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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钦自从有了在老家购置庄园的打算后,一连旬日都为这件事在奔波忙碌。
恰巧这时,在知道他急需用钱后,不管是宽裕的朋友,还是不宽裕的朋友,都如过江之鲫,纷纷上门,尽上自己的心意。其中有几笔数额很大的外借款项,朋友都是亲自登门道谢,又另置办了很多谢仪,刘钦推辞不过,只好笑纳,反而倒欠了很多人情,让他倍感不安,只好一一记下,留待将来由孩子们去偿还这份人情。
他又盘点了一下家底,两厢一算,发现妻子把家财打理之好,朋友们馈赠之多,都超乎他的预料之外。以至于能够用来购置庄园的资产,数额之大,让他呼吸都不由一窒,真是好大一笔,作为拥有这些钱财的当家人,都为之眼红,更何况他人。
他开始犹豫了,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即使他不在世了,妻儿也能衣食无忧,他有必要再委托给三弟刘良吗?又何必假他人之手,自己就有能力把事情办成了。
刘钦连续几日,都为此再三思量,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金玉满堂虽好,也要有能够守得住的力量,否则就如小儿持金闹市,心怀叵测的人如何不会生出歹心。若是这样,这就不是为妻儿考虑,而是在为他们招惹祸端,他九泉之下如何瞑目。他不仅要支撑妻儿生活下去的财富,更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无疑给他们找一座靠山最为重要。靠山,不在山有多高,有多深,关键是要能够靠得住。
他也考虑过妻子的娘家,老丈人善于经营,是南阳有名的豪富之家,数世同堂,却能家庭和睦,打理得井井有条。更难得的是,岳丈乐善好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受他恩惠的乡里极多。无疑,岳丈家是最好的选择,妻儿能够生活的很好。
可是,从情理上讲,这无疑是不对的。如果他不相信家族兄弟近亲,那无疑会让他这一支的刘氏族人蒙羞,失去了他们的支持,是不利于孩子们将来发展的,更无法得到整个南阳刘氏的认同与支持。这简直就是自掘孩子们将来前程的做法,若非实在不得已,这一步是万万不能走到。
而且,即使他选择这么做了,妻子樊娴都最终也不会遵照他的意思。如今的大汉社会,改嫁也不是可耻之事,可这只是对他人来说。不谈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之深,只从妻子樊娴都自身来说,作为一个自小深受家庭环境熏陶,又酷爱儒家教诲,把守礼有节的信念深入骨髓的女人来说,除了家庭,信念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些,刘钦心中暖暖的,虽然他不想妻子受苦,宁愿她改嫁,可他也知道这种选择对妻子来说是不可能的。也许,自己当初愿意选择樊娴都为妻,就是因为这些。因为欣赏,所以尊重,所以爱慕。
可是,排除了丈人一家,这个选择。留下的只能是自己的亲族了,至于朋友则早被他排除在外,靠仁义累积的恩泽,或许能支撑一时,可总不如亲族从血缘、恩情、道义上,来得有羁绊,来得有韧性。人都是由内而外的,从自己,从自己身边的人开始亲近起,如果身边的人都不了解,不值得亲近,那离得稍远的朋友,又如何值得托付。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谈。如果不是出于无奈,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虽然妻子樊娴都的话还依旧在耳边回荡,心中对三弟刘良的疑虑越积越深,刘钦还是不得不强颜欢笑,安慰自己道:左右不过损失一大笔钱,难道三弟还真能全部吞下去不成?即使他有这个心,也要顾忌吃相,总归会留下些汤汤水水的。更何况,我也不是没有分寸的。即使我计较有错,也至少能测量得出三弟是个虚伪之人。这样的人不比真小人,还是要顾及自己的颜面和声望的,因为这些才是他用来欺哄牟利的手段。我若抓住此类人的弱点,稍加一些巧妙手段,绝对能让他们乖乖吐出多数贪去的钱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与其把这隐患留给妻儿,还不如我先用钱财钓一钓人心,宁可损失一些,也绝不轻易冒险。心中有了这般计较,刘钦当即狠下心来,即使最终损了兄弟情谊,他也认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折腾了,只能出此下策了,哪怕身后被人污蔑他也在所不惜。身后之名再大,能大得过妻儿的安危么!
正这个时候,忽有管家来报,道:“老爷,慈惠坊丁老先生送上拜帖,老爷是见还是不见?”
刘钦条件反射似的从坐榻上起身,自心中一合计,自上次拜请之后,已经有些时日,估摸着自己请托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于是,刘钦当即催促道:“贵客盈门,还不快命人备好酒水,我要亲自出迎,好好招待一番。”
管家见主人刘钦如此看重平日不起眼的丁先生,也不敢怠慢,当即退下,亲自带着婢女们,麻利地收拾好前厅,备上上好的酒水瓜果菜蔬。刚收拾完,侍立待命时,就见自家主人拉着丁先生的手,热情洋溢地往厅内走来,边走还听主人关切地问道:“丁先生,多日不见,何以消瘦若此,可是我刘钦让先生为难了?若是,但言无法。”
管家也没听清那丁先生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左右不过一些客套感激之言。
可是,不知为何,看到自家主人如此放下身份,去善待一个地位低下的医师,管家竟然开始嫉妒起来。虽然这个医师是个名医,地位比他高了很多。可在管家心目中,他还是地位地下,完全不能和自家主人相提并论。可就这么一个人,主人竟然不以起卑鄙,倾心相交,这让他心中不住地冒酸水。在心中狠狠鄙视了一番眼前的幸进之人,管家又忍不住在心中遐想,要是把这人换成我那该有多好,真是荣耀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