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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解试,县文院既是考试地点,同时也是阅卷地点。
负责阅卷的,是州文院的老师们。作为州一级的文院,全院的老师有十来个,师资力量要比县文院强许多。
全州应试的考生大概五百人左右,也就是有五百套考卷。十天之内,每个老师批阅五十套考卷,工作量不算太大。
午时刚过,老师们阅卷工作都已完成,只剩下院尊柳宗手里还有最后一套。作为院尊,他的能力自然是在所有老师之上的,只不过最后这一套,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还没有写下最后的等次。
准确地说,应该是最后一门的“策问”,让他犹豫不决。他手上的这份考卷,早已被“糊名”,看不到考生的名字。但从帖经、墨义和诗赋来看,他早就知道了考生是谁。
犹豫再三,终于,他写下了考评等次。随着最后一套考卷批阅完成,所有考生的成绩已经被记录在案,只待最后汇总,分出名次。
一个时辰后,汇总工作完成。所有考生的成绩排名表,出现在了柳宗的手里。
“该去给薛大人禀报了!”
封存好考卷,柳宗准备起身前往州衙。若无意外,明日放榜的名单,将会是他手中排名前二十的考生。
然而,他还未走出阅卷室,州文院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正是都统杨光正。
看到杨光正,柳宗很纳闷,平日里,都统大人从不会踏入文院半步,此时前来,是几个意思?
“见过杨都统!”
收好排名表,柳宗赶紧拱手,恭敬行礼。
杨光正满脸笑意,拱手回礼,居然不似以往那般傲慢跋扈。如此这般,更让柳宗心头嘀咕。
“咳咳。”来到室内,杨光正径直坐上了首位。这个位置,平日里都是柳宗的专属座位。
杨光正官居五品,高于柳宗,坐在这个位置,理所当然。
柳宗亲自给他沏了一杯茶,双手奉上。杨光正接过来,呷了一口,笑意不减。
“不知杨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柳宗坐在了杨光正左下位,拱手致歉。杨光正摆摆手,淡然道:“无妨。柳院尊忙于公务,可以理解。”
杨光正语气客气,态度柔和,完全和平时不是一个样子。柳宗是个明白人,当即意识到其中必有猫腻,便开门见山,道:“不知杨大人有何吩咐?”
杨光正平日都是和武夫们打交道,本就习惯了快言快语,直截了当。见柳宗不拐弯抹角,自己也懒得再客套,便道:“解试排名出来了吧?你拿给我看看,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听他这么说,柳宗更是不解。州文院年久失修,多处出现了安全隐患,急需拨款修葺。为了这事儿,我向你禀报了不下十次,你次次找借口推脱,根本没把文院事务放在眼里。这会儿居然关心起了解试了?真是奇了怪了。
但杨光正毕竟是上司,柳宗不好推脱,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推脱的理由。
“杨大人,排名倒是出来了,只是薛大人早就有过吩咐,在他审定之前,不得示于他人。所以……”
柳宗面露难色,这是科举考试的规矩,自己又身份特殊,怎能知法犯法呢。
杨光正虽说文化水平不高,但脑子还是够用的。他一下便听出了柳宗的言外之意,瞬间,态度由晴转阴,神情变得阴冷起来。
“呵呵。柳院尊这是在拿知州大人压我?你真以为我还怕他不成!”杨光正玩味一笑,语气颇有深意。
柳宗眸子一紧,赶紧解释,“岂敢岂敢!当真是薛大人早有示下,下官不敢违背啊!”
“那我的命令,你就敢违背了!?”杨光正冷眼相对,当即厉声斥道。
柳宗浑身一怔,低下了头来。他知道,话都说成了这样,恐怕自己再执意下去,会不好收场了。再一想,杨光正身为都统,又是本次解试的副考,想要看看排名,其实也无可厚非。要看,就给你看吧。
拿定主意,柳宗只得赔着笑脸,将袖中排名单双手奉上。
杨光正嘴角上扬,不屑一哼,一把拿过排名单,直接从头快速扫过。
这模样像是看排名的么?怎么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柳宗暗中观察着杨光正,很快便发现,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后半段。
“解试一般取几人?”杨光正盯着排名单,沉声问道。
“百中取四。”柳宗如实回答。
杨光正眼珠子一转,兀自念叨:“那就是二十人……嗯……”
念叨完,他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书桌上。片刻后,他找到了一支笔,然后直接在排名单上画了一条线后,将它交给了柳宗。
“把这两人对调。”杨光正语气刚硬,不容置喙。
柳宗看了一眼这条线连接的两个名字和排位,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明目张胆篡改乡贡排名呐!更可怕的是,一个排第一,一个排倒数二十几,天壤之别啊!这杨光正到底想干什么!?
篡改乡贡排名,往小了说是违反考纪,往大了说那可是欺君之罪。就是借十个胆,柳宗也是万万不敢的。
“大人!”柳宗浑身战栗,声音颤抖:“考生考卷均已封存,随时可查,若是事情败露,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
“这有何难!”杨光正毫不在意,“换一份考卷,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此事就你我知晓,能出什么乱子!就这么定了!”
说罢,他也懒得再和柳宗废话,留下一句“好之为之”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文院。柳宗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夕阳下,整个州文院被映衬得熠熠生辉,显得特别庄重、大气。
已是卯时,柳宗还在院内徘徊。
最后的一点阳光,逐渐暗淡,柳宗紧蹙的眉心,没有丝毫舒展。再不下决定,就来不及了。
柳宗看了看眼前的文院,数百年间,这里不知培养了多少文人士子,虽经历了五代战乱,但却屹立不倒,传道授业不曾间断,从未辱没“文道”二字。
“师者,表率也。既承文道,当为君子!”
铿锵地道了一句,最终,柳宗的眼神由彷徨变得坚毅,随后迈开了步子,朝着州衙昂首而去。
若要怪罪,那便怪罪吧!这一次,我柳宗就他娘地抗命不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