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嫉恶如仇
　　南州市缉毒支队坐落在高新区的舜耕山下。大楼有十七层。外观很普通。戒备却很严。
　　缉毒警据说是所有警种当中最没有油水的警种之一。吸毒的没几个有钱。真有钱的又不是基层缉毒警能奈何的。毒贩子有钱。众所周知的国家法律对贩毒又是极度严苛。给钱也不敢收。
　　缉毒支队大楼的地下二层最西头的观察室中。张家浩合上手里的询问笔录。对着抽烟的武国星道：“一共有十一个吸毒的供认他们吸食的毒品是从马鼎鼎手里以每克500元的价格购买的。合计32克。这些瘾君子你也知道，抓到多少就认多少。都是些老油子。不会给自己下套的。所以，实际上马鼎鼎贩卖的毒品可能是个很大的数字。他卖的毒品经过分析。完全符合禁毒局发来的样本。已经通知了国家禁毒局。估计明天禁毒局就该有人来接手了。今天他要是不开口，我们就是想帮他都没机会了。”
　　武国星一边抽着烟一边隔着单面玻璃看着审讯室中的马鼎鼎。面无表情的一语不发。
　　面对两个预审。马鼎鼎颇有些神采飞扬的侃侃而谈，“两位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事情很简单的。多少人从我这拿货。你得有证据。拿了多少，更得捉贼那脏。你们既然说你们掌握了铁证。那就移交检察院起诉我好了。我一概认罪伏法。货源嘛，你们随便编。要不就写捡的吧！这样可信度高。我都认！这态度可以吧！可以给我算个从轻情节吧！”
　　一个年纪大点的预审一拍桌子道：“想什么美事呢！你搞清楚你的状况。有十多个人指认是从你这购买的毒品。目前统计的就不低于三十克。我们也不傻。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呢？现在是给你机会老实交待。争取宽大处理！”
　　马鼎鼎一笑，“这位警官真是开玩笑。三十多克了已经不少了。够判我七到十五年了。你还要我交待。往死刑枪毙上交待啊？你们不傻吗？傻不拉几的当我三岁小孩啊！”
　　观察间不大。十几个平方。一般空间还摆满了各种监控机器。武国星从进来就一直在抽烟。排风扇明显跟不上他速递。张家浩被呛得咳嗽了好几次。
　　武国星终于掐灭了烟蒂，“让这两位出去吧！”
　　张家浩解脱一般赶紧出了门。整个二层地下室已经清场。所有出入口都是武警站岗。如临大敌一般任何人不得出入。
　　张家浩轻轻的敲门。跟出来的两位预审耳语了几句。
　　张家浩深呼吸了几下。试图将肺里的烟雾排除干净。然后又回到了观察室。
　　武国星神情复杂的道：“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得来的线索，都算鼎子的自首。有问题吗？”
　　“这个我要请示领导！”
　　武国星不说话了。转过身继续看着审讯室中的鼎子。
　　请示完毕的张家浩拍拍武国星的肩膀，点点头。示意可以。
　　武国星轻轻的推开了审讯室的小门。
　　被手铐脚镣固定在审讯椅子上的马鼎鼎一脸的惊愕，“小武哥，怎么是你？“
　　武国星没说话。走到鼎子跟前，给他点了根烟，”也不知道是你面子大。还是犯的事够大！局长都亲自出面请我来的。“
　　鼎子猛吸了一口。哼笑道：”是请你来劝我坦白从宽吧！“
　　武国星答非所问，”鼎子啊！咱们认识多久了？“
　　”四年多了。“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当初认识你和大名子的时候。你们还在建筑工地上打零工！”
　　鼎子也笑了，“那个黑心的包工头想赖掉我们的工钱。我们兄弟俩就跟他干起来了。工地上都是包工头的老乡。我们俩差点被揍趴下。小武哥刚好路过那。先是劝架。搞清楚原因后。小武哥你二话没说一口气把对方的人干趴下五六个。那个黑心的包工头就直接认怂了。乖乖的跟我们兄弟俩结算了工钱。小武哥那叫一个威风，我们兄弟俩感觉你就像天神下凡。”
　　武国星笑了笑，“那时候刚从部队退伍。哪见得那个。”
　　“我们兄弟俩就请你吃饭，表示谢意！”
　　”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稀里糊涂的跟你们拜了把子！“
　　鼎子也笑了，”我们兄弟俩其实在喝酒前就商量好了。认定哥你了。“
　　武国星苦笑道：”跟着哥有啥好！尽遭罪！过了没几天。跟菜园子的陈大头干仗。还替哥挨了一刀。医院躺了一个月。前年还一个人扛了八号打人的事。在看守所呆了三个月。“
　　”小武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兄弟俩遇上你是我们的福气。一开始我们俩都说你什么都好，就是抠门。那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才知道你用我俩的名义每个月都把钱打给我俩的爹妈了。还有我结婚的时候，你随礼就给了十五万。最近听说你一直张罗着想给大名子弄套房子。你能挣多少钱去我们都清楚。偏门你又不捞。给我的那些估计是你的全部家底了。而你和陈晨姐在一起都两年了。还一直住在出租房。就是陈晨姐她妈生病需要五万块的手续费，你都是找宾哥和张哥借的。我想，亲兄弟都做不到这份吧！“
　　武国星不语。闷着头抽烟。
　　鼎子又接着道：”小武哥，你知道我现在想起什么了吗？“
　　”什么？“
　　”想起你逼着我俩背《刑法》了。手里拿着根棍子告诉我们杀人，放火，抢劫，盗窃之类的重罪不能犯。大名子那个二货傻愣愣的问，强奸能不能犯？你手里的棍子立马抽了上去，嘴里骂道满街的小姐你嫌贵约炮你不会***你总会吧！“
　　武国星也笑了，”哥是简单粗暴，没少揍你们兄弟俩！“
　　”哥，现在我才明白。你是真心为我们好。这些年见多了。多少当年的风云人物枪毙的枪毙，无期的无期。哪怕今天我进来了，还是感谢你当年逼我学的法律。”
　　武国星扔掉烟头，”那你应该记得我说的不能犯的是不是还有贩毒？“
　　鼎子低下头，”对不起！小武哥！我不听话！“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上午的时候你媳妇抱着孩子跑我那去了。你知道你媳妇的为人。老实孩子一个。也不说话，就在那哭！“
　　武国星看了看低着头的鼎子接着道：”所以要说对不起你得跟她们娘俩说去。“
　　鼎子眼圈有点红了。
　　武国星接着道：”相反的，我该跟你说对不起！当初就不该带你出来混。带你出来混吧！当哥的成天大大咧咧的。都不知道怎么管教兄弟。害你闯了这么大个货！鼎子啊!哥对不起你啊！下午还把大名子揍了一顿。听说你贩毒，我当时恨不得也揍你一顿。来的路上才想明白。最该揍的是我。当哥的不称职啊！“
　　说完，照着自己脸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接二连三的狠狠的抽了起来。边抽边诅咒道：“我真不是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鼎子大叫道：“哥，你这是干什么？我从来没怪过你啊！哥!你停下！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的。没事的，自己多大事自己清楚。扛过去了就十年的事！你这样兄弟我难受啊！”
　　武国星终于停了手。审讯室陷入沉寂。
　　许久，武国星站了起来。使劲揉着自己的脑袋，“你说这是怎么了。几个月时间。秦宾进去了。楚泽死了。你又进去了。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有点撑不住了。“
　　”哥，没事的。我这事我心里有底。只是以后还得麻烦你照顾我媳妇孩子了。别为我担心。警察就那些套路。又不是没见识过！“
　　武国星坐了下来，“你一向比较机灵。你成家以后我就基本不怎么管你了。我现在想问一句，你还信任你哥吗？”
　　鼎子坚定的点点头。
　　“好！接下来不要慌！老实快速的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时间很紧迫！”
　　鼎子一脸疑惑。
　　惊愕的看着小武哥迅速起身，抄起屁股下的椅子助跑几步一跃而起，空中的椅子狠狠的砸在摄像头上。哐当一声，摄像头就掉了下来。接着飞快的拉动审讯桌顶在审讯室唯一的小门上。转身牢牢的靠在桌子上大吼道：”告诉我你的上线。“
　　鼎子有些犹豫。
　　”你他妈思考什么。害了我兄弟的人我绝不会放过的。“
　　”小武哥.........“鼎子还在犹豫。
　　小门开始晃动，外面的武警发现了里面的异常。正在使劲的撞门。
　　”你他妈还犹豫什么。老子现在一屁股债。怎么也得跟你媳妇儿子要笔安家费啊！“
　　张家浩静静的站在玻璃后面看着。
　　鼎子刚说完。审讯室的小门迅速被打开。两个武警夺门而入。迅速将武国星控制住，拖出了审讯室。鼎子面露笑意的喊道，“小武哥，照顾好我媳妇儿子！”
　　武国星高声回应道：“放心好了！”
　　地下二层的最东头是个间笑会议室。圆桌上摆着一些高科技机器。
　　武国星神情落寞的坐在角落。张家浩一脸兴奋的道：“按照鼎子的出货量看，他的上线估计起码是公斤的交易。只要抓住这个人。找出他的上线估计就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了。”
　　武国星出奇的没有抽烟。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家浩接着道：“其实最好的方法是说服鼎子跟我们合作！”
　　武国星没理这茬，“昨天动静那么大。那个联系方式又那么缜密。可能需要等段时间了。”
　　张家浩点点头，“我明白。动等了快五年了。不差这点时间。哦！对了，我已经安排人去拿那个手机了。“
　　武国星摇摇头，”叫你的人回来吧！我让大名子去了。凤舞的人大名子都认识。不会引人怀疑的。现在，你安排我回去吧！我累了。“
　　武国星带着棒球帽，一副大墨镜遮住半边脸。补发沉重的走进了停车场。跟着张家浩上了一辆普通的民用拍照的大众车。全程没有碰到任何人。只是隐约可见某些个角落里忽隐忽现的武警身影。
　　张家浩一路开车车出了缉毒支队上了明珠大道。躺在后座上的武国星才坐直了身形。帽子跟墨镜依然内取下。
　　车内讳莫如深的沉静。
　　还是张家浩忍不住打破沉寂，“我觉得还是说服鼎子跟我们合作。胜算大好多。”
　　“看看这个联系方式，就知道这个人有多谨慎。我估计鼎子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看，我们除了知道个联系方式。其他的一概不知。假如我们设局联系上线。稍有点突发状况，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应付。搞得不好就前功尽弃！”
　　“我没那个本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张家浩依旧不死心，”我感觉鼎子跟你的感情，你再加把劲很有希望的。“
　　武国星有些不耐烦了，”你都知道他有感情。我就是冷血动物吗？我已经利用感情骗了他一次了。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你还有完没完！“
　　”可是他是个毒贩！“
　　”你也知道他是毒贩。现在已经够判他十年了。他的银行资料你也看了。前年买房子首付还是我凑的。这短短两年，贷款还清了。还买了辆十几万的车。我闭着眼睛都能算出来他这两年贩的毒肯定是以公斤计的。以公斤计是什么概念！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就是再大的立功表现，你也就能保证他不枪毙吧！无期死缓等于他就费了。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十年有期徒刑。表现好点，也就七八年就出来了。他今年才24。还有盼头。“
　　”那你的意思是作为警察，对这么大罪行就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吗？“
　　”我是那个意思吗？他该枪毙！我不同情！可是你不要老是逼着我去做这件事情好不好？
　　“你这个思想很危险，我不敢苟同！”张家浩铁青着脸说道。
　　“是啊！我的思想是有点危险了。这几年也就最头两年不是打人，就是被人打。不是看守所就是派出所。近一年安生了些，生活又像剧本一样，世道不公，生离死别，背弃兄弟统统经历了一会。最重要的是浪费了五年却毫无眉目。我都在想，带着陈晨离开这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
　　车子行驶在环城高速上。
　　放眼望去，万家灯火，温暖如昔。着实让人心生归意！
　　武国星突然很想自己那个狗窝。关上门，我哭，我笑，我闹。谁也看不到！
　　两人的电话同时响起。打破了车内许久的沉寂。
　　武国星一看是大名子的电话。示意张家浩先接。
　　张家浩接了电话，”刘哥！你好！“
　　张家浩惯性的换个耳朵听，”什么？你再说一遍！“
　　得到确认后，连声道：”好的好的！谢谢！“
　　张家浩回过头面露喜色的道：”刘哥打电话来了。白老二自首了。主动交代是他陷害秦宾的。刘哥说他正在做材料明天一早就交到上面。快的话，两三天就会把秦宾重新提回看守所。这案子就会重新审理了。“
　　武国星终于露出最近难得的笑容，”终于可以踹口气了。不然这日子真是难过。“
　　张家浩回头专心开车，“那个，刚才对不起啊！你也知道我。毕业就去公安部上班了。可能教条主义惯了。对类似问题欠缺接触。总之，以后一切都按你说的办!“
　　武国星点了根烟，”没事。不用说对不起！其实你也可以试试上上手段，看看疲劳审讯什么的管不管用。“
　　”你觉得有用吗？“
　　武国星苦笑一声，“我觉得用处不大。他真扛不住了。他一定会说。只是说的估计都是云里雾里的东西。那是可自己个喘息的机会。再审的时候估计又开始否认了。实在顶不住了。到了检察院了一定会翻供。顺带告你们个刑讯逼供。可笑的是，这些都是我教的。”
　　张家浩也苦笑了声，“这都什么啊！“
　　”只要你在看守所或者监狱呆过。你就会知道所谓的‘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真不是说着好玩的。真的是犯罪分子们的金科玉律。除了抓现行人赃并获。否则你休想多问出一点东西。这次的行动你不是也领教了吗？每个吸食毒品的人是不是身上有多少就承认多少。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张家浩有些失落的道：”头疼！”
　　武国星打开车窗，”现在看这件事。就算是鼎子不合作。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张家浩来了精神，“说来听听！”
　　“鼎子上班的凤舞会所是南州有名的高档娱乐场所。去那消费的人都是底子厚实的那类。钱多了就喜欢刺激的东西。现在看来，凤舞会所真的是个散货的好地方。再者，鼎子的量绝对小不了。这个刚才已经分析过了。那么鼎子的上线肯定舍不得放弃这么个好散货的地方。”
　　“对啊！谁都喜欢做有钱人的生意。”
　　“想在那散货。就得重新在那发展个下线。这就是机会。”
　　“看来我们得想个计划保证他发展的下线是我们的人了。”
　　武国星陷入了沉思。
　　车子下了环城高架。热闹的北园银座出口。虽然已是晚上十点多，依旧熙熙攘攘人群攒动。酷暑难当啊！
　　顺着北园大街前行一百米右转就是凤凰山路。车子一路顺畅的到了凤凰山路跟标山路的丁字路口缓缓停下。
　　武国星道：”我在想从鼎子那得到的联系渠道还用不用。用不好就打草惊蛇。唯一的线索就断了。而且还会影响在凤舞会所放钉子。我再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家浩点点头。
　　武国星四下仔细看看，”你往前开开。“
　　张家浩一直开到了凤凰山顶头。武国星才摘下墨镜跟帽子，”张家浩，那个秦宾的事情你多费点心。应该可以取保候审吧？“
　　”你放心好了。我明天就去找刘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