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伯坐在床边，时不时帮他掖一下被角，掖得被子密不透风了仍不愿走，仿佛一只惊弓之鸟，连目光都不敢挪开。
　　
　　苏沫迷迷糊糊睡了一会，醒来时灯光昏黄，比伯握着他的手蹲在床边，像无数次在病房里那样将脸颊贴上他的手背，微微摩擦。苏沫看他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心酸得一塌糊涂，侧身用另一只手摸他的头：“比伯，我不会走了。”
　　
　　比伯鼻头发酸，用尽浑身力气才憋住眼泪，沉默了很久，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苏沫，对不起，是我以前没有照顾好你。”他把头隔着被子磕在苏沫的膝盖上，嗓子哑得像磨过砂纸，语速缓而郑重，“这次我一定一辈子护着你，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苏沫揉他头发，露出个微笑来：“傻子。”
　　
　　····
　　
　　比利把自家表弟打了个臭死，再让几个助理送去医院，隔天就查明白了亚伦这些年来浪荡的男女关系。
　　
　　“forter影视总经理”这个头衔足够很多狐狸精前赴后继，亚伦也全不辜负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几乎称得上来者不拒。开始只是睡送上门的，之后大约口味变叼了，自己也学着狩猎，脚踩N条船还算好的，多p聚会和乱交派对玩得不知多high。他几年时间睡了不下几百人，以至于那些小艺人私下里都叫他“移动炮机”，简直说是色中饿鬼都不为过！
　　
　　比利当初把子公司这样重要职位交给这个表弟，起的就是培养扶持对方的念头，这些年也因此放手不管，对他信任有加。哪知道当面乖得好像未经人事的弟弟，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幅完全不同的面貌，forter影视的许多签约艺人因为他带的好头，也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比一个乌烟瘴气。表格翻到最后，已经是长长一列的“女朋友”名单，亚伦与薇薇争吵中提起的“苏沫”赫然在列。比利怒极反笑，将文件摔在桌上，叫来助理：“去仔细查，这个叫苏沫的人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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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为比伯要和forter集团解约的决定焦头烂额，预备再劝劝对方，一大早就摸了过来，顺便拎了一大袋日用品和食物。比伯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生活的各方面也跟着颓废，胡子长出一厘米长都懒得刮，衣服皱成梅干菜也继续穿着，更别提一日三餐，要不是有南盯着，他能生生把自己饿死。
　　
　　门铃响了三次都没有动静，南心中逐渐泛起了焦急，正担心比伯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咔嚓一声，房门打开。
　　
　　“……”
　　
　　比伯围着围裙，一手握锅铲，维持开门的姿势挑眉：“干嘛不进来？”
　　
　　南打量他的目光几乎是震惊的！干干净净的脸蛋、一丝不苟的发型，围裙下穿着一套即刻出门也不失礼的家居服，连说话的口气都是清新的！
　　
　　他在做饭！他刮了胡子！他还记得刷牙！
　　
　　南战战兢兢地提着东西进屋，沿途也没看到前些天随处可见的垃圾和袜子，正在考虑对方中邪的可能，就听到客厅处有人出声：“哇，南哥好辛苦，那么早就来开工啊。”
　　
　　南根本想不到比伯家还有人，吓得差点跳起来，抬眼一看，顿时觉得全世界的疑问都朝着脑门砸下，让他用尽所有的智慧都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
　　
　　--比伯是个处女座！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比伯精致、洁癖、孤傲、对所有人都要求严苛。他可以连续半个月不换袜子，却无法容忍身边的人衣冠不整。南刚做他助理时，常常因为西装起褶皱或领带颜色不搭配这种原因挨骂，于是养成了现在这种任何时候都必须人模狗样的强迫症。可是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对个人领土重视到连钟点工都不能随便上门的比伯家的沙发上，瘫软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正侧头看着他，头发乱糟糟一看就知道没梳，用一种能在零点五秒内激怒比伯的姿势赤脚踩在沙发扶手上。他手边的茶几放了一盆盛得满满当当的果盘，果盘里的水果去籽切块，只要用叉子一戳就能送进嘴里，他在没有得到回答的半分钟内已经吃完了一块菠萝蜜，头一歪，就叼住了一根离得很近的吸管。这根吸管是特制的，柔软且非常长，夹在一个支架上，末端延伸进一个水壶，顶端距离他嘴唇不到两厘米。他喝了两口，砸吧砸吧嘴，一手拿着册文件啪啪拍自己的腿，喊：“比伯！你又忘记放糖啦！”
　　
　　南木然地看着对方拍打腿的文件上写着的《从零开始》二字，比伯却恍若未觉，只是擦过南肩膀，默默走到客厅，用一种近乎忍辱负重的耐心，拿起那壶奶去厨房加了糖。
　　
　　中途还不忘介绍：“这是苏沫。”
　　
　　南所有的世界观在这画面跟前崩塌重组，立刻挂起三分亲密七分慈祥的笑容来。他随后注意到苏沫的外貌，吃了一惊：“苏沫？你是《好声音》六强之一的那个苏珊娜？苏沫？”
　　
　　苏沫点头，他上辈子和比伯的工作圈接触不多，跟南也没见过几次，认真说来，这也是第一次认识。但哪怕不熟，他在圈中也未曾少听对方的事迹，南长得矮墩墩的，人还有点黑，但别看他其貌不扬，在工作上能力却相当出众，比伯工作室里头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全都给他管得井井有条，娱乐圈很多想红的明星，也是做梦都想走通他的门路，就指望着能让他提携一把，混一点比伯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资源。
　　
　　阎王易斗小鬼难缠，这种角色最要小心。苏沫态度还是很客气的，他以前再怎么牛逼，现在都已经一穷二白了，并不想轻易得罪圈中手握资源的大佬。但这位米总对外出了名的难对付，今天却表现得异常随和，苏沫去吃比伯弄好的早餐，他在旁边又搬椅子又递纸巾的，要不是比伯看出苏沫并不受用把他支开，只怕他能直接把东西喂进苏沫嘴里。
　　
　　南和比伯对面交流，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掏出自己带来的文件摊开：“老大，这是昨晚律师算出的价格，您如果执意毁约，我们哪怕全力以赴去跟forter集团谈判，最终恐怕也只能把违约金控制在一亿四千万到一亿五千万之间。”
　　
　　苏沫听到金额，灵敏的耳朵刷的竖了起来，手握三明治，眼睛不住往那边瞄。
　　
　　比伯推开文件，一派轻松地靠进沙发里，眯着眼说：“谁说我要违约了，我只不过是想换掉一个歌手而已。”
　　
　　南很无奈：“老板，所有利弊我们之前都一项一项分析过了，您要求换人的理由在forter集团那边根本无法服众，他们不会答应的。”
　　
　　“forter用文森特只不过是看中他能带来的口碑和利益而已。”比伯今天的心情看起来是相当好，一扫往日阴霾，甚至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如果我选择的人能提供得更多，他们为什么不答应？”
　　
　　南一时想不出来华语乐坛还有哪个歌手的才华比文森特更能让观众买账，愣愣问：“谁？”
　　
　　比伯笑着朝餐厅看去，南跟随他的视线，撞到苏沫同样瞥来的目光。
　　
　　南：“？？？”
　　
　　苏沫拿着三明治：“我得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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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伯的电话接进办公室时，比利的助理正在向他汇报他交代的工作。苏沫的性别、年龄、性格、学历、喜好，乃至从小就读的学校和长大后工作的地方，资料无一缺漏。比利却越听越不对。老实说，他所见的这类人群无不滥·交·淫·乱，因此不免印象偏颇，甚至有些厌恶。他开始听薇薇说到亚伦和苏沫的事时，还以为又是一场声色犬马的故事，可没料到一路查下来，他除了有点不合群外，甚至没有任何人格上明显的污点，甚至连恋爱史也一片空白。
　　
　　直至听到苏沫被甩，比利忍不住皱眉：“分手了？”
　　
　　“……是的。”助理陈述时也对自家那个不是东西的二少充满鄙视，心中不免有些倾向，“他们分手之后，苏珊娜小姐就没再和亚伦见面了，据说人也比以前开朗了很多。可是亚伦不知道为什么六强赛之后又重新开始接近他，不过苏珊娜小姐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什么表示。”
　　
　　对方这明显就是对亚伦没什么兴趣的表现，比利思考了片刻，缓缓问：“有一点不对，你说老二一直安排他假唱，那他和老二分手之后，怎么还能在《好声音》留下来？”
　　
　　助理顿时来了精神：“老板，您真是敏锐，一下就发现了，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苏珊娜和亚伦分手之后参加了六强赛，这一场台里的人说他绝对真唱的，因为当时策划正打算淘汰掉他，不可能帮他任何忙。可没想到这场开麦他却发挥得非常好，甚至成了他入赛以来收获反响最好最多的一次。您可以上网搜索一下，那场比赛他引起了一阵模仿他的风潮，过去好多天了，现在还是很热闹。”
　　
　　比利听完前因后果，很自然以自己的逻辑串联起了故事脉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也一点不觉得苏沫真的对自家表弟有意思。这俩人之间关系的进展，估计跟亚伦的以权施压脱不开关系，苏沫白纸一张，被他欺负还差不多，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是个为了钱什么都敢做的人呢？
　　
　　助理翻出六强赛的视频，苏沫那首歌风格清悲，比利听了一会儿，感觉暴躁都减轻几分，不由点头：“他自己改编的？”
　　
　　“是的。”助理将这赏心悦目的画面朝老板那递过去几分，“他的形象非常好，声音也很有辨识度，编曲的风格相当特殊，是个非常有灵气有才华的新人。”
　　
　　比利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有立刻回答，接起电话，助理就安静地退了出去。
　　
　　电话那头是个骚扰了他许多次的声音，比伯开门见山，没讲两句又老调重弹起来。
　　
　　比利已经不耐烦安抚他，沉声道：“比伯，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不希望再接到下一个有关它的电话。”
　　
　　比伯说：“我明白公司的立场，也明白秦董您的考虑，可您也必须承认，邹导演和文森特最后交出的成果并没有那么好。”
　　
　　《从零开始》的主题曲比伯原本有意交给苏沫创作，可那段时间苏沫正好病发住院，他担心都还担心不过来，哪里还会用这些琐碎事情打扰苏沫的休息？文森特交出来的那首作品，是莎莎花了大价钱托另一个编曲捉的笔。这人在创作圈非常有名，也很有地位，但和苏沫比，多少差了点火候。加上他的风格和苏沫完全不同，又不是文森特擅长驾驭的风格，比伯很客观地评价自己之前听到的音乐，也不过只能用中庸二字来形容。
　　
　　不砸文森特这位歌坛天王的招牌，但也决不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感。
　　
　　比利见他一个劲儿钻牛角尖不肯退让，烦躁地捏住鼻梁：“不算好，但加上文森特的荣誉价值，也绝不坏。现在的华语乐坛不比以前，比伯，你换掉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这对电影起不到任何帮助。”
　　
　　“我有更好的！”比伯的声音是隔着话筒都湮不灭的兴奋，“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来代替文森特了！”
　　
　　“谁？”
　　
　　“……苏沫。”比伯说完这个名字，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他是个新人，没有文森特的号召力，但我保证，他的作品绝对可以让您满意。”
　　
　　比利一愣，这样短暂的时间里接连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同一个名字，绕是他也禁不住有种奇妙的感觉。助理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比伯他也了解，七八分好的人在他嘴里绝捞不着夸奖，加上对方竟能抓住自家表弟那么个混账东西的心，刚才听了那么多故事，比利对这个奇妙的女人无可避免地感到了好奇。
　　
　　他因此也就没有一口回绝，沉吟片刻后，莫名也想亲眼看看这人的模样，于是非常罕见的任性战胜克制，放松了口风：“你先带他来公司一趟，我看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