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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瓦岗英雄李密 一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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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隋炀帝杨广离开中原,前往江都之日,就是他失去对局势的控制之时。历史进入了群雄逐鹿的时代。
  隋朝末年,各路反王蜂拥而起,数量之多,超过了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一个反王,就是一路反隋义军,是他们埋葬了不可一世的杨隋王朝,孕育了大唐帝国。现在,就让我们花一点篇幅,对隋末各路反王统一进行介绍。先说瓦岗英雄李密。
  一、从贵族到逃犯
  李密出身高贵,曾祖父李弼,与李渊的祖父李虎一样,同为西魏“八柱国”之一,官职比杨广祖父还高一级。在北周,李密祖父李曜为邢国公,李渊父亲李昞为唐国公,两家地位仍然相当。
  到了隋朝,李密家道渐渐没落,与李渊家族差距越拉越大。李密的父亲李宽,在隋朝官拜上柱国、蒲山郡公,明显比李渊的唐国公爵位低了一级。
  杨广为太子时,李密得到了个东宫千牛备身的官职。有一次,他在东宫值班,被杨广瞧见。杨广问宠臣宇文述:“左仗下黑色小儿是谁?”
  “蒲山公李宽之子李密。”宇文述回答道。
  “这个人左顾右盼,眼神异于常人,不要让他担任侍卫。”杨广说。
  宇文述八面玲珑,没有直接将李密解职,而是对他说:“你家世代高官显贵,你应当以才学博取功名,为什么要窝在这里当个侍卫呢?”。李密一听,如醍醐灌顶,猛然醒悟,以生病为由辞去了这个侍候人的闲职,从此专心读书。
  一天,李密骑了一头黄牛,把一卷书挂在牛角上,手捧一本《汉书》专心致志地读,旁若无人,浑然忘我。
  这样一个场景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宰相、楚国公杨素正好看见这一情景,在李密身后悄悄跟了一段路,李密愣是没有发现。不得已,杨素打断李密,问:“哪里来的书生,如此勤奋?”
  李密抬起头,认出杨素之后,赶紧翻身下了牛背,纳头便拜。杨素问李密读什么书,李密回答:“《项羽传》”。
  两人交谈了好长一段时间。杨素对李密赞不绝口,将他引见给自己的儿子杨玄感,并对杨玄感说:“我看李密的见识、气度,非你等能比。”
  从此,李密与杨玄感成了朋友。
  杨玄感在黎阳起兵造反,把李密引为心腹智囊。可惜,李密提出的上、中、下三计,杨玄感偏偏采纳了下计。
  杨玄感兵败后,李密打扮成叫花子的样子,准备逃往关中,可还是被巡逻兵识破,被抓到东都洛阳。当时杨广第三次东征高丽,尚未回京,留在高阳郡(今河北定州市)。东都守将樊子盖派人把李密等一干人押往高阳,交由皇帝处理。
  李密与囚徒们商量:“到高阳后,我们必死无疑,不如现在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逃脱?”于是大家把身上暗藏的金银拿出来孝敬押送官,说:“我们马上就要死了,拜托大爷替我们收尸,让我们入土为安。余下的全部相赠,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押送官贪图钱财,对李密等人看得没那么紧了。李密与囚徒们每晚喝酒喧哗,他们也不以为意。眼看离高阳越来越近,一天晚上,李密等人请押送官一起喝酒,把几名官兵灌醉后,在牢房的墙上凿了一个洞,逃之夭夭。
  兵荒马乱年代,逃犯最好的去处当然是官府眼中的强盗窝。李密先是投奔农民军头领赦孝德,但赦孝德对他很冷淡。李密再去投奔王薄,王薄也没把他当回事。估计这些大老粗们将李密当作了百无一用的书生。
  走投无路的李密又困又饿,到最后不得不刮树皮充饥。
  没办法,李密隐名埋姓,在淮阳郡(今河南周口)的一个偏僻村庄当了一个教书匠,教几个山村孩子识字,混口饭吃。
  我国古代虽然对读书人非常看重,但私塾先生的社会地位却是相当的低。俗话说:“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私塾先生几乎成了仕途无望的落魄文人的象征。李密心高气傲,落到在偏远山区当教书匠的田地,当然是心有不甘。郁郁不得志的他提笔写了一首五言诗——《淮阳感秋》,抒发虚度年华、壮志难酬的苦闷:
  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
  此夕穷涂士,郁陶伤寸心。
  野平葭苇合,村荒藜藿深。
  眺听良多感,徙倚独沾襟。
  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
  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
  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
  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
  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诗写好后,李密把笔一扔,仰望苍穹,不觉悲从中来,流下了眼泪。
  他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村民的怀疑,马上有人把这件事报告了官府。官府派捕快前来调查,李密听到风声,迅速离去。
  实在走投无路。李密前去投靠在雍丘(今河南杞县)当县令的妹夫丘君明。丘君明左右为难,把他交给官府良心上过不去,也没法向老婆交待,留在家里又始终是个祸害。无奈,丘君明将李密送到好朋友王秀才家里。
  王秀才侠肝义胆,敬重英雄豪杰。他不但收留了李密,还把女儿嫁给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被丘君明的堂侄丘怀义知道了。丘怀义是个十足的小人,当即报告了官府。也是李密命不该绝,当官兵到王秀才家里抓他时,他刚好有事外出,逃过一劫。但丘君明和王秀才一家受此连累,惨遭杀害。
  二、入伙瓦岗寨
  河南荥阳、梁郡一带往来商船较多,聚集了多股强盗,以抢劫商船为业。捡得一条命的李密在荥阳、梁郡(今河南商丘南)之间穿梭往来,不辞辛劳地向各路强盗头子兜售反隋大计。
  强盗头子们开始都不以为然,但听多了,慢慢觉得他说的也有一点道理。当时民间“李氏当为天子”的流言满天飞。强盗们看这个贵族出身的年轻人忙着劝人造反,一副不灭杨隋誓不罢休的模样,又听说他多次死里逃生,不禁起疑:王者不死,难道他就是那个注定要成为天子的人?
  强盗中属济阳的王伯当对李密最好,而瓦岗寨的翟让势力最强。李密通过王伯当的引见,入伙瓦岗寨,多次为翟让出谋画策,还亲自游说附近的几股小强盗加盟瓦岗。这一来,翟让对李密刮目相看,两人关系亲近了许多。
  李密熟读《汉书》,对刘邦、项羽的故事非常熟悉。他劝翟让说:“刘邦、项羽一介布衣,白手起家,最终成为帝王。如今皇上昏庸,百姓怨愤,朝廷精兵全部死于辽东,又与突厥人交恶,这正是刘邦、项羽奋起之时啊。足下您雄才大略,兵强马壮,席卷两京,诛灭暴隋,易如反掌。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翟让原来是洛阳的一名小小法曹,因为犯法被判处死刑,关在监狱里。翟让骁勇善斗,一位叫黄君汉的狱吏对他非常仰慕,私下将他释放。翟让遂逃到瓦岗做了强盗。后来单雄信、徐世勣等人加入了他的队伍,势力逐渐强大,人数发展至一万多人。
  对翟让来说,当强盗只是为了活命,争天下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因此听完李密一席话后,他淡淡一笑,说:“我们苟且偷生于草莽之间,朝不保夕,你说的,不是我能做到的(君之言,非吾所及也)。”
  李密不想只做个打家劫舍的强盗,那不是他的志向,但他也不能离开瓦岗,否则连命都保不住,谈何志向?
  看来得另想办法。
  李密命一个叫李玄英的人,假装从东都洛阳逃出来,然后满世界地找李密,说此人当取代杨家为天子。
  有人问李玄英,你凭什么说李密当为天子啊?李玄英很惊讶地说:“你没有听说《桃李章》这首民谣吗?‘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桃李子,就是逃亡的李氏之子啊;皇与后,指皇帝和皇后;宛转花园里,是说天子在扬州回不来了,将死于沟壑;莫浪语,谁道许,不是密字吗?”
  李玄英在瓦岗寨里找到李密,大喜过望,一心一意追随他。
  这时,杨玄感造反时的一位谋士——房彥藻也来到瓦岗寨。房彥藻陪着李密四处游说强盗,很多人追随他们来到了瓦岗寨。
  翟让确实胸无大志,他见李密威信越来越高,拥护的人越来越多,不仅不猜忌,两人关系反而越来越好。
  除了不停地为自己宣传造势外,李密还暗中拉拢翟让的部下。
  翟让的军师叫贾雄,懂一点阴阳算卦,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本事,翟让对他非常信任,言无不从。李密倾心结交贾雄,两人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
  李密请贾雄帮忙劝说翟让。当翟让把李密的大计划告诉贾雄,问他是否可行时。贾雄装模作样地掐手算了一会,说:“吉不可言”,接着又说:“您自立为天子恐怕不成,如果立李密,事无不济。”
  翟让纳闷了:“按你这么说,蒲山公(李密袭父爵为蒲山郡公)应当自立,为什么来投奔我?”贾雄答道:“这是有原因的。将军您姓翟,翟是‘泽’的意思,蒲非泽不生,因此他需要将军。”
  抢劫虽然是无本生意,利润大,但时间久了,生意会越来越难做。原因很简单,你这个地方强盗猖獗,有钱人肯定不愿来。翟让部众越来越多,抢到的东西反而少了,收入还不稳定,军饷成了问题。
  李密劝翟让攻打荥阳,夺取官府钱粮供养部队。翟让听从了李密的意见,向西进发,攻占了荥阳郡下的多个县。
  这一来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荥阳离东都洛阳不远,翟让在这个地方攻城掠地,惊动了皇帝杨广。杨广任命张须陁为荥阳通守,率兵讨伐翟让。
  张须陁是隋末少有的几名让农民军畏惧的将领,麾下秦叔宝、罗士信两员虎将英勇善战。翟让以前多次败在张须陁手下,被张须陁追得到处跑,所幸张须陁将翟让看成一般的强盗,没有将他赶尽杀绝。
  翟让听说张须陁来了,非常恐惧,本能反应就是逃跑。李密连忙劝慰他,并把胸脯拍得呯呯响:“别怕,张须陁有勇无谋,刚刚打了胜仗,手下将士骄傲得很。骄兵必败,我保证一战就将他擒来。”
  翟让听他这么说,放心不少,而且逃跑总是很没面子的,会让底下的小弟们看不起。不得已,翟让命令部队准备战斗。
  察看地形后,李密带领千余人埋伏在附近大海寺北侧丛林之中,由翟让率领大军列阵等待张须陁。张须陁根本看不起翟让,率军径直杀过来。
  果然,翟让无法抵御张须陁军的冲击,向后退去。张须陁乘胜追击,追了十余里,进入了李密的埋伏圈。李密指挥伏兵冲出来,冲散了敌军阵形。翟让、王伯当、徐世勣率军返回厮杀。政府军大败,张须陁被围。
  张须陁左冲右突,终于突出包围圈,但一看左右亲兵多人被围,又跃马跳入包围圈将亲兵救出。如此来来往往四次,终于体力不支战死。
  张须陁很受士兵爱戴,手下将士听说他战死后悲痛欲绝,日夜号哭。黄河以南各郡县的政府军因此士气低落。
  荥阳大捷,使翟让对李密钦佩不已。他让李密建立大营,独自统帅一支部队,号为“蒲山公营”。
  李密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与翟让平起平坐。
  三、李密成了瓦岗寨的老大
  翟让骨子里就是一名强盗,他也只想做一名强盗。在荥阳获取大量物资、粮食之后,翟让提议回瓦岗寨继续做一名逍遥的山大王。他对李密说:“公若不往,唯公所适,我就此别过。”
  李密当然不愿意随翟让回去。在翟让带着满满当当的辎重向东而去的时候,李密选择西行,他的目的是东都洛阳。
  李密又攻下了几座城池,缴获大量物资。翟让听说后,很后悔,又带着兵马回来和李密联手。
  带兵打仗,最重要的是要有充足的粮草供应。大业初年,隋炀帝下令在洛阳周围建有多座大型粮仓,其中最著名的是洛口仓和回洛仓。回洛仓位于洛阳城东北约七里处,有大型粮窖700多座,从近代挖掘的回洛仓遗址估计,可储存粮食约3.55亿斤。洛口仓又叫兴洛仓,离洛阳更远一些,位于河南巩县东南,规模是回洛仓的数倍,有大型粮窖3000座。
  李密派人到东都侦探虚实,不料行踪暴露,东都留守越王杨侗及官员段达、元文都等加紧做好防御准备,并派快马驰往江都,将情况告知杨广。。
  李密对翟让说:“事势已经如此,不可不发。如今百姓饥馑,洛口仓粮食堆积如山,离洛阳有百里之遥。将军如果亲自率领大军,轻装突袭,取洛口仓易如反掌。夺取洛口仓之后,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远近百姓,谁不归附!百万之众,一朝可集。然后传檄四方,招引贤才,遴选骁将,灭杨隋,颁政令,岂不是一大盛事?”
  这样的大计划,翟让是想都不敢想的。他挠了挠头,说:“这是英雄谋略,非我所能办到的。我唯命是从,尽力协助您。请您先出发,我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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