　　在从「遥远的」新西伯利亚前往「更遥远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路上，庄歆将自己的过去全都告诉了李奥纳多和廖静。除了催眠加持，李奥纳多还真没见过这么一个愿意把自己的人生都告诉别人的人。庄歆，27岁，YN个旧人，靠着自己的努力以及家里雄厚的烟草生意的支持，考入昆明的重点高中，再考入北大物理系，后来又转入国立师范大学读研——国立师范大学正处于华东海滨的宋城。这次研究生的实践，她就被分到了这个叫做「帕特洛-甘斯蒂瓦夫·托尔维金」的俄罗斯小村庄，探索「无嘴人」的物理形态以及周边物理动态。
　　「什么围巾？」「帕特洛-甘斯蒂瓦夫·托尔维金，李先生。」「帕...好吧。那这个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离这个帕村有多远呢？」「大概400多公里远。」庄歆告诉李奥纳多。「又是一次长途颠簸了。」毕竟庄歆不是他在公司需要会见的客户，而且她的故事太过平淡——一帆风顺，毫无波折，足以令人陷入困意，他也就慢慢睡过去了。他似乎听见廖静在跟庄歆聊一些事情，我猜这两人可能认识吧。
　　也不知道有没有经过「更遥远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又过了半天，李奥纳多他们才抵达这个「最遥远的」「帕村」。李奥纳多没想到的是，这个在庄歆口中「全是研究人员」的帕特洛-甘斯蒂瓦夫·托尔维金村，还有那么一家看起来有点格调的酒吧——当然也有一家很有情怀的大保健。自春节前李奥纳多前往巴林之后，李奥纳多和赵捷就没有见过面了。所以在正式投入工作之前，两人好好喝了一顿。「看来这儿的中国人还是挺多的嘛。」李奥纳多指了指四周。「这就跟我们奥运会打乒乓球一个道理：全世界的乒乓球运动员都是中国人。」两人大笑，碰杯饮酒。「我想...等这次在这里忙完了...就回去向部遥求婚。」「这么突然？」「对。给她一个惊喜。」「想好了吗？」「当然是想好了。我可不想又过上十年往日时光。」赵捷故作责怪：「但往日时光里面还是有我、班纳和你的不羁岁月吧？」「这个往日时光可以再过。我是说我的感情生活。」「给你开玩笑的。」又是一个碰杯。
　　「说起来，我觉得这儿的负责人你应该熟。额…你可能认不得他是谁，但你肯定知道他的名字，或者，他的姓氏。」「说来听听。」赵捷指向酒吧一角，那儿有一个美国人正在搭讪俄罗斯的美女。那个美国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赵捷的指点，便拿着啤酒，走向李奥纳多他们俩。赵捷靠近李奥纳多的耳朵，非常小声的说：「千万别惹他，这人脾气特爆。」「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造梦之人？」没等赵捷的「安全提示」说完，美国人就已经过来了。美国人有一口流利的中文，气质还算一般，但怎么看都是搞金融的人。说罢，美国人又看着李奥纳多：「你好，查尔斯·斯特兰奇。」「李奥纳多。你家里搞国际贸易的？」「对，斯特兰奇产业。」「家族产业里出一个高精尖人才也是要够有勇气的吧。」「我家里有一个我哥就够了，况且我也不喜欢有关钱的那些事儿。」李奥纳多叫酒保拿了一杯啤酒，递给查尔斯：「你这句话让我们这些月光族很嫉妒啊。」「抱歉。」
　　廖静和庄歆走了过来。廖静说：「李总，设备调试好了。在明天正在开始实验之前，要不要先试一下？」李奥纳多以喝了酒为由拒绝了他们——他自己知道酒精这个东西对梦的破坏几乎为零——但查尔斯展现出了超强的兴趣——这正是李奥纳多的目的。「看来大保健今天是做不成了。」一行人前往基地的宿舍，开始设备的调试。「刚才我给她做了测试，她是协同者。」廖静说。李奥纳多接过了话茬：「那斯特兰奇先生…」「随意点，查尔斯。」「好的…查尔斯，那这次我们就进入你的梦境，你意下如何？」「进了我的梦境之后，是不是能看见我所有的想法，和我所有的过去？」「如果你隐藏的够好的话，我们不会看见的。」每进入一个陌生人的梦境，都是一场华丽的冒险。虽然查尔斯先生因为之前的问询而有意加强了隐私防护，但在李奥纳多他们面前，任何的防御都是无用功，查尔斯就是一个协同者。「我们的实体研究是每天早上9点开始，但你们没有必要定闹钟。你们的’运动员进行曲’会在每天早上7点半准时响起。」
　　第二天，他们来到实验基地。在消毒室换无菌生化服的时候，几个人分成几组聊天。李奥纳多跟庄歆说：「难不成为了一个起床铃，这里也做了研究？」「这倒不是。你也看到了，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中国人。中国人谁没读过高三啊？」庄歆自顾自的笑起来，全然没注意李奥纳多右手扶额，差点晕倒过去，幸得廖静发现及时，不然就开门黑了。查尔斯跟赵捷说：「赵先生，你给李先生讲了关于无嘴人的事情了吗？」「我拿’金刚狼’里的’死侍’打了个比喻。」查尔斯想了一会儿，说：「额…还算贴切。不过他们可不是话唠。」「万一梦里的他们就是话唠呢？」「这也倒是。」
　　穿过消毒室，进入实验基地内部，又隔了基层塑料布，一行人来到一扇环形玻璃面前。玻璃隔着的，正是「无嘴人」。李奥纳多刚刚缓过神，看到「无嘴人」的模样，便进入了一个无序混沌的状态：实在是比电影里那个「死侍」的模样更真实，更让人敬畏。除开散布全身的长毛以及那里消失的一张嘴之外，他们便是我们芸芸众生。他们不像是未开化的物种，因为透过他们的眼神，李奥纳多能读出很多的信息。虽然不尽然准确，但他们一定是有一些故事是即将去讲述给他听的。
　　「你能这么镇定已经不错了，前面来过几个梦境理论的专家，他们还没能进得去这个玻璃就已经吓倒了。」「谢谢你这个一点都不像赞扬的赞扬，查尔斯。」一边进入玻璃隔着的区域，李奥纳多一边问赵捷：「你们这段时间对他们的符号文字的了解到了个怎么样的进度了？」「没什么进度。不然为什么叫你来啊？」「行吧，咱们尽快开始。」查尔斯招呼外面的工作人员，多抬几张躺床进来。廖静依次为李奥纳多、赵捷、查尔斯以及「无嘴人」注射睡眠药物，他们陆续睡去。
　　虽然还未醒来，但他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拉进未知的远方，不是踏足过的一层、二层、三层、四层梦境甚至是无限空间，而是一个他可能无法实战能力的空间。他醒来，发现他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他躺在床上，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他身边。他努力回想这个男人，此时，男人开口了：「我是南京第一外国语学校心理咨询室的老师，蒋泉。」「哎呀你怎么要说呢…你为什么要说？」「你一定想不起来我是谁的。因为你想起过去脑袋都会痛的。你刚才在消毒室不就是这样吗？」「你到底是谁？查尔斯和赵捷呢？」「他们回去了。只有你跟我。」「无嘴人？」「你还是把我当蒋泉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