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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宁静的东阳村,孙寡妇家中本该是一出干柴烈火的戏码,可是紧要关头秦三还是灰溜溜的跑了,引得孙寡妇赤脚追到门外一阵跳脚骂娘。
若说秦三没那贼心倒真是冤枉他了,佝偻着腰双手撑在袖子里,秦三暗自捉摸着最终得了个定论,自己还是没贼胆。纵使秦三整日没个正行,插科打诨的跟村中小娘子过过嘴瘾,可真到了这提枪上阵的时候,他还真怵了。
人说寡妇吃人不吐骨头,秦三瞅着孙寡妇那德行,估计别说骨头,就是骨头渣子都不剩。虽然一辈子二十年没碰过女人,可秦三心底那心气儿傲的很,这人生头一遭的美事,怎么着也不能便宜了一个寡妇,况且还是孙寡妇那样浑身长刺的娘们。
回到老宅的秦三无心睡眠,孙寡妇今晚上的一番话可谓是将他心里埋了很久的雷子给点了。秦三虽然嘴上心上都一直为方年只当个小小的亭长不平,可真当方年平步青云的时候,这心里的滋味还真不好受。他想起了就像宋余年跟自己说的话,眼看着方年步步高升,而自己就一辈子呆在东阳村?
这他娘的想想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满怀忧虑的入了梦乡,第二天阳春白雪。秦三踌躇了好一番,决定还是去找方年。有些事不管是风言风语听来的还是当事人亲口说的,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装!毕竟很多事,没那个道行,就算是装了,那也是装的不伦不类满是心虚。
老远看见正蹲在院子里喂鸡的方年,秦三小跑着到了篱笆边,咧了咧嘴说道:“方年,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年看见秦三,将手中的谷子都扔到了地上,拍拍手站起身说道:“进来说话。”
秦三应声进了小院,看了眼方年说道:“我听说你要成亲了?”
刚要坐下的方年突然顿住身子看了看秦三,顿了顿笑着说道:“这事你也知道了?我正想晚上找你喝酒说呢。”
秦三嬉笑着坐到了方年身边,道:“我听孙寡妇说的,就来问问你。听你这么说这事是真的?那我得赶紧找个裁缝把那虎皮做成裘子,不然你成亲我这做兄弟的连个表示都没有。”
方年看着秦三笑了笑说道:“事儿还没定呢,说不准到时候都开春了。”
“开春就开春呗!反正那虎皮也是准备给你做裘子的,什么时候给你不是给。”秦三的胳膊抵了下方年,咧嘴贼笑的看着方年说道:“说说,怎么和知县千金勾搭上的?”
“什么叫勾搭?”方年笑着瞪了眼秦三,道:“就是之前我去县府,领了银子去给我娘抓药的时候,她的荷包被一个小毛贼给偷了去,而我抓了那小毛贼。”
秦三听了,拧着脸看着方年说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秦三很是失望的说道:“虽然是英雄救美,可这桥段也太他娘的俗套了!你说你们这些个才子佳人,怎么都是这么个德行!难道历史就那么惊人的相似?就不能弄出点新意?”
“你还想要什么新意?”方年啐了口,想了想说道:“对了,过完年到外面去吧。”
秦三怔怔的盯着方年,似乎是没有明白方年的意思,道:“外面?哪儿?”
方年看了眼秦三,笑了笑说道:“只要出了东阳村,哪儿都行。”
“就因为朝廷征召劳力的事?”
“也不全是。”方年自顾自的笑着说道:“我若是离开了东阳村,你连个喝酒说话的人都没有。”
秦三咧了咧嘴,双手往袖子里使劲的挣了下,道:“有空我去找你。”
方年瞪了眼秦三,转身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个包袱,递给了秦三说道:“这是我之前给你买的棉袄,也没来得及给你。”
缓缓打开包袱,看着崭新的棉袄,秦三咧嘴笑了起来。他身上的这件棉袄是方年第一次领了赏银给他买的,想来也有三年了,虽然年复一年的破旧,补丁是打了又打,可是秦三一直穿着。秦三是个念旧的人,更是个念情的人,或许是不想落入矫情的俗套,又或许是他觉得他和方年之间不必客套,所以多年来方年的种种恩惠他从不曾说出口,但是心中的惦念比谁都深。如今方年的恩惠又在风轻云淡中到来,秦三较之以前,心中多了几分怅惘。
两人即将分道扬镳的怅惘。
方年看着沉默不语的秦三,轻轻笑了笑说道:“其实,冯知县早前就跟我说了几次升官的事,但是我都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三抬头看了看方年,怔怔的摇了摇头。
“你一直和我说,你很羡慕我能够腰间悬刀,可是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最羡慕的人是你。”
秦三皱了皱眉,继而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
“乐得逍遥,又或者说是可以活的没心没肺。”方年垂着脑袋,脸上的挣扎让秦三有些陌生:“我不止一次的梦到我在县衙当差的情景,可是梦中总有一个人站在我的身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眼神中的担忧,期盼,让我浑身犹如背负着千斤重担喘不过气。”
秦三知道方年说的那人是谁,也就是宋余年所说的方年的顾忌。此时的秦三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寒意,他永远没有想到,一直温润孝顺的方年,竟然会有这般骇人的心思!
“人总是在羡慕着别人,可是别人的喜怒哀乐,他永远没有身临其境的机会。”秦三皱着眉头看着方年说道:“如果没有方老娘,你方年不会有今天,更不会有你心中幻想的未来!既然之前你担心方老娘,为什么现在又没了顾忌?”
“因为我不能再等了!”方年瞪着眼看着秦三,微微颤抖的脸庞带着苦苦压抑的激愤:“我没有你那样可以给你建立精神世界的爷爷,也没有宋余年那样可以给他万贯家财的父亲,就是寻常人都有的寻常生活我都没有!我本以为只要我一步一步安稳的走着,上天便总会眷顾到我,可是她,我娘!却成了我前进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你永远都不知道,一个寒酸了二十年的人,对于荣耀是多么的渴望!这个二十年最好的机会,我不会再错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错过!”
秦三静静的看着似乎有些走火入魔的方年,巨大的反差让他有些应接不暇。方年的诉说似乎是一个情理之中的埋怨,但是这个埋怨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二十年的酝酿,更像是心魔了。
“老娘待我如己出,她我来照顾,你尽管去追寻你的荣耀。”
“不用了。”方年放肆的笑着,眼角泪水的滑落,在三九寒冬之中,似乎隐隐还有些良心的余温:“多年的旧疾,这一次她已经病入膏肓。”
秦三猛然望向茅屋,眼神死死的转向方年,喉咙处的干裂像是咽不下的生疼:“你便这样任由他病入膏肓!”
“她没有痛苦的走,我的心才不会疼。”
“你现在的心安,换来的是一辈子的心疼!”
秦三缓缓真起身,恍惚的看着恍惚的方年,心中的寒意彻底的涌了出来,像是站在万年冰山的颤抖,又像是置身万丈深渊的无助。
毫无留恋的走出方家小院,秦三心中的念情因为方年的无情而无限放大,此时的他仅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方老娘就此终老。
或许,这是他为方年做的最后一件事。
“秦三,你若是听我的,开年就去县府吧。先找个地方打杂,等我有了门路,到时候在县衙给你某个差事,日后也能过安生日子。”
秦三顿住脚步,想了想缓缓转过身,看着望着自己的方年,脸上的笑容平淡而执着。
“这辈子,你方年若是能活的问心无愧,我秦瑾瑜便是客死他乡也永生不回东阳村!”
这是秦三第一次在方年面前自称秦瑾瑜。
他没想到,他与方年的分道扬镳,竟然是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