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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寿二年八月,帝巡幸东京,时值中秋,太子昭自京城来,俯于承业殿,愿侍于帝侧,帝不允,斥之,太子阴郁回转。八月二十八日戌时,太子昭甍于承乾殿。”
——《绥书》
东京,刚过中秋,天气已渐渐凉了,这座刚刚落成的皇城,没有那一份雍容大气的底蕴,显得更加的凄凉,皇帝巡游东京,视察河洛,部分王公贵族和当势的宠臣跟随,浩浩汤汤上万人,绵延数十里,人数准实不少,可是在这世家横行,九品余韵仍存的年代,哪一个王公大臣在各地没有些产业呢?伴君如伴虎,谁会愿意去陪着皇帝一起,找不自在呢?因此,整个皇城里,除了皇帝和皇后,就只有西宫的十六妃嫔了。
八月三十日,戊申,己丑,亥时。皇帝还在承业殿查看各地的公文,自从自己来到了河洛,关中的那群世家似乎有些不自在了,时不时会有一些小麻烦出现在自己的案头,即使已经下诏,太子监国,领国事,掌天子印,代天子而牧四方。这说明那群人还看不上太子,说明他们还很清楚,皇帝的态度,才是这个帝国的走向,所以他们在不断的试探。
“大家,歇了吧,天气越发的凉了。”,齐全轻声道,这老狗是自家潜邸时的奴才,从小的玩伴,整个内侍监,也只有他敢出声了。
皇帝用力的睁了睁迷瞪的眼睛,呼出一口浊气,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笑着说道:
“关中的那群人想来是难熬的,朕离了关中,就如同老虎离开了笼子,自从来到了河洛,山东的名士是越发的愿为朝廷做事了,这样一来,关中的势力必然会被侵占,若能两虎相争,朕这一趟便算值当了。”
齐全是家中的老人,忠心是早已经用事实证明了的,除了皇后,就剩他是知心人了。
“嘿嘿,圣人的见地哪里是奴才能懂的,只是老奴觉着,如果关陇的军族算是老虎的话,山东的士家就是一只凶猛的过分的花豹,看似差不多,谁也动不了谁,可是花豹毕竟是花豹,想要制衡关陇的军族,力量还是有些差距。”,齐全的声音有些阴柔,尖笑起来,就如同夜枭一般。
皇帝有些诧异的看着齐全,:“想不到你这个奴才还有这份见地,不错,中原数百年的战乱,你放才罢,我又登场,可是换来换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家,你看看关陇的那几个,宇文,独孤,元家,哪一个不是当年主宰天下的皇族,现在虽说没落了,可手中家臣,私兵不知几何,各家联姻不绝,人脉关系重重叠叠,牵一发而动全身呐,山东士族虽然掌着天下的嘴巴,可是很多时候,还是要靠手中的拳头说话啊”
说着说着,皇帝刚刚舒展的眉头,又促到了一起,让齐全有些后悔,接这个话干什么。
“大将军”
一个小内侍恭敬的提醒了一声,申请有些紧急,看样子,想来是有什么急件。
齐全快步走到门口,问到:“何事如此慌张,没了规矩么?”
那小内侍更加害怕,如同鹧鸪一样在风中颤抖,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把话说完:
“回大将军,太子左卫率袁文快马求拜皇上,说是有天塌的大事。”
齐全也只是想敲打敲打他,并不是为难,再加上袁文这句“有天塌的大事”,让他有些心惊胆寒,太子左卫率袁文是太子的亲军掌军使,按理说该寸步不离,可现在袁文竟然从京城跑来送信,必然是一场滔天的大祸,说不得又有多少人头落地,想到这里,齐全走向皇帝的步伐和更快了些。
“什么事啊,你这大将军还真威风啊,把人家吓的。”
皇帝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汤,慢慢打趣道。
“老奴的威风还不都是大家给的嘛,再说了,老奴也只是吓唬他,让他长点儿心,大家,太子左卫率求拜,说是有要事,您看?”,齐全小心翼翼的问到。
皇帝有些奇怪,抿了一口茶,:“见吧”
不一会儿,一个年纪二十六七的青年进来,着了一身战甲,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却是脸色没有半点血色,双腿有些外张,想来是骑马太久了,定眼一看,他的头上竟然扎着白绫,这是军中将士为主帅致哀的标志,说明主帅去了,太子左卫率的主帅还能是谁?只能是太子啊。
“啊”
齐全看着袁文的打扮,顿时被惊住了,他猜了许多可能,却没想到是这个。
皇帝的脸色也是煞白,额头瞬间就冒了冷汗,嘴唇颤抖着问道:“袁文,太……太子………太子可还安康?”
那袁文听了,不由得悲从中来,再也坚持不住,铺天盖地般跪了下去,大声悲号:
“圣上,太子于二十八日戌时,甍了”
“那伽儿”
皇帝一声悲呼,顿时晕厥了过去。
直到天明,皇帝才被医者灸醒,众人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帝醒后,不曾开口,直愣愣的盯着屋顶,神情有些木然。半晌,皇帝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宫外,却见宫内各人,早已经一片素裹,不由得大恸,连忙转过头去,以免在臣前失态。
内吏令,楚国公尹尧见皇帝只顾自己伤心,有些皱眉,上前进言道:
“陛下,太子故去,万民皆悲,臣等也是心如刀割,可是陛下,太子遗体尚在京城,还请陛下早做决断呐。”
皇帝听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回京”。
皇帝回到京城,即刻命礼部进行太子的祭礼,且停朝一月,以示哀念。
“梓童,是朕害了那伽儿啊,中秋之时,那伽儿说想在我身旁侍奉,不愿意独自待在长安,可是却被我斥责,想来,如果朕将他留在身边,或许,他就………”
太子的头七以过,皇帝却依然恍恍惚惚,他一身常服,坐在承乾殿的宫门上,精神有些萎靡,白发人送黑发人,饶是这位雄视天下的帝王,也有些承受不住。
在皇帝旁边的,是一位宫装妇人,那宫装妇人慢慢的拍着皇帝的背,忍着心中的悲伤,安慰道:“阿摩,非你之过,你巡幸河洛,那伽儿为掌印太子,坐镇京城是分内之事,这也是为了他以后做打算,谁能料到,那伽儿…………”
皇帝神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似乎想到了什么,抑郁之气有了突破口,狠声道:“还能因为什么?那伽儿虽然痴肥,可是还算体健,无非就是那些军族,乘着朕不在,想要让那伽儿服软,等那伽儿登位,这天下就还是那些军族的天下,就如同他们当年对付大哥一般。”
“啊,竟敢如此大胆”,那宫装妇人大惊,眼眶有些充血,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太子是她嫡亲的长子,虽不喜他痴肥,可太子一向仁孝,她原以为太子是病故,却没想到是被人加害,“阿摩,你要为那伽儿做主啊,他才二十四岁啊,你要给那伽儿做主的”
皇帝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眼中带着愧意,缓慢而有力的吩咐到:“传旨意,太子洗马裴嵇,太子舍人崔屹,太子左庶子窦靖,右庶子元寅,此四人乃太子属官之首,本该恪尽职守,为储君分忧,却疏忽成风,致使太子积劳成疾,弱冠而甍,罪该万死,然太子仁德,不忍斧钺加身,令此四人,徙三千里,遇赦不赦,即刻抄家,男丁为役,女子入教坊司为奴。”
“旨意,太子甍于弱冠,尚有幼子留存,加越王为晋王,加燕王为秦王,且越王年幼,却接连丧母失父,着皇后领回,养于宫中吧。至于燕王,他母亲孝敏厚德,想来能够教导好他,由他母亲抚养吧,仍住东宫,不必搬动,一应分例,加倍发放。”
连着下了两道旨意,自有秘书监的属官去办理。
皇帝起身,望着宫装妇人,:“梓童,朕对不住你了,现在,朕还动不得他们呐”
说着推开了搀扶的宫装妇人,有些佝偻的向着大仪殿走去。
十月初,停了一个月的早朝终究是开始了,此时离太子逝世已经月余了,由此而引起的风波也慢慢落下了帷幕,太子属官大多都被降职,甚至抄家,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处罚尤重,而太子的两个幼子都被加封,长子晋王被皇后领回了仁寿殿抚养。
看似波澜起伏的朝廷,却只是流于表面,对于一国太子来说,这样的代价,太小了,各家真正的核心毫发无损,关陇的军族把这看作皇帝的示弱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