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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纷纷落马,小三骠骑上位!这就是当今的时代。”
赵景顺一边说着话,一边吐了口浓浓的烟雾,嘴角也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会议室墙壁上贴着禁止吸烟的标志,但这在赵景顺眼里,就像妈妈告诉熊孩子要听话一样天真可笑。房产企业的会议室里,有哪个是不抽烟的?
赵景顺坐在会议桌的顶端,两排分列部门经理与主管。会议室末端,还有两三名设计师,负责记录会议内容。对面墙上,悬挂着一块硕大的幕布,投影仪的光束透过袅袅烟雾,映射出一张商住用地红线图。这是鑫辉集团在SH刚刚拍下的地块,它占地百余亩,位于中环线旁,是SH不可多得的未垦之地。今晚,赵景顺及他的下属们,要拟定这块货值百亿元的物业类型,敲定它的市场定位。
这可是一个忙碌而美妙的夜晚。一年后,这块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将根据今晚的决议,建设出鳞次栉比的高楼,数以千计的家庭将会乔迁新居。而主持策划这一切的,是赵景顺——一个精力旺盛的中年男人。他一袭黑衣,短发刚劲竖立,眉峰微蹙,星目含威,鼻直口方,下巴上有青色胡茬,嘴角衔着一根热气升腾的香烟。他时而深思不语,时而幽默诙谐,会场的一切,尽被他掌控。
“既然这个世界,将变得越来越简单,越来越匮乏,没有人再愿意花时间去思考人生,我们也就别再装清纯。毕竟,大家也都不纯洁了,对不?”
一席话,让大家都笑出声来,似乎各位主管与经理之间的各种不纯洁都被揪出来,摆上了会议桌。百亿货值的会场,气氛一下变得很暧昧。
“好吧!我们这个地块,虽然地理位置良好,社区配套完善,但我们首要任务,是保证高效的资金周转率。因此,我们愿意牺牲些许品质,使公司效益最大化,让大家也跟着分杯羹!”随着赵景顺一段总结性发言,地块的市场定位有了——一个短平快的赚钱项目!
接下来的讨论,无非是如何更好的实现这个定位,为公司赚到更多的钱而已,至于建筑风格是中式、欧式或地中海式,与市场定位的关系不太大了。
赵景顺透过薄薄烟雾,看着下属们对实施细节热情洋溢的讨论,他若有所思、含笑不语。鑫辉集团,作为市场占有率前五的房产开发商,每运作一块土地的投资回报率,才是集团大老板最关心的问题。至于鑫辉的口碑,绝不是一两个地块的物业能决定的。未来住户的利益最大化,更不应是一个“成熟”开发商优先考虑的。
赵景顺抬起右臂,看了看手腕上那块精致的百达翡丽表,此刻已过了零点。
“我做好定位,细枝末节就交给你们处理吧!小夜莺们。”赵景顺环视着会场。他不仅精通房产开发,十几年的职业历练,更让他深谙职场之道——给下属表现的机会,是调动下属积极性的制胜法宝。
“这个项目如果顺利拿下,明年集团副总的职位她应该很有希望吧!而这个SH分公司副总的职位,她干起来还有点年轻呢!”他的目光从一个清秀隽美的面孔上缓慢移开了。这是无法与人分享的秘密,他只得暗自思量。
这时,他的目光停了下来,会议桌的远端,靠近房门处,一个男人神情孤寂,双眼呆呆地盯着投影屏幕,与周边激烈讨论的同事有霄壤之别,看样子,他已然入定一般。
“这个山野村夫,我招他进来为啥?”赵景顺想着,心中的暗喜荡然无存。
“李云风,你说说你的意见!”随着赵景顺一句响亮的话语,房间顿时静了下来。只见会议桌远端那个人身子一怔,急忙转过头来。
“我……我没什么具体意见,只是感觉……”,那个男人声音发颤,似乎根本没有做好发言的准备。他在这里,的确辈分最小,从来都是只需带着耳朵来参加会议就够了。
“感觉什么?但说无妨!”赵景顺声音低沉,似在审问。其他同事夹在两人中间,脑袋齐刷刷朝赵景顺看看,又齐刷刷向李云风看来。
扑哧一声!看到同事们整齐划一的甩头动作,李云风反而笑出声来。
“可笑吗?一百多亿元货值的项目,加班到凌晨的策划会议,真的这么可笑吗?”赵景顺似乎怒了,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林立两排的下属。
没有人再吭声,也没有人敢与赵景顺的目光对视。
2
李云风不应该出现在鑫辉集团SH分公司的会议室,他自己也这样认为。至少认为,自己出现在这里,是足够幸运的。
作为一名职业技校毕业的专科生,即使有三五年的建筑设计经验,与国内老八校建筑学毕业的才子佳人竞争,敲门砖瞬间变成了土颗粒,入手即碎掉了!投简历是网上群发的,应聘也是跌跌撞撞通过的,他应该很珍惜这次工作机会,对呀!他应该很珍惜才是。
“他应该珍惜这份工作,但他没有!”赵景顺语速有点快,尤其后面四个字,语调更有些低沉。
“给他点压力,同时也给他点时间吧!”赵劲语速平缓,无形之中抵掉了赵景顺的不满。
“爸爸,你可能不了解他,他没给您争气呀!我再给他两周时间适应……”
赵景顺抬眼看了一眼父亲,只见父亲在站在阳台上,手中提着洒水壶,漫不经心地给盆栽浇着水,早晨的阳光柔柔地照着父亲的脸庞,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八十岁的人了,历经时间磨砺的从容淡定,是那么有说服力!
赵景顺那句“再不适应就辞退他”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父亲赵劲是转业军人,退休前任职建设局副局长。印象中,父亲对他只有鼓励与肯定,并且能满足他那颗童心的好奇感。至于零食与玩具,父亲更没有说过半个不字。他孩童时期调皮捣蛋,都是妈妈挥舞着扫把解决的。
妈妈段栩蕊退休前是大学教授,相比父亲的慈爱,妈妈则要严厉许多。正是在她的严厉督导之下,他才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大学建筑系,成为了现在精英阶层的赵景顺。
多年来,赵劲只有默默付出,从来没有要求赵景顺做过什么。然而,一个月前的那天,随着李云风的出现,生活的规律被打破了。
那个周六的下午,赵景顺与吴淑莹正腻在房间里,两个人都相互榨干了累透了,谁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沙发上堆着西装与职业裙,座椅上的领带刚巧杵在胸罩中间,像一个放大了十倍的男性生殖器,让荷尔蒙气息浓厚的房间愈显暧昧。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墙壁上的时钟在轻微地滴答着。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赵景顺循着声音侧身将手机捞起,是他父亲赵劲打来的电话。来得真是时候!赵景顺微微皱了皱眉头。
“景顺,今天回家吃晚饭吧!”电话那头,一个苍老的声音。
“改天吧,今天公司还有个会,没时间回去了。”
“周末能有什么重要的会?咱家来了个客人,你回来聊聊吧!”
咱家的客人?谁呀?赵景顺觉得很奇怪。心想,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到家里来过客人,今天怎么会有客人?一丝不祥的预感略过心头。Fuck!肯定骗子进家门了!
“爸,他们几个人啊?”
“就一个人。”
“男的女的?”
“男的。”
“那你让他等着,我过一会儿就到家!”
赵景顺立马精神了起来,开始寻找衬衫与西裤。
“老公,什么事啊这么急?”一个娇柔的声音问道。
“噢,淑莹,是我爸打来的电话,说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奇怪了,我家从来没有客人登门,我要回去看看,是不是老人遇到小偷了!”
那个娇柔的声音不再吭声了。
“宝贝,下次我一定抽一整天的时间陪你,好好补偿你!”赵景顺走到女人身旁俯身说着,用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这次我要先走了,你再好好睡一觉。”
床上的女人还是没有吭声。
“对了,你今天也不用去公司了,市场调查报告明天整理好。”
随着甩门而出的声音,赵景顺快步走出了由由酒店。房间里只剩下几件凌乱散落的衣服,一个四脚朝天的女人,一堆垂死挣扎的精子。
吴淑莹躺在床上过了许久,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没动。她似乎是故意在凝结时间,或是在凝固自己。任凭赵景顺,这个让她既爱又恨的男人,在这凝结的时间与凝固的自己之中,肆意地穿梭往来。就像一道名菜:汉宫藏娇!让他,无限地撩起自己心底的泪花与澎湃的爱意。
吴淑莹建筑学老八校毕业,可谓人美根正苗红。六年前来到鑫辉集团工作,从初级建筑设计师,做到了如今的营销部副总监,充分证明了她在专业上的天赋。同时她也亲身感受到了,拥有磁石般吸力的男人,是如何让一个女人无法挣脱而又欲罢不能!像她这样的女人,纯粹的物质对她已经不具备吸引力,她有养活自己的能力,纯粹的情感又是童话,纯粹的性能力又是兽性。而睿智幽默冷静且才华横溢的男人,再配有物质基础和油然而生的情感,完美的兽一般的性能力,交织于一身,足以令一个高智商的女人失去判断力,甘愿投其怀抱。然而,往往这种绝世好男人早有归属,自己只是他的一个佐餐,需要默默承受一切。
这正是:
城市依旧绚丽,
爱人已无踪迹。
情意缠绵未断,
却只留,碎心一地!
纵有万千恨,争输赢,
不如淹没在灯红酒绿……
赵景顺驱车来到中环旁的环林小区,小区已然有些老旧,有些墙壁上长满了爬山虎,倒也增添了几分绿色。小区楼栋之间的绿地上,有几株高大樟树,枝叶繁茂,似乎证明着小区往昔的地位。这个看上去有点不显眼的小区,二十年前可是局级以上干部的栖身之所。
赵景顺在这个小区生活过多年,自然对地形非常熟悉,三拐两拐来到一栋楼房前停下,顺手将后座上的棒球棍抄了起来。他蹭蹭蹭跑上三楼,还未按门铃,房门却已经打开了。
即使赵景顺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子,约莫有四十岁左右,衣着简朴,面容清瘦。赵景顺初见此人,心中着实被惊得一颤,怎么此人长得与自己十分相像——同为浓眉凤目,直鼻大口,但细一推敲,却见此人面色苍老,且十分猥琐,而自己天生一副气宇轩昂的气势,两人实乃天壤之别。
此刻,赵劲夫妇正在招呼着男子喝茶,嘘寒问暖的,一副满是关怀的样子。
“爸,这是你说的客人,我怎么不认识?”
“你没有印象啦?二十年前,他来过咱们家的,想起来了吗?我老战友的儿子李云风啊!”
“噢,是吗。”赵景顺淡淡地回了一句,心想二十年前来过,怎么不说四十年前来过呢!我家从来没有亲戚来,这个李云风哪里冒出来的!他胡乱想着,忽然记起了点什么,有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他上初三那年,家里是来过一个瘦小的农民工,蓬头垢面的,爸爸在家里给他做了顿红烧肉,还留他住了一晚。爸爸晚上给他搓澡,搓得身上的泥卷子洒落了一地,等他去洗澡的时候,地漏都堵住了!他还依稀还记得用手抠地漏里泥卷子的事,当时可把他恶心坏了,差点呕出来。
赵景顺侧身端详沙发上的男子,有点像那个小农民工,只是长得高大了一些,脸上也增加了些皱纹。他又记起,小农民工临走的时候,爸爸塞给了他500元钱,他看见后告诉了妈妈,老两口还为此闹过别扭。
“哥,你去打球了吗?”李云风见眼前这位赵景顺手里拎着棒球棍,半晌不声不响伫立在门口,于是上前搭话道。
哥?我有那么老吗?你是我哥还差不多!赵景顺心理暗想着。没事来我家干嘛,坏我一下午好时光!
但这些话终归不是一个公司高管能说出的,他只是冷眼回了一句:“噢,是李云风啊!我和朋友们刚玩了一会儿球回来。”至于玩的什么球,赵景顺不能开口,李云风也知趣不再追问了。
来者皆是客,何况客还这么少!赵景顺终于平静了下来,不再计较那半日风流化为乌有,但接下来的谈话,让他又格外不爽起来。
“你爸爸和我爸是战友,我很少听老人家提起来,你清楚吗?”赵景顺随口说道。
李云风扭头看了看赵劲老伯,欲言又止。这时只听伯母段栩蕊说道:“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小孩们怎么记得住这些。李云风你来SH做啥,来旅游吗?”
“伯母,不是的,我来SH已经四年多了,我定居在SH了。本应该早点来看二老,只是觉得不太妥当……”李云风说着,抬头看了看伯母,后半句就停在了那里。
赵劲老夫妇对望了一下,也没有搭话。
赵景顺听了,则是一愣,眼前这个小农民工,不过是二十年后长成了老农民工罢了,这里是堂堂魔都,寸土寸金,你能定居在这里?是暂住吧,或者是做生意发财了?但又在李云风身上实在看不出富人的迹象。他随手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不再言语。
李云风接着说道,他老婆是本地人,现在有个两岁的儿子。他之前一直做建筑设计工作,最近刚刚离职了。
赵景顺似乎又被针扎了一下,他老婆本地人,魔都大妞嫁个老农民工,这不是暴殄天物吗!他坐在那里,任由手中烟气升腾。他是学建筑专业的,而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是优美的艺术。凡是美的事物都应该有美的诠释,但他脑海中出现了很不协调的画面,甚至丑陋的画面,他想到了肌肤如玉的吴淑莹,还有时尚前卫的顾君兰,似乎看到到一个满身油污、蓬头垢面的男人,正企图靠近她们!而男人指甲缝里黑黝黝的沉积物,就要沾染到她们的酥胸之上!赵景顺身子一颤,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离职了?”赵劲感到有些诧异,“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成立一个帮派,做件有意思的事……”
赵景顺实在听不下去了,帮派?农民工大叔,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现在还是民国时期吗?青帮、洪帮、斧头帮?现在的SH外滩,的确有帮派林立,我算个小小头目,都不敢妄言成立什么帮派!
“噢,我公司里还有点事,非常紧急。必须去处理一下,我先走了。”赵景顺说着,起身拔腿向门外走去,家里没来小偷他已经放心了。任凭赵劲夫妇拦着,他还是毅然走了出去。
赵景顺驱车离开环林小区后,径直朝由由酒店开去,他想去看看吴淑莹是否还在酒店,也许那个暖暖的被窝和丰腴的女人还都在呢!没有打电话问她,一是怕影响她休息,二是怕她闹情绪。
刚到酒店门口,赵景顺的手机先响了起来。原来又是老父亲的电话。
“你们公司设计部门缺人手吗?把李云风招进去吧!”赵劲在电话那头恳切地说道。
“他不适合,他应该去码头,看看斧头帮缺人手吗!”
“这是什么话!如果爸爸要求你这样做呢,你会考虑吗?”
赵景顺双眼紧紧地盯着酒店大门,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难道老战友的感情真这么深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