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个满脸抬头纹的中年人求见佘妈妈。佘妈妈被贴身仆妇唤醒的时候，脑仁依旧生生地疼，晕晕乎乎。但是当她见到中年男人的那一刻，便倏然精神抖擞。
　　“曹管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不在红廊好好待着，上我脂粉楼来干什么？”
　　这话极度不客气，概因为曹全乃是红廊的二管事，仅次于杨玥。
　　直挺挺站在他身后的大汉便是前日乔珏见到的那位，依旧如松般挺拔，面容坚毅，目光炯炯，不苟言笑。
　　佘妈妈却看也没看那大汉，只是乜斜地望着曹全，一只手斟着花茶，自顾自品着。
　　曹全见了，不由轻蔑地笑道：
　　“佘妈妈，还摆谱呢？你马上就要流落街头了。”
　　“流落街头？”佘妈妈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风轻云淡地道，“我要流落街头，干你们何事？”
　　曹全不由一滞。尔后轻轻鼓掌，道：
　　“佘妈妈现在的姿态挺高，架势不错，只是……真舍得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脂粉楼毁于一旦？”
　　“我佘妈妈也活了五十多了，还有几年好活？正觉得这诺大的产业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要是就此败了，那倒也好，省的我烦心。”
　　曹全的眉头微微皱起，望着眼前从容不迫的佘妈妈，感到几分棘手。“佘妈妈，何必强说无所谓呢？点滴心血，一朝一暮，说放手就放手？”
　　佘妈妈再次呡了一口茶，道：
　　“就如同着茉莉花茶，初时喝来颇为新奇，可多喝了几口嘛，便感觉也就那样。渐渐地……竟腻了。你说有趣不有趣？”
　　“看来……佘妈妈是铁了心的要将脂粉楼卖给姓乔的了？”
　　佘妈妈望着脸色阴沉的曹全，说道：
　　“不是说贵廊东家与乔公子相交颇厚吗？还送了一价值不菲的玉扳指给他，怎么……”
　　“东家是东家，我是我。”话一出口，曹全便做出失言的神色，补救道，“都是他借口攀附罢了。一玉扳指而已，说明得了什么？”
　　“哦？是吗？”佘妈妈做出狐疑的神色。
　　“自然是。”曹全斩钉截铁地说道，“乔珏这样的奸邪小人，如何能与我杨东家为友。我也奉劝佘妈妈一句，一定要小心那姓乔的，他可不是什么善类！”
　　佘妈妈听完，面色一冷。“乔珏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曹管事告知。老身的招子虽然近年有些昏花，却还没到识人不明的地步。曹管事，咱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说着，扭头冲着身边侍立的仆妇说道：
　　“送客。”
　　说完，自己便起身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与脂粉巷相隔不远的栀子花巷。
　　长腿李三和曹全相背而立。
　　“你说乔珏已经做了那蒋婠婠的入幕之宾？乔珏之所以执着地想要买下脂粉楼，就是因为蒋婠婠？”
　　“不错。乔公子几乎每次来脂粉楼，都要与婠婠小姐相见，我曾听佘妈妈说过，要让婠婠小姐伺候乔公子。昨晚，婠婠小姐便与乔公子独处了一个多时辰。婠婠小姐出了天字阁雅间时，面色潮红。哦……还有浣花……”
　　“浣花？”曹全疑惑地问道，“浣花是何人？”
　　“浣花也是楼里的姑娘。只不过……浣花进雅间的时候，乔公子正好出来。想来是撞见了婠婠卧床的模样，所以与婠婠小姐一同出来时，同样面色绯红。”
　　“唔……”曹全不住地捋着颔下的胡须，沉吟片刻，道，“好了，以后依旧是十天汇报一次。注意……不要让别人看见。”
　　“是！”
　　“还有……”曹全加重语气道，“多多关注那个姓乔的。”
　　“是！”
　　“走吧。”
　　乔珏并不知道他走后脂粉楼发生的一切，此刻他正鼓捣着侯宝如讲《西游记》。
　　这世上本没有《西游记》，自从有了乔珏，便有了《西游记》。
　　侯宝如用一种惊如天人的神色望着乔珏，恨不得直接跪下拜他为师。只不过……
　　“我说乔哥儿啊，那《三国》可还没讲完呢。”
　　乔珏嗔怪地瞥了侯宝如一眼，道：
　　“有什么关系？你以前不是一天讲四章吗？以后一天讲两章不就行了。另一半时间就用来讲《西游》。好处是，你会发现喜欢《西游记》的听众比《三国》要多出许多。下至三岁小孩，上至八十三岁老奶奶，个个爱听，到时候缠着你讲，都不带让你喝口水的。”
　　“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吗？”侯宝如惯常的保守性格又冒头了。
　　“信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
　　“好吧。试试又不亏。那个……”侯宝如突然扭捏起来。
　　乔珏眉头一皱，瞪着他道：
　　“有话就说。”
　　“你上次买的那老陈酿到哪儿买的？要不咱再对饮一番？”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