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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见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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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宋睡了半日,起身后只见箫牧、李子和常月三人颇为担忧的神情,她穿好衣裳,肩骨上的伤口结了痂,看起来像裂开的紫红龟壳般狰狞,常月有些不忍地替她将衣袖撑开,对她道:“主子,我们回来了。”
  云宋点头,略显苍白的脸冲着他们,竟咧开嘴笑起来:“你们回来了,应当为你们接风洗尘。常月,你去后殿拿两坛酒来!”
  箫牧和李子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纳兰世子临走前嘱咐他们好好陪主子,佛滟的事想必让主子心里十分难受,可如今主子只字不提,甚至还要喝酒,看起来和没事儿人一样。常月微愣,说道:“主子的伤口未愈……”
  云宋突然收起笑容,兀自叹气,现如今连一个陪她喝酒的人都没有了,她不再提酒的事,反倒问:“纳兰君止呢?”
  常月松了口气,回答道:“纳兰世子回京城了。”
  京城的众府错落有致,长安街首府左为元老阁,右为丞相府。平日里每逢下朝时,两府门前人来人往门庭若市,政见不一的群臣纷纷入府议事,其中不乏诸多谋士专为两党纷争而来,幕僚一职应时而生。诸多幕僚献策,二党争得不可开交,太子不仅从中斡旋,更有有志之士不堪党派之争继而选择投入太子门下,东宫崛起,皇帝权力中空。可谁也不知,皇帝为何如此无能还能屹立不倒。
  是日乃靖燕军驻扎的第二天,一匹马载着个血人绕开靖燕军营地直奔京城,京城之门忽然大开,守城官兵一拥而上,奈何人跑不过马,载着血人的马横冲直撞跑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最终冲进元老阁,一头栽倒在元老阁的庭院中。
  四位长老可谓吓得不轻,一番诊治之下,掀开此人面前披散的头发,大长老惊喝:“快去请顾丞相和太医来!”
  原来此狼狈不堪的人正是丞相之子顾绥,这一身皮肉之伤倒也未伤到要害,顾丞相急得打转之时,他命途多舛的儿子突然伸手道:“纳兰君止!是纳兰君止!”片刻又放下手陷入梦境。如此梦魇困扰下,顾公子一夜醒了七八回,回回口中都喊着纳兰君止的名字。顾丞相十分纳闷,纳兰世子的死讯早已天下皆知,难不成自己的儿子是鬼上身了?
  于是乎,丞相府门前的神棍、和尚络绎不绝,愣是治不好这位顾公子的心病。直到一日夜里,顾公子大喊“不要抓我!纳兰君止不要抓我!”时,顾丞相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儿子怕是能看见已故纳兰世子的魂魄。
  顾公子一番闹腾,顾丞相再也无暇顾及要和四位长老上云莲山求援的事,直至守城的官兵传入宫中一份急报,急报中道靖燕军向前进发十里再度扎营,距离灵溪城门又近了一步的后一刻,他老人家才奏请皇上下一份谕旨,命云莲山立刻增援朝廷。
  四位长老再一次光顾云莲山时,云宋好巧不巧坐在云殿门口晒太阳,手里还拈着一封明黄绢帛书信,四位长老还没开口便先看到了云宋手里明黄的颜色,于是呵斥道:“大胆狂徒,怎敢乱用明黄色以下犯上?”
  云宋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来看了他们一眼,颇为无奈道:“这可是你们皇帝陛下亲自寄给我的,怎么?各位长老不知道?”
  他们的确是不知,那日顾丞相提议皇上修国书一封寄予大越珺王后,皇上当真就修了国书一封送往大越,不过这封信半路被云宗的人拦下送回了云莲山,云宋这才收到了来自皇帝亲切的责难。
  常月将国书递给了四位长老传阅,云宋吸了吸鼻子,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靖燕军之所以兵临灵犀城下,是因为本王丢了个人。”
  本王?四位长老微愣,面前这个不足双十的小姑娘竟然自称本王?还有这封国书,难道她就是传说中三头六臂的大燕大越两国的珺王?
  云宋自然看出了他们眼里的不可置信,又道:“这个人还挺重要,长老们若是能给我找到,我就把朝廷委派云莲山的两万兵马给送回去。”
  三长老最先做出反应,反问她:“你一个小姑娘如何敢自称‘本王’?私自扣押朝廷大军可是重罪,你别不知死活!”
  云宋摇了摇头,示意常月将大燕和大越册封她为王时的宝印宝册端了上来,顾丞相气喘吁吁的到达云莲山穹顶时正看到两方宝印被常月高举过头顶,在阳光下发出流光,大燕宝印为金制,大越宝印为翡翠制,金玉相映,无一不彰显了这个十七八岁少女的尊贵。
  怕是天下能与其身份相比的男子都寥寥无几。
  “本王如何不知死活了?本王受云清宗主遗命接管云莲山,按理也应当是东吴的一份子,可你们是如何对待本王的?两万朝廷大军兵戈相向。如今本王丢了个人,派兵临城寻找,何错之有?”云宋嗤笑道。
  三长老的话梗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顾丞相道:“既然珺王殿下自称是东吴的一份子,不知殿下可否接皇上旨意?”
  云宋眨了眨眼,摸着下巴道:“现在本王是大越和大燕的珺王,不是云宗的宗主。”
  顾丞相一愣,随即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是在耍赖不认,于是也耐着心问:“那王爷怎样才能将朝廷的兵马归还?”
  云宋冲四位长老努努嘴:“我都告诉他们了,我不过是为了找个人。”
  顾丞相问:“敢问王爷是何人?”
  云宋见顾丞相仍旧锲而不舍地追问,这才惆怅似的叹了口气,“纳兰君止在北越身去,但我不相信,我觉得他在东吴。”
  四位长老和顾丞相大惊,纳兰君止的死讯天下皆知,如今云宋不过是凭着感觉就断定纳兰君止没死,且在东吴境内,这让他们如何去找?一个死人,去哪找?
  云宋见他们变了脸色,招呼常月扶她起身,打了个哈欠问:“纳兰君止死了吗?你看见了吗?”
  常月自然没看到,于是摇摇头回答:“属下不曾看到。”
  大长老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微笑着问:“倘若王爷找不到纳兰世子,该当如何?”
  云宋作颇为苦恼状地思索了片刻,道:“那只能让靖燕军进城找了。”
  后来,此番对话有幸被常月传到了叶君胤耳中,那厮极不正经地下令命史官将这一段记入史册,称之为“珺王怒寻夫,拔靖燕闯吴”。此时,云宋全然不知她这一番话将东吴权势最大的两派惊了个彻头彻尾。
  四位长老和顾丞相碰了一鼻子灰,云宋摆出一副“慢走不送”的姿态笑盈盈地送走了五位老人家,这才想起来问常月:“纳兰君止不是回京城了吗?”
  常月并未回答她,反倒是姗姗来迟的孟玉箫解了他的疑惑:“纳兰世子今日将真的顾绥还给了顾丞相,顾绥胆子小,被纳兰世子抓了的时候受了些刺激,加之方才你的一番话,恐怕顾丞相已经怀疑纳兰世子没死且就在东吴了。”
  云宋点头,“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看不出这出戏的端倪,靖燕军在外,他们只能拧成一股绳。”她又转头问箫牧,道:“南楚情况如何?”
  箫牧皱眉:“楚皇颇为宠信阳子学,宋歌回京复命后只在礼部担个闲职。安夕公主九日前死在太后宫中,如今太后宫内宫外被龙凤铁骑把守,楚天意恐怕……”
  “让戚遇和唤歌务必保住楚天意,必要的时候可以请夏侯阙,再给叶君胤去封信,就说如今北越南楚边关太过安宁,他自然会明白。”云宋的目光中迸发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孟玉箫心知她是为了给纳兰君止争取时间,可纳兰君止又岂会没有准备?
  纳兰君止自然有所准备,此刻他正在京城中最为安静的茶楼包厢里,品着陈年桂花酿,目光所至之处,叶君胤含笑捏着棋子一脸坏笑,道:“纳兰世子,没想到你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纳兰君止白袍从容,自坐不乱,道:“不如越皇过得自在。”
  叶君胤翻了他一眼,嘀咕着:“你若是不叫我来东吴,我过得更滋润自在!”
  “越皇客气了,”纳兰君止落子,“东吴山水尚佳,越皇欣赏得可好?”
  叶君胤自然明白纳兰君止是在挖苦他,他能在东吴全是拜面前人所赐,于是避而不谈,问他道:“佛滟回南楚了?”
  纳兰君止好看的眉微蹙,“想必不需几日,楚天意暴毙的消息便会从楚宫传出,太后不立而倒,楚轻展一手遮天。”
  “以楚轻展的个性,内乱平复后他的第一要事恐怕便是阻止你掌权东吴,”叶君胤眯起眼,唇角却仍是张扬的笑意,“不过依你的本事,他有空针对你的时候得扎上一手刺吧。”
  纳兰君止摇头,“若是如此简单,我便不用请你来了。”
  “哦?那是……”叶君胤抬眼,正巧对上纳兰君止有些肃穆的眼神,“你的意思是,楚轻展会针对云宋……”
  “云莲山如今孤立于朝廷之外,也不在京城之中,倘若楚轻展将灵溪城内的暗桩全部启用,到时我自无暇顾及其他。”
  纳兰君止一番话后,叶君胤大抵明白了局势险恶,对他说道:“你想如何?”
  “我已命风阁暗中牵制京城通信,劳烦你将这些暗桩一一拔出,另外,阿宋或许会请你调动边关兵马,届时你可与大燕修书一封,共同出兵压境,楚轻展自然应对不暇。”
  他云淡风轻一席话让叶君胤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头狐狸果真名不虚传!”
  纳兰君止笑道:“过奖了。我唯一算不到的是爷爷他如何从纳兰王府脱身……”
  叶君胤瞠目:“老王爷在景都?”
  纳兰君止点头不语,倏忽,眼底泛上一片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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