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静。
　　成德节度使府邸。
　　卧房。
　　月光明亮，从窗子里照进来。
　　纱帐低垂，帘幕深深。
　　帘后一张大床上，睡着一男一女。
　　忽地那女子一声惊叫，翻身爬起来。
　　那男子一惊而醒，腾地坐起身来，叫道：“灵儿，你怎么了？”
　　女子呆呆坐在床上，满脸是泪，听到男子问话，仿佛猛地惊醒过来，转头怔怔望着男子，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男子紧紧抱着那女子，柔声道：“宝贝，你怎么了？”
　　女子哭道：“大人，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我，我怕......”说着，伏在他怀里抽泣起来。
　　那男子睡眼惺忪，打个呵欠，轻轻**她后背，呵呵笑道：“做噩梦有什么打紧，你哭什么？好了，睡罢。”
　　那女子紧紧抱着他，扭扭身子，抽泣道：“不！”
　　那男子低头吻吻她头发，笑道：“睡罢。”抱着那女子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那女子伏在他身上，轻轻**他的脸，泪水长流，滴在男子脸上。
　　那男子睁开眼睛，不耐烦道：“你到底睡不睡，大晚上的瞎折腾什么？！”
　　那女子还是不住哭泣，就是不说话。
　　男子一把推开那女子，猛地坐起身来，怒道：“哭，哭，就知道哭，做个梦也哭，有啥好哭的！我又没事，丧门星！”说罢，起身下床。
　　女子一把拉住那男子，哭道：“大人，你做什么去？”
　　男子一把甩开她，怒道：“不睡了，换个地方睡觉去！”说着下床披衣，点亮了床前烛火。
　　那女子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从后面紧紧抱住男子，脸贴在他背上，叫道：“你别走，我不让你走！”
　　那男子心中一软，转过身，**着她的头，低声道：“灵儿，你到底怎么了？”
　　烛火命令，只见那男子身材魁伟，虬髯满面，甚是彪悍。
　　那女子身材窈窕，穿着一身粉色内衣，带着肚兜，面容娇美，长发及腰。
　　灵儿抬起头，满眼是泪，哽咽道：“我刚才做梦，梦到好多人围住你，你浑身是血……”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区区一梦而已，看把我的宝贝吓得！”说罢，板起灵儿的脸，找她唇上吻了一下。
　　灵儿仰着脸，长长的睫毛眨着，泪眼莹莹，哭泣道：“不是的，我怕你有事，你别打仗了，好吗？”
　　那男子大笑道：“你说什么呢，我王承宗本就是赳赳老兵，百战余生，除了行军打仗，我也不会别的本事。”
　　灵儿伸手摸着他脸上胡子，轻声道：“不是的，我心里总是为你担心，我每天都担心你上了战场，怕你丢下我，再也回不来了，我……”说着话，泪流满面。
　　王承宗拉着她的手走回床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笑道：“自古兵凶战危，打仗哪有不危险的，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你别担心了，我王承宗身经百战，还没人能要我的命！”
　　灵儿倚在他怀里，低声道：“大人，这仗咱不打了，好不好？”
　　王承宗皱眉道：“那怎么行，我现在已经跟朝廷兵戎相见，在皇上眼里，我已经是个反贼，乱臣贼子，他是非杀了我不可。眼下是朝廷派大军来征讨我，是他们打咱，不是咱们打他们。怎么能允许我说不打就不打？”
　　灵儿低声道：“可是朝廷人多势众，咱们打不赢的。”
　　王承宗哈哈大笑道：“什么打不赢，现在就是我胜敌败，朝廷围困了咱们将近一年光景，到头来还不是无计可施，损兵折将，一无所获？”
　　灵儿小声道：“可是咱们损失也大。这将近一年来，我常听你经常抱怨兵将越来越少，粮饷越来越少，咱们得不到补充，而朝廷的援兵粮草却源源不绝，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王承宗叹口气道：“是啊，咱们是以一隅之地对抗整个天下，以一镇之兵对抗天下之士，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
　　灵儿望着他，低声道：“那你还不想法子停战罢斗？”
　　王承宗沉默片刻，摇摇头，低声道：“停不了了！现在已经是势成骑虎，无法回头，就算我想收手，皇上和朝廷也不会放过我。除非我认输投降，可是那样一来，我不就等于自寻死路么？朝廷怎么会放过我？”
　　灵儿摇摇头，轻声道：“大人，以灵儿看来，未必。现在咱们没输，就已经等于赢了，可是朝廷却不一样，他们没赢，就等于输了，输到家了，咱们是势成骑虎，他们是骑虎难下，他们在咱们手里不断吃败仗，已经丢尽了朝廷脸面。”
　　王承宗笑道：“不错，灵儿，你说的对，什么咱们没输，就是赢了，他们没赢，就是输了！”
　　灵儿眨着眼睛道：“大人，咱们累，朝廷更累，而且朝廷久战不胜，咱们输了不要紧，可他们缺丢不起这个人，咱们不如主动向朝廷求和，咱们表面上服软，就承认自己错了，向朝廷请求宽恕。这样一来，咱们有了里子，朝廷有了面子，咱们和他们一双两好，各取所需，皆大欢喜，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
　　王承宗沉默片刻，低声道：“就算咱们愿意，朝廷也未必答应。”
　　灵儿低声道：“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或许皇上和朝廷就等着你认输服软，他们借坡下驴，有了脸面，见好就收。”
　　这番话颇有水平，见识不凡，王承宗心中一动，坐着呆呆出神。
　　灵儿看到王承宗呆呆出神，知道他意有所动，嘴角露出笑意，起身过去冲了一杯茶水端过来，微笑道：“老爷，喝茶。”
　　王承宗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忽地心里一动，笑道：“灵儿，怎么又叫我老爷了？你不是一直喜欢叫我大人么？”
　　灵儿嫣然一笑，抿嘴道：“喜欢叫你什么，那我就叫你什么，那我喜欢叫你相公，夫君，郎君，成不成？”
　　王承宗看她巧笑嫣然，娇媚之极，哪里还忍得住，放下茶杯，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抱着她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