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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洛水南下,经清丰,转濮阳,一路走走停停,待行军至斟灌之国时,已是十日后了。斟灌氏与夏后氏同宗同源,夏启迁都斟鄩后,便将此立为诸侯国。
因曾是先皇王都,旧人已去,但繁华仍在。丈宽的青石板路纵横交错,穿插于巨石与红木筑就,茅草做顶的重屋和宅院之间。
时近寒冬腊月,路上的行人仍然不少。相熟的人聚在一处,聊一聊街头巷尾的旧闻,什么逐鹿之战,大禹治水……
而其实距这些故事发生之时早已过了百年,真正见证此事的人怕是已然深埋黄土,但说者依然会将这些传闻轶事讲得惟妙惟肖,神乎其神。
斟灌城主姒允是仲康远房的堂兄,平日里并不常往来,关系并不算好亦不算坏。
只是如今政局纷乱,三王夺嫡,睿智如姒允自然明白这三位王爷谁也得罪不得。
于是这日一早,姒允得知仲康率兵经斟灌回帝都的消息,早早带着家眷家臣在城门外迎候仲康的到来。
姒允年逾半百,华发肃肃,满脸皱纹,身长不过六尺,眼睛小而圆,一见便是个精悍世故之人。当他满脸堆笑迎向仲康时,方才瞧见车驾旁尚在马上的翌。
姒允愣了愣,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仲康,道:“这……”
仲康回头看了看,旋即明白,于是笑道:“堂兄不必惊惶,本王出兵讨伐穷石,有穷氏不敌归降,我念这有穷氏族长年轻有为,是可造之才,于是招为麾下让他带罪立功……”
说到此,仲康压低声音,“我长兄这人您也知道,荒废朝政,淫乱后宫,就算没有有穷氏,早晚会有人把他推下皇位。如今二哥三哥还在帝都里闹腾,稳定朝局比什么都要紧!”
仲康拍拍姒允的胸脯,缓声道:“堂兄是明事理之人,虽说我三兄弟在帝都时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可如今是不同了,有穷氏,东夷族如今已归顺于我,军权都握在我手里,究竟该向着谁,堂兄应该清楚吧?”
姒允抿嘴一笑,眼睛弯成了一条线:“自然,堂弟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放心,若他日有求于我,堂兄必鼎力相助!”
两人四目相对,哈哈一笑,便在那里扯起了家常。翌冷眼看着,以只有他和寒浞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斟灌的西面是赤水,赤水与符禺的交界,有一个叫伯明氏的部落。你大概忘记了吧?你应该回去看看……”
说到此,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寒浞猛地抬起头,凝视着翌。
翌不缓不急,一字一顿地道:“那是我父亲救你的地方,是你的家啊……”
寒浞心里跌宕起伏,攥紧双拳才稍稍平复:“谢师父提点,我会回去看看的。”
初来王城,少不了一顿饮宴,借以慰藉廉王劳顿之苦,犒劳三军将士。寒浞心里有事,这一番酒食也吃得索然无味。酒过三巡之后,他早早向翌告假,只带了逢蒙便出了宫去。
刚出宫门,一宫人走上前来,道:“寒大人留步。”
寒浞眉头一蹙,一丝疑惑从眼中略过,转瞬隐去:“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那宫人陪笑道:“刚有一妙龄女子托奴婢稍个口信给大人,赤水竹山,伯明乡野,邀大人一叙。”
听完此话寒浞心里倏然一惊,正思忖间,身后的逢蒙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大人,您说会不会是……”
寒浞一转念,瞬间明白逢蒙要说的意思,其实他自己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却不敢确定。但细想想,斟灌城已属豫州境内,玄冥门眼线众多,追踪到此并不足为奇。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楚怜儿竟如此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让宫人通传报信么?
数年前的玄冥门还是隐于市井坊间的暗杀组织。杀手一旦露出自己的真容,也就代表他的死期将至,所以江湖上对玄冥门的认知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可如今却是不同了,寒浞通过这几回与玄冥门杀手们交手,发现其行事风格与往日大大不同。莫非与皇族挂钩,杀手也转为死士了么?
更让人忧心的是,如今廉王与翌已达成共识,但玄冥门的行动却似乎并没有因此中断。莫非这个幕后的人并不是廉王?
那么又是谁在操纵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杀手组织呢?越深想,寒浞心里重重疑团便越是难解。
纯嫣遭劫,自己遇刺,翌又被血妖姬蛊惑,桩桩件件仿佛都是冲着有穷氏来的。这一切的一切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引线牵动,而引线的另一头却不知攥在谁的手里。
打发了宫人,寒浞和逢蒙骑着马出了城,径直向西行去。
赤水又称竹水,自竹山而出,符禺河则出自符禺山,两条河均以山得名,由西向北注入渭河。
竹山多箭竹,四季常青,远看郁郁葱葱,十分惹眼,但行来却十分艰难,只因山中积雪湿滑异常,一小心怕是就要跌到山下去。寒浞与逢蒙将战马拴在山脚时,特意削了两根木棍,以保持身体平衡。
竹山不大,地势也不险峻,然时过境迁,想再寻到多年前被毁去的村落,却是如大海捞针。
两人爬到半山腰,逢蒙已摊坐下来,连连告饶:“大人,不行了,我们歇一会儿……乖乖,爬山比打架还累,不行了不行了!”逢蒙连连摆手,满头是汗。
寒浞轻笑:“九嶷山可比这箭竹山险峻多了,你从小长在那怎么会怕爬山?”
逢蒙一咧嘴,摆手道:“那可不一样!九嶷山是深山老林,里面尽是结实的藤蔓,抓着它们能跃出八丈远……不像这里,光秃秃的,除了竹子还是竹子,一个不小心就插得开膛破肚了。”逢蒙说到这,忽然噤声,侧耳听了好一阵,方道:“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寒浞听逢蒙这么一说,不禁也敛住笑容,仔细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可是听了半天,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但周围一丝杀气也无,疑惑中,寒浞问:“这里没有伏兵,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
“不……”逢蒙摇头,笃定地道:“不是人……”说着,逢蒙抓起身旁一个手掌大的石头向距二人两丈远的草丛掷了过去。
只听一声低沉的嘶吼,整个山丘似乎都颤了一颤。未等寒浞回过神,一个九尺高,浑身长满棕色体毛的巨兽从草丛中跳了出来。
“这是什么?!”寒浞看着眼前的巨兽,呆了一呆。而逢蒙则拉着他的手向山下蹿去,边跑边道:“是棕熊哇,大人!我们走到他的地盘了!”
棕熊,寒浞并不是没见过,不过这样的天气——这时候熊不是早应该在洞穴里冬眠了么?
虽然很不合常理,但后面那只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棕熊是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来不及想太多,两人连滚带爬地向山下逃去。
然别看这棕熊体态臃肿,跑起来却不慢。两人跑十步不及这东西跨一步。眼前距离越来越近,忽然见一棵足有百年的松树,寒浞急中生智,一咬牙,反转身,刀已出鞘。
“大人,您要干什么?!”逢蒙苍白了脸,喊道。
“别说话!爬到树上去,一会我把这畜生逼到树下,你拿东西刺它天灵盖,我们就有救了!”看着狂奔而来的棕熊,冷冷吩咐道。
逢蒙看了寒浞一眼,知他主意已定,当下亦不多说,三步两步跑到树下,搓搓手,便向那树顶爬去。好在树皮粗糙,逢蒙竟没使什么力气,几下便蹿上了树冠。
他从怀中抽出匕首,待向下看时,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只见那棕熊已然奔到寒浞近前,两只巨掌一挥,便向寒浞拍去。
寒浞知这东西力气奇大,不敢与它硬碰硬,虚晃一下,纵身一跃,已跳出它的攻击范围。棕熊见扑了空,大吼一声,跳上几步,双掌继续向寒浞挥去。
寒浞一面要躲着棕熊的重击,一面找机会用刀拍向那熊的鼻子——棕熊全身被厚厚的皮毛包裹,一般利器伤不到它分毫,然那鼻子却是它的要害。只要击中鼻梁,便可将其制服。但那东西远比想象得聪明,有几次寒浞准备攻击之时,它的肉掌便已经到了。
又如此周旋十几回合,没见那棕熊怎么样,寒浞倒是被逼到了树下。
“大人,快上来!”眼见那东西直奔着寒浞而来,树上的呼喊也变得焦急而迫切。
“不行!”寒浞冷然道,“若我上去,这东西也会跟着爬上树,那我们两个就都完了!你在树上躲好!要是我有什么事,你替我把你姐姐找回来!”
地面的震颤越来越剧烈,眼前的黑影也越来越大,寒浞将手中的刀用力一掷。然棕熊的速度却并没有减慢,庞大的身形径直朝寒浞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