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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失魂了。
方年的悲苦寂寥,听起来总是带着些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无奈,可是这种无奈,在秦三的心中没有半点的缓和余地。这并非是秦三的完美主义,也不是他对方年的恨铁不成钢,仅仅是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兄弟变得这般狰狞,也不愿看到自己唯一的兄弟变得这般无情。
举目无亲的凄凉,秦三的体会深入骨髓。生而不知父母,自从宅中两位少年的出走,秦纵横也是撒手人寰,诺大的秦家老宅,只剩秦三与跛足老马相依为命,可老马已死,秦三遗世独立。
对于大哥和二哥的出走,秦三曾不止一次的问过爷爷,可是直到爷爷将死也没有给他答案。无助的支撑,让秦三的心底渐渐衍生出压抑的怨恨。终于,在爷爷秦纵横死的时候,秦三给两位兄长也立了灵位,在他眼里,两人已经死了。
秦三始终坚信,可怜并不是一个人纵容的借口,而可恨也不是一个人该死的理由。方年的改变虽然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更这么直接。秦三的怨恨是埋藏心底,而方年的怨恨是喷薄。
没了亲人,如今连最后的朋友也离他而去,东阳村,这片秦三心中仅存的净土,在顷刻之间面目可憎。
决心离家的秦三还有一件事没有做,那便是方家老娘的恩惠。
秦三很清楚的知道,当年宋经元不惜重金求得一株千年人参,欲保心爱的姑娘平安无事,可两人终究是阴阳两隔,这人参也没了特定的价值。世间传言人参可治百病,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虽然由于宋经元夫人的最终归西而使得秦三对这个说法有了质疑,可他却没有绝望。
置身于宋府门前的秦三,被两个冷脸的护卫给拦住了。当年因为秦三的瑕疵必报,宋静怡多年闭门不出,宋府上下对他可谓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可也正是因为秦三的瑕疵必报,所以宋府自此便一直与其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秦三上门,无论如何,这宋府的大门必然是冰火相交。
依旧是双手撑在袖子里,依旧是佝偻着腰,只是秦三的身上没了往日的嬉戏,对着两个护卫微微作揖说道:“麻烦通报一声,秦三求见宋老爷”
“我家老爷刚从州府回来,正在歇息不见客。”当中一个微胖的护卫横在了秦三面前,道:“而且我家小姐曾有吩咐,宋府的大门谁都能进,只有你不能!”
“宋府什么时候轮到他宋静怡做主了?”秦奋抬眼看了看护卫,沉声说道:“你去告诉宋经元,事关人命!”
两个护卫听了秦三的相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便是拿人钱财忠人之事的难处,虽然他们不曾揣测到秦三所谓的事关人命的真实性,但若是真有其事,其后果是他们承担不起的。胖护卫沉思一番,决定还是进去通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在胖护卫引领下走出来的人,让秦三嘴角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几年不见的宋静怡,已经从当初含苞待放的妙龄少女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倾城之姿。婉约的青丝散落香肩风髫雾鬓,如溪水般柔顺,点染曲眉清眸流盼,宛似精心雕琢的璞玉般精致,曼妙窈窕的身姿轻着胜雪的裘衣,似小桥流水的恬静,又似墨染书香的淡雅,便是茕茕孑立的仙子。
宋静怡微微看了眼秦三,轻启朱唇声似黄鹂:“秦瑾瑜。”
秦三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宋静怡再三打量之后,虽不至于口水直流,但若是平日,必然要讨些嘴上的便宜,可如今有事相求,只能按捺下心中的轻浮说道:“多年闭门不出的宋小姐亲自迎接,看来我秦三也不是一无是处。”
“都到了这般境地,没想到你还有心说笑。”宋静怡浅浅一笑说道:“你到这来,应该是有事相求吧?”
被猜测到来意的秦三望着一颦一笑都透露着恬淡婉约的宋静怡,他没想到本该是深仇大恨的关系竟然是这般风轻云淡,难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秦三咧了咧嘴,将双手往袖子里撑了撑说道:“我确实是来求一样东西。”
“求?”
宋静怡的神色有些意外,至少在她心里,这不是秦三该说的词。不得不说,理智的女人在心思方面的细致,是男人永远难以企及的。瑕疵必报为祸东阳村,嬉笑怒骂游戏人世间,尽管秦三处处彰显着小人行径,可在宋静怡看来,秦三骨子里的傲气偏执的有些扭曲。
“你到这里求东西,看来你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宋静怡看着秦三说道:“宋余年说的对,你没有了该有的锋芒。”
秦三斜眼看了看似乎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宋静怡,自顾自的笑了笑说道:“男人嘛,总该有能屈能伸的时候。以前的作为,看似锋芒,实则是叫人骂遍祖宗十八代的恶行。老头儿半辈子积攒的阴德,短短三年便被我败得精光,只怕他九泉都不瞑目啊!”
“你倒是有心了些。”宋静怡嘴角微翘,道:“不过我爹确实刚从州府回来,老人家舟车劳顿难免体乏,恐怕你要等明日了。”
秦三静静的盯着宋静怡,摇了摇头:“等不了。”
“等不了又如何?”宋静怡看着秦三说道:“纵使你秦瑾瑜在东阳村无法无天,可我宋家大门也不是你想进就进。”
秦三瞧了眼说出这句颇为硬气的话,可神色依旧恬静如水的宋静怡,微微咧嘴,道:“人都说站着做人跪着求人,秦三虽然对这话不屑一顾,可也犯不着拧着跟筋非做那宁死不屈的好汉,吃力不讨好不说,就我这水平,演不出那精气神儿!”
“演出演不出与我何干。”
转身走人的宋静怡在秦三眼里不咸不淡,没有丝毫的人情味,可是却也不能就让这小娘们三言两语给弄了个铩羽而归。秦三上前一步,看着及时拦在面前的护卫双臂,道:“宋小姐,往日之事,都是秦三的错,可是今天,您可真不能见死不救。”
宋静怡微微转身,皱了皱书眉,道:“往日什么事?你偷我衣服?我闭门不出?谁人年少不轻狂,权且当你是条疯狗。对了,别把宋家看的太高,也别把你自己看的太重要,人命事,宋家管不了,尤其是你秦瑾瑜的人命。”
“宋家不高,秦三也不重要,但是人命真的大于天。”
秦三他明白,虽然时隔多年,但是宋静怡心中的介怀依旧没有消除。女人的外表,永远是最好的装饰,而她们的脸色,也永远是最好的掩饰。宋静怡言行中的风轻云淡,便是内心深处波涛汹涌的影射。秦三开始意识到,女人的执着并不仅仅体现在口口相传的爱情童话中,更多的是恨,刻骨铭心。
当秦三的脸上没了司空见惯的嬉笑,终于按下了那始终高昂着的脑袋真真实实的跪在宋府门前的那一刻,宋静怡的心中并没有太多居高临下的俯视,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流露出的丝丝怜悯。
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等似乎是古人刻意要愚弄后人的言论,仅仅是一个满腔傲气的人愿意放弃所有的自尊,那一跪,所丢掉的还有始终如一对世事世人不曾有过丝毫松动的不屑。
“我只想求宋老爷的那株千年人参。”
“凭什么?”宋静怡紧紧的按住心中难以平复的惊澜,故作无事的看着秦三。
秦三抬起头,眼神中的孤注一掷显得极为刺眼:“秦三除了命,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交换的条件。”
“你唯一不舍的命,在我眼里都一文不值。”
秦三缓缓看了眼低眉的宋静怡,自顾自的笑了笑说道:“是,人分贵贱,所以才有了重于泰山与轻于鸿毛的区别。这小小的东阳村,秦三纵横了十八年,这三年,更是恣意妄为人人唾骂,当然了,你闭门不出想必是不知道了。秦三的命在东阳村人的眼里铁定是轻于鸿毛了,可能都在盼着我不得好死呢。可方年一家有恩与我,在我心里,他们娘俩的命重于泰山。老头跟我说过,人呐,受恩得报恩,这叫感恩戴德,受怨还得报恩,这叫以德报怨。老头的教诲,秦三后半句是背道而驰了,前半句,就是硬着头皮那也得做喽,不然老秦家世世代代都要因我背上骂名了,这罪过太重,秦三背不起。秦三虽然到您这拆西墙去补方年那东墙,可是宋小姐您放心,只要您今儿借给我砖瓦,您这东墙,秦三便是七老八十也会一砖一瓦给您给砌回来!”
宋静怡没想到秦三这般坦诚,本总是能够察觉人的本性,可秦三的德行,始终在风中荡着,时而如暖风沁人,时而如寒风刺骨,这种愈加迷茫带来的挫败感,让宋静怡忽上忽下摇摇欲坠。
“感情牌,在我这没有丝毫的波动。万世骂名抑或是千古流芳,感恩戴德抑或是以德报怨,你秦瑾瑜始终是东阳村的贼人。”
“贼人也是人。”
在老仆的伴随下,宋经元跨出门庭,颤颤巍巍的走下府门前的台阶扶起秦三,拿过老仆手中的锦盒递到了秦三手中。
“秦三,这是人参。”
“爹!”
宋经元没有理会神色微震的宋静怡,秦三抱着锦盒,抬头望着宋靖宇说道:“宋老爷,你要秦三什么?”
宋经元缓缓摇了摇头,道:“什么也不要。”
秦三一愣,继而一笑,道:“如果秦三能活着回来,必报此恩。”
“怎么?”不等宋经元说话,宋静怡忙上前一步,可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慌张有些突兀,便即刻又将自己心中的那根稍有松动的弦拉的紧绷,继而口中的言语也变了一番味道:“你终于要离开东阳村了?”
“是,宋余年说的对,东阳村太小了,秦三该出去看看了。”
宋经元静静看了眼宋静怡,转脸望着秦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怎么舍得离开了?”
“没什么舍得舍不得。”
秦三看了眼宋经元,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锦盒,嘴角的笑容夹杂着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悲凉。
“如今有了它,东阳村便没了秦三挂念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