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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岳州府衙前,有人递上拜帖求见岳州通判大人戚风将军。
岳州虽为县级,却为何设有知府与通判?这就要从宋朝官制说起。
宋朝地方区划有州、县两级别,知府(事)负责统领州府的军、政事务。这岳州城虽隶属江陵府,但因其地处边境要塞,故级别等同州郡,以便临机善断。根据制衡原则,为了牵掣知州的权力,每州设“通判”一人。州府级文件的起草与发布需“通判”签署,才能生效。因而,这“通判”一职乃是实权在握,位同知府,从五品。
所以,当府衙书记官看到一封极其简单的拜帖,上书:“江陵府岳州青阳县秀才李从之敬拜”,心里直犯嘀咕:“无品无衔无人引荐,一个布衣秀才就想见通判大人?”
依照宋例,秀才以上文士皆受礼遇,因此也不敢怠慢。翻出花名册,查认青阳县确有秀才姓李名从之,故而,还是将帖子递了进去。
不多时,衙役来传召见李从之,书记官特意看了两眼,这人虽衣着朴素,但风骨高贵,也就不再多虑。
李从之一路随衙役来至后堂偏厅,看到一人着五品官服端坐厅上,料定是通判大人戚风。
宋制礼遇文士,秀才见县级长官可不跪拜,但一般见了州长级别还是要拜的,因而李林行跪拜礼。
戚风面色凝重,问道:“李秀才要见本官,所为何事?”
李从之拱手为礼,答道:“在下受人之托,转交一枚玉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虎奉于案前。
戚风观之,乃是一枚羊脂玉虎,雕工绝妙,虎头高昂,双耳直立,张口露齿呈咆哮奔扑状,十分凶猛传神。加之羊脂玉乃是和田极品,这玉虎通体雪白,未见一丝瑕疵的,白璧无瑕,因此绝对称得上“重器”二字。
戚风立刻站起身来,手捧着玉虎,走到李从之面前。一双锐利的眼睛如鹰目般上下打量着李从之。
片刻后,摒退左右,待全部退下后,眼神随即变得热烈,声音略微颤抖的说道:“想必是公子无疑?”
李从之微笑着微微点头。
戚风双手将玉虎送还给李从之,一脸关切的问道:“令尊大人可安好?”
“一切安好。”
戚云长舒一口气,放心的点头。
最简单话语动作将一番挂念了然于心。
“公子今日亲来,所为何事?请尽管吩咐,戚某定万死不辞。”
“戚将军言重了!……”
“公子有所不知,当年令尊大人搭救戚某全家,戚某时时盼望能报答一二,这一等就是数年。我知道令尊大人忧国忧民,现在边关吃紧,正是用得着戚某的时候。”
“在下来时,家父曾说过,这些年为避嫌疑,刻意不与将军有所联络,与君子之心必惺惺相惜!”
“林公子……”戚风一忘情,便脱口而出。
化名为李从之的林瑾瑜连忙摇头制止。
戚云方觉失口。
瑾瑜敏锐的扫视四周,将丝毫动静收入耳中,确定并无异样后,方才说道:“来见将军,是我坚持己见才征得父亲的同意,并让我携带玉虎为信。今日前来并无要事,只是想向将军打听些消息。”
“公子请讲,戚某定将知无不言。”
“将军可知岳州有一宋水师的造船基地?”瑾瑜有此一问完全是出于试探。
戚云原为荆南国大将,因荆南国内政治腐败溃烂不堪,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戚云率部起义,后宋太祖挥师荆南,戚云见其有明君之象,便率部归顺。戚云虽是降将,且林仁肇于他有救命之恩,但毕竟身处宋营,多年未曾联络,瑾瑜不敢贸然行事。故而,拿已查实的事情试探戚云。
阳春白雪的公子经过历练已渐渐有了江湖心机。
“此事早有耳闻,但此处隶属兵部直接管制,非常隐蔽机密,像我等地方官员均不知内情。只是这一年半载的,兵部曾命岳州选派造船工匠、水手送往那里,这些工匠水手自打进去还从没放回过,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形,只听押送的人说是造船基地,且场面极大。如此机密之事,公子是怎么知道的?”戚云问道。
瑾瑜眼中灵光一闪,但面上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只是略有耳闻。刚才听将军说,岳州会选派工匠水手去造船基地?如我这里有推荐人选,将军方便安排?”
戚云道:“此事方便,本就由我负责。因为去那里的劳工至今没有放出,什么情形一无所知,所以再没有人愿意去,征用人手非常急迫。”
瑾瑜想了想又道:“岳州府守军官兵有多少?”
戚云道:“一万三千有余,水陆各占一半。”
瑾瑜点点头,又道:“江陵府援军到达岳州,需要多久?”
戚云道:“算上战报传递、军队调动、集结、行军,一天半的时间必到。”
戚云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公子可是要……?”
瑾瑜打断戚云的话语说道:“只是探听一下而已。”
瑾瑜又道:“还有一事相求。”看戚云面色凝重,不觉微微一笑道:“今日白玉虎我收回,他日将军若遇到持相同样式墨玉虎之人,还望出手相助。”
戚云重重点点头,等待下文,见瑾瑜没有接着往下说,愣了愣问道:“公子交代完了?”
瑾瑜笑意更浓道:“正是。”
戚云嚅嗫道:“我以为……公子会命我去……毁了那造船基地……,或是里应外合……”
瑾瑜摇摇头道:“只为一己所愿,便让将军只身涉险,陷阖家于困境,断然不会是家父所为。”
戚云动容道:“老大人对戚某一家的保全之恩,无以为报。我那老父略通书画,为感念老大人,凭印象绘制了老大人画像,供奉于堂内,以求上苍护佑。”戚云所说的乃是当时的“生忌”之俗,表达尊崇、祈福之意。
瑾瑜道:“切莫如此,以免给戚府招惹麻烦。”
戚云道:“老人家的一点心意,阻拦不得,老人家也很谨慎,不会有所差池。请公子一定代戚某全家向老大人请安问好。”
瑾瑜称谢,说完便起身告辞。
戚云不便强留,想送至厅外却被瑾瑜阻拦。
戚云突然想到什么,悄声道:“下次公子再来,可直接到舍下来,比来府衙更方便稳妥些。”
瑾瑜回首莞尔道:“正是要光明正大,才不会给将军招惹是非,所谓‘大隐隐于市’。在下告辞!”施礼毕,在戚云的目送下,瑾瑜走向厅外。
接下来的一日,瑾瑜拜访了顺昌镖局。
顺昌镖局乃是宋南区域第一大镖局,江湖地位稳固。总领张顺昌祖籍荆南,近年来虽在江湖上走动不多,但其人脉极广,见识深厚。因岳州地处边境,贸易往来频繁,顺昌镖局的总号便设在岳州。由于生意红火,镖局又延伸出票号业务,“顺昌”字头的门面浩大威武,呼啦啦的占了小半条街,手下镖师众多,商贾往来繁忙。镖局、票号借着走南闯北的机会,像打探消息、掩人耳目等事,均不在话下。
张总领与南唐的各种渊源不消细说,此人颇受林仁肇器重,这些年来也将不少消息报告给林仁肇,忠心耿耿,人品可靠。
瑾瑜拜会张顺昌,一是为了联络,二是交代了一些需要张顺昌打探和报告的消息。在已过不惑之年的张总领面前,林瑾瑜自称晚辈。一般而言,有辈分的人极易对聪慧稳重、彬彬有礼的晚辈生出垂爱之心,而年轻人也更易尊重资历深厚却不倚老迂腐的前辈,因此,这两人颇为投缘。瑾瑜又将一些情报传递的途径进行了调整,更为隐秘安全,张总领大为赞成。
至此,岳州诸事办结,瑾瑜随即返回南昌向父亲赴命。
待见到父亲,瑾瑜详细陈述了岳州之行的各种经过。
林仁肇内心由衷感慨,懵懂少年已经成长为铮铮男儿,心中十分欣慰。
林父说道:“现在正值春旱枯水期,敌船均停泊在溪水中坐以待毙,机不可失,若要摧毁这些船只,你可有何想法?”
瑾瑜道:“孩儿在回来的途中已经思虑周全,可有两种对策。上策是取得皇命直接发兵岳州,孩儿从戚云将军处探得岳州驻军只有一万三千余人,水陆各半,也就是所水军只有七千人不到,而江陵府援军则需要一日半才能到达。宋船只均停泊在江面,我军只要多派水军横渡江面,进行突击,并行油毡火攻之计谋,定可一举焚毁船只与基地。”
林仁肇缓缓点点头道:“正是,此举是最稳妥的对策,只是……”话已停住,显然又触及内心最忧虑的部分。
瑾瑜接口道:“只是这样一来,必遭北宋记恨,圣上长期恭谨侍宋,未必能有如此决心。”
林仁肇的眼神暗淡下来,低头不语。
“当今大局,其实圣上比谁都清楚,无论如何恭谨卑微,唐宋之间必有一战,既然不可避免,不如早作防御。”
“如此良机,即使注定此议被驳,我们也应当一试。”
“即使被驳,只要父亲一声令下,孩儿也能将那地方付之一炬”。瑾瑜目光坚定的说。
“此话怎讲?”林父问。
“孩儿得知戚云负责选派工匠水手送往造船基地,如果我们安排人手焚烧船只……。”
话还没讲完,已被父亲打算:“万万不可,如你所讲,那里戒备如此森严,行动一定十分困难,即使侥幸成功,我们的人如何脱身险境?只要有一丝疏漏,不但毁不了船只,还给北宋留下话柄。”
“孩儿也认为这是下策,所以,父亲还是谏言圣上,奏请圣上决断。”
林父道:“此事还需谋划。当今圣上重文轻武,武将所言难免被认为是匹夫之勇,此计需文武共谏。我打算请徐铉徐大人一同力谏圣上,方能多一些把握。”
瑾瑜想了片刻后道:“父亲所言极是,徐世伯人品贵重,极富威望,再合适不过。只是徐世伯素来与父亲交好,朝野尽知,难免有唱和之嫌,孩儿倒是觉着右内史侍郎陈乔大人更为妥当。”
林父开怀笑道:“孩儿思虑周全,不错,陈大人乃三朝元老,先皇亲点的‘大忠臣’,深得圣上信任。若陈大人能支持这一谋划,则胜算大增。”
林父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随即停下对瑾瑜说:“孩儿,我们即刻返京!你有爵位,可随我一同觐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