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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也下了,冬也入了,眼看着年三十了,皇城中一纸诏令,东阳村心知肚明的那些人提心吊胆。
宋余年自打娘胎里出来,第一次离家过年,这滋味,只剩一落寞。宋静怡依着父亲宋经元的吩咐,时隔多年再次走进秦家老宅,不复往日的堂皇,入眼皆是寒酸破败。想来这些年秦瑾瑜倒真是将败家子做的淋漓尽致,秦纵横所剩无几的一点家当早已魂不知何处。
五十两银子,对于宋家来说,不过是丁点的牛毛,而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那可是全家几十年的开销。宋静怡将银子给了秦三,本想着避嫌之说早早离开,却是被秦三给叫住了,回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宋静怡实在想不出自己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秦三倒是想的直白,有人送银子不要白不要,可是这娘们这么冷不丁的,总归不是个事。毕竟被一个人惦记是好事,可是被一个人恨着,那就不见得有多骄傲的了。宋静怡这娘们心中那结若不给她解了,秦三离开东阳村都觉得脊梁骨飕飕冷风吹。
门前的老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自打爷爷走了之后,秦三就没有打理过这棵百年老树。树跟人一样,没了条理,也就只剩个混吃等死了,没了枝繁叶茂,也没了围坐的人群,三年光景这么一晃,冷不丁的一看,秦三方才觉得这老槐树原来是爷爷生前最喜欢待的地方。
绕了一圈,才在一尘封的角落里寻摸出一条板凳,递给了宋静怡,秦三自个儿却双手撑在袖子里蹲在了老槐树下。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望着,本该是平起平坐,可秦三这么一蹲,却就像是在宋家门前,立马有了泾渭分明的高低之分。
秦三靠着老槐树,歪着头眯眼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昏睡了一天,这会儿的精气神还没回来,总有些浑浑噩噩。瞧了眼端坐不语的宋静怡,嘴角微笑,不管这娘们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能面上心平气和的坐这儿,对于秦三来说,这已经是一大突破。
“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一事,你能给我说说?”
宋静怡看着微微笑着的秦三,淡淡说道:“你那满脑子龌龊想的肮脏事,你又能明白?”
“哎!可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秦三冲着宋静怡咧了咧嘴说道:“这事儿,还真就跟你有关系。”
宋静怡按捺着心中的愤懑瞪了眼秦三,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吐象牙的那是大象,狗嘴里吐出的只有‘汪汪汪’!”
看着秦三佯装的恶狗模样,宋静怡终于是轻笑了一声。不得不说,秦三在某些时候,说成是幽默感的死皮赖脸,确实是开场白的最佳手段。纵是冷若冰霜的宋静怡,遇着秦三,也有冰雪融化的时候。或许,这就是宋静怡心底深处对于秦三别样情感的因素,再密不透风的刻板,也招架不住毫无章法的乱拳,自己苦心演绎出来的不屑一顾,遇上秦三的恣意,便总会功亏一篑。
宋静怡抬眼看了看秦三,道:“这几年这样度日,真就觉得心安理得?”
“怎样度日?”
秦三装模作样的疑惑在宋静怡的眼里堪称拙劣,没有理会秦三的自我演绎,道:“我也曾听闻,你两个哥哥突然离开,如今老秦家只能靠你秦瑾瑜撑着,莫非真要绝迹?”
“小门小户,哪来的什么绝迹不绝迹的。”秦三咧了咧嘴,道:“他俩既然选择走,必然是有走的原因。爷爷都没有留下他们,说明爷爷也想他们走。”
“可是,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秦三骤然抬起头紧紧的盯着宋静怡,他没想到这娘们的心思竟然这般玲珑!对于两位兄长的突然出走,秦三又岂能毫无怨言?可是怨也罢恨也罢,终归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走就走了,可爷爷也不在了,老秦家落在了自己身上,难呐!
“以前我问过爷爷,他们为什么走,可是爷爷不说。”秦三挪了挪身子,缓了缓发麻的双脚,道:“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跟着爷爷进苍鹭山打猎,也是大雪纷飞,百兽横行獠牙嗜血,头一回见那阵仗,虽然脸上没啥,可心里怕啊,两腿颤悠悠的直打晃!就那天宋余年放走了山下老马,抹黑下山的时候我摔断了腿。打那以后,我心里发誓是打死也不进山了。可是后来经不住大哥二哥的说道,终于哥仨一起跟爷爷又进了苍鹭山。”
“遇着一野猪,五六百斤的庞然大物啊!就是我们四个加一起都没它一个畜生大!要知道,狭路相逢,并不是像古人说的那样勇者胜这般豪气,那可是你死我活!爷爷飞奔引着那野猪,大哥二哥搭弓射箭,我什么也不会啊,就在一旁看着。接连射了约莫十多箭,那野猪方才轰然倒地。我们高高兴兴的下山,晚上烧酒配野猪肉,那叫一个香!那时候我就想,爷爷和大哥二哥这得算是文武双全了吧!有他们护着,我这辈子就是一废物,那也能落个坐吃山空啊!”
“这想法没多久,大哥二哥走了,可即便如此,爷爷还在,大树底下好乘凉,依旧快活着。可快活快活着,爷爷走了,这一走,那可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哪怕连我对大哥二哥那点幻想都不给。我想,这应该是他们跟我玩捉迷藏呢吧?我得把他们给找出来啊!再不济逼出来也成啊!反正每次玩捉迷藏的游戏,我找不到他们的时候,只要我一哭,他们保准就出来!这一想,成!我就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无法,可是日子一天天过,他们始终没出来。”
“我就这样过,这样等,等到我偷了你衣服,等到我偷了鸡摸了狗,再等到我将这个老宅子败了个精光,他们依旧没回来,我却变了。变成个肆意妄为的混蛋,变成了人人跳脚骂娘的无赖,更变成了被人戳脊梁骨的贼子。老秦家没了模样,东阳村没了落脚地,直到前些日子那跟随爷爷数次进出苍鹭山的老马也不堪负重倒地不起的时候,我发现,我他娘的真成了孤家寡人。”
宋静怡听着秦三的独白自述,笑了笑说道:“所以,你就要去祸害东阳村以外的地方?”
“哎!祸害这词说的太定位了!”秦三自顾自的笑着说道:“我这是浴火重生去了!”
“浴火重生?”宋静怡缓缓说道:“替方年求人参,就是开始?”
秦三愣了愣神,可转念一想,以宋家的门庭,放个屁全村都能闻见的东阳村,有什么事能瞒过这娘们?秦三砸吧砸吧嘴说道:“别说替!方老娘待我如己出,这些年没少从他们家得恩惠。蹭吃蹭喝不说,御寒过冬的衣物都是方年给买的。秦三之前跟你说过,这辈子没做了以德报怨,这知恩图报的事,必须做!”
“你救了方家老娘,可救了方年?”
秦三为仰着头,看着这个似乎有了些陌生的宋静怡,打心底有股子寒气往上冒,这娘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方年有什么要我救的?”秦三看着宋静怡说道:“玉树临风不为过吧?德才兼备不算吹嘘吧?怎么说大小也还是个食俸禄的官,娶个知县的千金,也算是才子佳人门当户对。”
“秦瑾瑜,你觉得我知道方年的事,就不知道知县千金的事吗?”宋静怡冷笑一声,道:“方年就算是个才子,那千金也算不上个佳人!”
已经见怪不怪的秦三没有否认,道:“那又如何?走了官途,寻求的自然是步步生莲。方年身为一个亭长,若是成了知县的乘龙快婿,仕途顺畅的多。不得不说,你们女人心里头的那点儿情啊爱呀的传奇佳话,完完全全的是小瞧了男人。虽然每个男人都幻想着佳人半侧,素手研磨红袖添香,可是这在权势财富面前,显得太过单调。”
“全是财富真就那么重要?”
秦三看了眼神色有些迷茫的宋静怡,佝偻着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宋静怡微微看了看秦三,点了点头说道:“你刚刚说你有一件事不明白让我给解惑,说说吧。”
“这事啊,”秦三笑了笑说道:“其实呢,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些年一个人躲屋里,真就是因为我偷了你衣服?”
“那要不然呢?”
“就呆坐着恨着我?”
“没必要这么自作多情。”
秦三嘿嘿一笑,道:“就你们宋家那家业,也用不知道你学什么女工刺绣,再瞧你这模样,琴棋书画也不像是会。一待多年,莫非你宋家宅子里别有洞天?”
“我这么就不像是会琴棋书画了?”
“这个就先不说了吧。”秦三支吾着转过脸,道:“还是说说你宋家宅子里的洞天吧!”
宋静怡看着秦三,风轻云淡,可是眼神却让秦三浑身不自在,“娘们,你别这么看着我,心里发慌。”
宋静怡没有理会秦三的油嘴滑舌,只是微微蹙着眉头呢喃说道:“恨一个人,茶不思饭不想,较之爱一个人,更念念不忘。”
秦三一听,一愣,继而一笑。
“那就继续恨着,十年二十年,我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