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德在电话里的声音远不如上次听到的那么冷漠，反倒说不出的亲近温和：“苏沫，明天晚上七点就是决赛彩排，你赶得到吗？台里安排辆车来接一下吧？”
　　
　　这是近些天来拉德的第N个电话，内容就是拼命游说苏沫回《好声音》参加决赛选拔。苏沫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回去的念头。四强赛举办时，他和文森特骂战正酣，恰好在形式最严峻那会儿，《好声音》节目组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拉德不但推出了唯有五个名额的六强选手偶像剧，更是连那之后四强赛的举办都没有他的位置，现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又何苦再回去淌那趟浑水呢？
　　
　　苏沫慢条斯理地拒绝：“拉德先生，既然四强赛的时候我因为生病缺席，决赛当然也就不能去了。否则四晋一的规则换成五晋一，像什么样子？”
　　
　　第七场武打戏结束，苏沫吊着威亚从半空徐徐落下，道具化妆一拥而上，就连搭戏的男一号瑟夫也连忙搀扶。比伯见那边没有异状，专心盯着监控屏，反复前后拖动审查，身边凑上来个人。
　　
　　女一号艾莉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比伯，这条能不能过？”
　　
　　大热的天，穿长袖带护具还要做动作戏，苏沫又是个没有表演经验的，所以相当辛苦。艾莉眼见他脸色越来越白，第二次重拍时腰上还被磨破皮，都只能拿人工肤盖住，想起自己第一次接武打戏时生不如死的感受，不由有些不落忍。
　　
　　比伯没理她，又仔细看了好几遍，才苛刻点头：“过吧，准备下一条。”
　　
　　他此言一出，整个剧组的人都松了口气，全程在旁边跟戏的几个老演员顿时笑了，其中一个摇着扇子打趣：“你们这些小姑娘，看到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吃苦就乱心疼。其实不错啦，这种高难度的戏能NG两遍就成功，苏沫在新人里很了不起了。”
　　
　　副导演看完一条戏，也轻轻去怼比伯的肩膀：“确实，这场戏统筹本来都预排出了一整天，结果上午就拍完，监制知道了估计能乐死。不过苏沫真的没有表演经验吗？他在镜头里的角度和平衡控制未免太有天赋了。”
　　
　　比伯有种儿子被评上资优生接受班主任夸奖的骄傲，明明嘚瑟得要死，却还要故作镇定：“有吗？我觉得还行吧。”
　　
　　但其实拍完这几场戏，他坐在监视器前，受到的震撼绝对比旁人只多不少。苏沫有没有接受过演绎系统培训，没人会比他更清楚了，有天赋的演员他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苏沫这样的，不夸张的说，只能叫老天爷赏饭吃。他没有经验，演技也称不上可圈可点，然而在大屏幕上一举一动，偏偏就能做到灵气逼人，毫无违和。他与贺伟搭戏，技巧生涩，还没有台词，可那双眼睛，简直写尽了这个角色的故事。戏演到极致，就该是这种不露痕迹的感觉，贺伟台词和动作这样好，同处画面时竟也占不到上风。
　　
　　那种气势上被压了一头的无力感，瑟夫身处其中感受得无比鲜明。换一个演员，被后辈这样抢风头肯定要气个半死，可他每每对上苏沫，心底的感觉就总是很复杂。好比现在，入镜时还杀气腾腾的小青年正扶着自己的肩膀找平衡站稳，一脸没心没肺的笑模样，对比刚才，反差堪称巨大。瑟夫每次一看他孩子气的表现，胸口就油然而生一种照顾小辈的责任感，扶着人站稳了，又掀起衣服看那张假皮：“刚才伤口蹭到了没有？”
　　
　　旁边的化妆师惊叫一声：“血渗出来了！”
　　
　　苏沫一把将人工肤撕下来，随手丢进垃圾桶，蹭破点皮这点小伤和他以前吃过的苦头比起来能算个蛋？瑟夫看他浑不在意，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劝说无效，果断叫人：“比伯！”
　　
　　比伯闻声而来，假淡定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拉着苏沫到休息区包扎，怒发冲冠道：“你经纪人哪儿去了？！伤成这样都不来跟我汇报！”
　　
　　这关凯尔什么事儿？苏沫对他的迁怒有些无奈：“宿舍没法住不是得找新房子嘛，公司那边出了章程，早上把他叫去了。”
　　
　　比伯听到房子就愣了，顿时焦虑：“靠谱吗？别再像上次……”
　　
　　四下里都是人，他没法说得太清楚，苏沫却立刻领悟，只微笑摇头，心说你担心个屁，怕我打不死亚伦么。
　　
　　凯尔恰好打来电话，苏沫打开免提：“公司怎么说？”
　　
　　“……苏沫啊。”凯尔语速慢吞吞，满是迟疑，“那个，宿舍退掉了，公司也给你找了新住处，跟你要求的标准还挺符合的。关键是治安很严格，肯定连亚伦都无能为力。”
　　
　　苏沫见比伯瞬间变好的脸色，不由莞尔，朝凯尔道：“那不是挺好，你去实地看一下，觉得合适就定下呗。价钱不是问题。”
　　
　　“……不是价钱的问题。”凯尔磕巴了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语焉不详地说，“这样，公司的意思还是让你亲自过来看过再做决定比较好。车已经派过去了，到时候等在片场，你下完戏过来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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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已经是个公司老总，不能长期玩消失，亚伦再次出关，扬眉吐气，赶到公司处理完一众公务后，又放浪不羁地约见起莺莺燕燕来。
　　
　　然而也不知是怎的，大概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温香软玉在怀，亚伦却全然无法专心享乐，而是一有空闲，就止不住思念那个将他打得头破血流的床前明月光。
　　
　　除了表哥比利，他这辈子从没被人这样痛揍，回忆起和苏沫相处时那种势均力敌争锋相对的凝重感，其余寡淡的柔顺颜色顿时就索然无味起来。那种鲜明的碰撞和强烈的征服欲是绝无仅有的，亚伦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
　　
　　这种求之不得最显著的外在表现就是，亚伦和别人啪啪啪时开始觉得没意思了。
　　
　　连续被几个床·伴拐弯抹角地关心过身体问题，亚伦光着屁股思考过几次人生，终于还是找来了助理，叮嘱他去集团打听。
　　
　　助理没过多久，苦着脸回来。
　　
　　亚伦心下一沉：“没消息？”
　　
　　助理摇头：“有。”
　　
　　“那你发愁个屁啊！”亚伦顿时乐了，“赶紧的，带我找人去！”
　　
　　助理站那看他梳妆打扮喷香水，长久之后，怜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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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沫微笑看向凯尔：“这就是你说的符合我的标准？”
　　
　　凯尔被他看得脖子一缩，本来就矮，顿时又小了一圈，一旁跟随着的木助理感受到面对自家老板时似曾相识的压迫，脸色也抽了抽，强笑道：“苏珊娜小姐，您别生气，主要老板的隐患不好解决，比利这样安排，也是为您的安全考虑。”
　　
　　刷完卡又核对指纹才走进大门，沿途少说遇上二十个体格健壮高大威猛的保安，木助理带着苏沫走到前台，里头一个穿西装的瘦高男人立刻起身打招呼：“木助理，您好，比利吩咐的门禁资料物业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需要么？”
　　
　　木助理朝苏沫比了个请的手势，朝物业介绍：“这是苏珊娜小姐，麻烦您带他录指纹吧。”
　　
　　凯尔看着苏沫被带走的背影，一阵肝颤，后怕道：“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这算怎么回事？苏沫跟比利住在一起，万一被狗仔拍到，外面该怎么说啊……”
　　
　　木助理给了他一个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狗仔？来这儿？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这么多年你见过比利非自愿上新闻版面吗？”
　　
　　凯尔回忆半天，还真没有先例，但一想到比利那张常年封冰的性·冷淡脸，仍旧忍不住为苏沫的日常生活担忧。木助理见他怕得脸色煞白，缩着背跟鹌鹑似的，实在可怜，忍不住出言安抚：“行啦，哪有那么可怕，比利也不常住在这，平常又早出晚归的，跟苏沫碰不碰得上还另说呢。更何况就算碰上了，你也不用担心啊，他又不会胡乱喜欢女人，还怕苏沫吃亏啊？”
　　
　　高层的小料凯尔可没渠道打听，闻言顿时双目一亮：“也对。”
　　
　　说实话，他刚开始确实是担心苏沫跳进火坑来着。
　　
　　凯尔的心就跟清扬洗发水似的飞了起来。
　　
　　苏沫录完指纹，又拿到门禁卡，刷电梯上楼，比利家住在顶层。
　　
　　他心情确实不爽，连带对凯尔也摆不出笑脸，毕竟对比利印象陌生又没什么兴趣，莫名其妙要搬来住在一起总觉得很不自在。但大门一打开，这种阴沉的郁气顿时就被扑面而来的亮堂照褪了两分，苏沫定睛一看，目光落在正前方环绕出整个弧形的落地窗上，温柔的阳光毫无阻隔地洒进客厅，放眼望去，半个城市都尽收眼底。
　　
　　一切尽在脚下，和从前连住的低层别墅都必须配有辅助行动设备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木助理看神情就知道他对这里满意，顿时放下心来，笑着介绍屋里闻声出来的两个白胖老太太：“苏珊娜小姐，这是尤阿姨，这是孙阿姨，长期住家照顾比利的。比利吩咐过，您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向她们提，她们有时权限不够，您联系我也没关系。”
　　
　　和两个阿姨点头问好，苏沫扫视屋内环境，顿时发现了一些不对。
　　
　　这个房子很大没错，可是看起来也太寂寥了一点。
　　
　　其实刚才进门的时候就有点这意思了，如此猛烈的阳光照进来，给人的感觉除了亮堂竟然没有半点温馨。就拿客厅来说，茶几上竟没有摆任何东西，沙发空空荡荡的，每一个抱枕都在自己应该呆的位置上，全屋色调保持在米灰白，偶尔有其他颜色，对比度也十分之低。这根本不像一个有生活气息的房子，大多数样板间恐怕看起来都要热闹一些。苏沫这么个热爱生活具备基本审美的人，虽然满意房子的阳光和高度，此时想到要住在这里未免还是蛋疼，忍不住开口：“你的权限最大范围是多少，能让我改动整个房子吗？”
　　
　　木助理一愣，顿时为难起来，但想到老板安排的工作，还是咬牙点头：“除了比利房间和书房这些私人范围，其他地方您只要不是敲墙动土，尽管随意。”
　　
　　有了这句话。
　　
　　晚九点半，比利下班回家，出电梯的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玄关的灯光从惨白换成了暖光，视觉一下比以前昏黄许多，朦胧胧仿佛带着温度的纱帘盖在身上，屋内有乐声传来，是一首舒缓的小语种民谣。
　　
　　他驻足门口，意识到自己原本清净的屋子已经被改成了不知道什么风格，好像柜子被挪动了，空旷的客厅一下变得热闹许多。窗边地面摊开几块手织的地毯，花纹里透泛出异域风格，上头撒了几个软软胖胖的抱枕，好像是用来给人躺着休憩的。通常不会有人去坐的沙发背上也耷着一条同样胖乎乎的绒巾，枣红色，一半拖拉到了地上，在这个低对比度的屋子里仿佛鲜活生命一样的存在，比利有一种新奇感，忍住去把它叠起来的**，目光在斗柜茶几这些地方反复流连，尤其是那些好像凭空出现的花瓶，里头盛放的花草好像能淬出水，鲜嫩嫩被攒一团。
　　
　　“哈哈哈！”
　　
　　除了民谣低沉舒缓的音乐，耳畔竟还有笑声传来，比利一听之下，更是愣住，错眼看去，就见两个笑得满脸褶子的老太太端着个北方式样的火锅从厨房里钻了出来。
　　
　　是孙阿姨和尤阿姨，比利和她们相处了好几年，只记得她们在自己面前噤若寒蝉小心谨慎的模样，从不曾想她们竟还有这样自在的时候。她们眯弯着眼，圆胖的两张脸蛋上满是慈爱的笑容，倒更像是记忆中无比深远的长辈模样了。孙阿姨一边走，还一边不知道跟谁嗔骂：“……你这个坏丫头，动不动就来和阿姨撒娇，不过晚上可不准多吃啊！多吃要积食，要肚子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