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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丫头回到家时,她妈妈惊奇地说:
“三丫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最爱看戏吗,你哥他们回了吗?”
她回答说:“他们还没有回,在戏场上呢,我有点头痛,想睡觉就回来了,妈,我先睡一会儿。”
她妈说:“怎么头痛了,没什么事吗,要不要找个先生看一看?”
她说:“没事的,可能是昨晚上没有睡好吧。”说完,她就进了自己的后厢房,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她刚躺了一会儿,就听到堂屋里她爸在跟她妈说话:
“珍她妈,三丫头今年也大了,是不是该找个婆家了?”
她妈叹了一口气,说:“可不是呢,这说话孩子就大了,可是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哪有合适的人家,怎么说也只有这一个宝贝闺女,不能随便就找个人家给嫁了。”
她爸不吭声了,沉默了一会,又小声说:
“这个世道,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今天这个打那个,明天又是那个打这个,现在都把日本人给打进来了,这日子都没法过了!”
她妈说:“这帮日本鬼子太坏了,他们见人就杀,见女人就欺负,真是一帮畜生。我们这边还要好点,离城近的村子听说是天天跑反,日本鬼子天天出来扫荡。”
她爸说:“你还不知道吧,听说上个月,城北的罗家大塆出事了。那天两个日本鬼子带着一只狗从塆边过去,正好一个女孩子出门被他们看到了,他们兽性大发,把女孩子拉到路边就要欺负,女孩子的呼救声引来了她的哥哥和村子里的青壮年,他们打死了一名鬼子和那条狗,另一名鬼子给跑了。事后他们知道日本鬼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就喊全塆的人跑反,大多数人都逃走了,只有少数没有收到消息和行动不便的老人留在塆子里。很快日本鬼子就杀了过来,他们包围了塆子,搜出了三十多人,全副武装的白鬼子押解着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在塆子北边的空田里,让他们一字排开背对着塆子跪下,鬼子在身后用大刀把这些人全都给杀死了,这帮没有人性的畜生,真恨不得把他们都给生吞活剥了。”
她妈听得目瞪口呆,说:“他爸,真有这事呀,这可太吓人了,这样的日子可怎么过哟!家里这三个孩子可得叮嘱他们小心点,可别遇上日本人,这帮日本人太坏了!”
爸妈的对话听得三丫头在后厢房里也是胆颤心惊,这时她想到曹志豪说的,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参加抗日组织的决心。遇见这帮日本人就没理可讲,如果说总是一个死,可不能束手就檎,总要抗争一番,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就是死,也不让日本人好过。在这胡思乱想中,她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暖暖的太阳正从东边升起,三丫头牵着家里的牛去往塆外走去。一阵风起,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各种的花香和野草的清新扑面而来。她来到塆西的小溪边,让牛儿吃着溪边肥嫩的青草,自己坐在草地上看着东边的朝阳染红了天边的云霞。看塆子里家家户户的屋顶升起了袅袅的炊烟,田野里有三三两两耕种的农人,一群鸟儿不时地从头顶飞过,清脆的鸟鸣声像动听的歌声。好一派农家三月春耕图,勤劳的中国老百姓守着日出则耕,日落则息的原则,平静而又祥和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宁静,牛儿也停止了吃草,看向大路上,天空中的鸟儿也四散而去。只见大路上三匹东洋马奔驰而来,马上坐着的正是日本鬼子。看到是日本鬼子,三丫头大惊失色,她忘了把自己藏起来只是傻傻地坐在草地上发呆。奔跑着的鬼子忽然发现了年轻貌美的少女,顿时响起一片淫邪的大叫声:“约西,花姑娘的有!”他们拔转马头,往三丫头站立的地方奔了过来。这时的三丫头已经吓傻了,连跑也不知道了。
三个日本鬼子淫笑着围着他,他们不慌不忙地向她逼近,像是猫在戏耍着落入手中的老鼠。三丫头惊恐地看着三个魔鬼一样的鬼子,挥舞着手中的赶牛棍,嘴里哭喊着:“走开,你们走开!”一个鬼子扑了上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嘴里还嘟哝着:“花姑娘的美!”他的大手到处乱摸,凑上他的大臭嘴还想要亲她。她急得大哭,手乱抓乱打,脚胡乱地踢着,可是鬼子太有劲了,她怎么也挣脱不了。忽然,一声暴吼响起:“住手,你们这帮畜生!”一道人影纵身而起,一记飞腿把这名鬼子踢倒在地。人影落地后,威风凛凛地站在三丫头的面前,把她护在身后。三丫头定睛一看,原来这从天而降的英雄不是别人,正是她念念不忘的曹志豪。三个鬼子看到有人来挑战,立即打起了精神,舞动着手中的大刀扑向了曹志豪。只见他手持一根长棍,舞起一片棍花,三个鬼子被他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正陷入绝望之中的三丫头喜极而泣,她不顾男女有别的禁忌,扑到曹志豪的身上大哭!曹志豪一把拉过她,转身就跑,说:“快跑,一会鬼子回过神来还会回来的,他们手上可有枪,我是打不过的。”他们就往前跑,跑着跑着,发现背后果然有鬼子追了上来。来到一条小河边,看起来河水很深,可是又没有桥,后面的鬼子也越追越近了,这可怎么办?三丫头又急得想哭了,曹志豪说:“哭有什么用,你会游泳吗,你跳到水里去,钻到河边的芭茅里躲起来,我在这儿挡住鬼子。如果你能躲过去最好,如果躲不过去,就是跳在水里淹死了,也不要落到这帮鬼子的手里。”说完,他让她跳到水里的芭茅丛里躲好,转身站起来冲鬼子走去,他舞起棍花冲向这帮鬼子,这时,鬼子开枪了,枪声中,他倒下了!她惊恐地看着他倒下,想喊可是嗓子像是被什么给挡住了,喊不出来……
“三丫头,怎么了,做恶梦了,快醒醒!”妈妈的叫喊声惊醒了她,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睡在后厢房的床上,哪有曹志豪和日本鬼子。这时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对妈妈说:
“妈,吓死我了,我梦到自己遇到了日本鬼子,幸亏是一场梦,可把我给吓坏了!”
她妈说:“妮子,现在知道害怕了,以后可不要老往外边跑了,老实在家里呆着,要真的碰到日本鬼子,那可就惨了。”
她对她妈说:“我知道了,妈,你放心吧,我不会碰到鬼子的,就是碰到鬼子,我也要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的。”
她妈说:“你就吹吧,就你这小身板还打得人家屁滚尿流的呢。”
她笑了笑,没有吭声,在心里想着,我不行,还有人帮我呢。人家可有本事了,一根棍子舞得出神入化的,日本鬼子也怕他。一想到曹志豪,她的心里就甜蜜蜜的,她没有想到自己在梦里能看到他,最后还抱着他大哭,想到这儿,她自己偷偷地羞红了脸。可是最后,他可是被鬼子打死了,他不会真有什么事吧,想到这儿,三丫头的心里有一份担心,一份牵挂。
时间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早早地,三丫头就盼着天黑,她晚上也要去曹家寨,参加由曹志豪领导的抗日组织。这几天她也试着跟塆里的别的女孩子试探过这件事,可是她们都不感兴趣,说打鬼子是男人的事,我们女人不用操这么多的心,我们能找个好婆家早点嫁人就好啦。虽然没有找到一个女伴,但是却没有动摇她晚上要去曹家寨的决心!下午,塆里的好些小伙子都上三丫头家来串门,他们是来打听她的两个哥哥晚上去不去曹家寨的。三丫头也好奇,不知道两个哥哥晚上究竟去不去。按他们平时的思想,他们是不会去的,因为他们对这些活动不太感兴趣。他们只想着帮家里多做事,早点攒点钱好娶媳妇。快到吃晚饭时,塆里的智伯青来了,他家在塆里算是有钱人家,但是他为人却很随和,他识文断字,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跟曹志豪有点像。他在三丫头的两个哥哥屋里呆了好半天,三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当智伯青走出大门要离开时,三丫头追出门去拦住了他。在塆里,三丫头家的辈分是很高的,她比智伯青都要高一辈,平时,她总是喊他的名字。
“伯青,你们晚上有多少人去曹家寨呀,我哥哥们去不去呀?”
智伯青看着她说:“你问这干嘛,难道你也想去?”
三丫头说:“怎么了,我就不能去吗?”
他说:“我们可都是男孩子去,你的哥哥们也都要去的,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凑热闹了,不方便不说,这可不是去玩,搞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
她不高兴地说:“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打日本鬼子了,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天就有我三丫头去打鬼子。你还别小瞧人,我今天晚上就去!”
智伯青笑着说:“好,好,好,你去,只要你不害怕你就去,我们的组织是人越多越好,那晚上你就跟我们一起去,我先回去吃饭,晚上再见。”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了。
三丫头也转身回屋,智伯青的话多少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在心里想,女孩子怎么了,跟男孩子一样的是两只手两只脚,男孩子能做到的事,女孩子一样能做到。我就不信女孩子就不能做出什么来,走着瞧,我一定要做出点什么,让你们男孩子对我刮目相看!走回屋,她就到厨房帮妈妈做饭去了。她跟妈妈说:
“妈,晚上我要出去看灯!”
她妈说:“不行,这兵荒马乱的日子,大晚上的就不出去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多不安全!”
她说:“没事的妈,塆里好多人都要出去看灯的,大哥和二哥都要去的,你就放心吧,都是年轻人,就是遇到日本人也没事。”
她妈说:“那也不行,别的人都是男孩子,野点没有关系,你可是女孩子,跟男孩子们混在一起像什么话,将来怎么嫁人?”
她开始跟她妈撒娇了:“妈,没事的,你就让我去吧,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能跟男孩子一样做事的。你有时去木兰山拜菩萨,那木兰山的木兰就是当年替父从军的花木兰,还有你爱看的黄梅戏有个女附马,那附马也是女的,这说明女的不比男的差,你就让我去吧,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时,三丫头她爸在堂屋里说话了:“不让去,像什么话,一个女孩子到处瞎跑什么,疯疯颠颠的,成什么样子。”
三丫头委屈得一跺脚,说:“你们都管着我,不让我出门,我就只能等着嫁人吗,我不干,今晚上我就要出去。”
“你敢,你今晚要是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孩他妈,晚上把她锁在屋里头,看她往哪儿跑。”她爸发火了,大声地说。
三丫头一瘪嘴,眼泪差点流了下来,她一跺脚,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她妈在身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专心地做饭了。
很快,天就黑了,饭也做好了。妈妈在堂屋里喊她:“三呀,三丫头,快来吃饭了。”
三丫头躺在床上,赌气地说:“不吃了,你们吃吧!”
她爸说:“不吃正好,还给我省粮食了,你吃不吃的晚上也不能让你出去,还反了你啦。”
听到这话,她的心里更气了,心想,不行,我不能不吃饭,晚上一定得想个办法出去,不吃饭哪有力气去搞活动呀。想到这儿,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堂屋,盛起一大碗饭,美美地吃了起来。她爸斜着眼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她又抬脚往屋外走去,她爸喊住了她:“三丫头,你站住,又干嘛去?”
她收住脚步,说:“我帮我妈洗碗去,怎么啦,这也不行呀?”
她爸说:“不行,碗不用你洗了,让你妈洗就行,你回屋歇着去吧。”
她站在门口没动,两个哥哥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
她爸提高了声音厉声说:“回去,还想反天了!”
她妈在一边也劝着说:“三呀,快回去吧,听话。”
她无可奈何地转身回去了,恨恨地把门重重地摔上。她刚一进屋,她爸就把她的房门给锁上了,然后自己就回房歇着去了。
坐在床上,三丫头的心里思绪万千。她想到自己答应了曹志豪晚上要去参加活动,自己要是不去,那不就成了说话不算数了;她又想到智伯青说的女孩子怎么怎么的话,如果晚上不去,那就真被他们男孩子给看扁了。不行,晚上得想个办法出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她听到屋外传来智伯青喊她大哥二哥的名字,他们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她听到智伯青问她哥:“三丫头呢,她不是说她要去吗?”她大哥说:“不要听她的,一个女孩子瞎掺和什么,她去不了,我爸不让她去,我们走吧。”
智伯青说:“我就说一个女孩子不行吧,瞎掺和,那我们走吧,不管她了。”说完,他们就离开了。她走到门边,轻轻地推了推门,还真锁上了。堂屋中的她妈听到动静,走过来跟她说:
“三丫,你不要推了,听话,快睡觉吧,就不要出去了,你爸和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瞎跑了。抗日是好事,但是有那么多的男孩子呢,有他们就够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焦急地在屋子里转起圈来。转着转着,她的眼光落到了窗户上。她这后厢房本是没有窗户的,她嫌屋里白天时不亮堂,就想着要装一个窗户。正好,她徐家畈的姑父是做木工活的,到塆里为人家打家具,她就自己拿着材料,在姑父的指点下做成了这个窗户。她走到窗户前,拿着刀子把榫卯的地方给弄开了,很快,一根窗户栏就被她拿下来了。她连拿下来三根,试了试,人能出去了。她笑了,想锁住我,没门,我还是能出去的,她在心里暗暗得意着。从窗户里翻出去后,她又轻轻地把窗户栏给安好了,然后,她就大步地往曹家寨方向赶去。她不能做一个食言的人,说好了今天晚上要去就一定要去,特别是在曹志豪面前,不能让他把自己给看扁了。
这个正月十五,天气并不好,天空中很多的云块,月亮在云层中是若隐若现的。虽然晚上并不是很黑,但是很少走夜路的三丫头还是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她知道自己出来晚了,怕赶不上他们的活动,于是就加快速度往前赶,谁知道事与愿违,一脚踏空,踩在了路中的一条放水的小水沟里,“扑通”一下,她摔倒了,右脚好像擦破了皮,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右脚破皮的地方。现一摸衣服,也沾上了泥水。她顾不上自己的衣服了,简单地在路边扯了一把野草擦了擦,就继续往前走,她的心已经飞到了曹家寨的打谷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