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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军,是帝都靖安司下属的治安部队,主要负责帝都的治安维持,直接受政务署靖安司管辖,并不隶属于军部。虽然互不统属,但相比于皇帝近卫的近卫兵团来说,靖安军相对弱势,如果两方发生冲突,靖安军一般都会主动退让。所以当靖安军刚刚出现在演习场时,留守的几名骑兵师士兵并没有当回事。
“靖安军的兄弟,有什么事?”值夜的骑兵师士兵从帐篷里钻出来,揉了揉眼睛问道。帐篷外站了黑压压不少靖安军士兵。
“奉命办案,缉拿逃犯,让开道路。”靖安军领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军官,穿着靖安军的绿色军服,不过却没有挂上军衔。
“不好意思,这位兄弟,里面是近卫军的军事用地,恐怕你这样进去有些不方便。”近卫军的士兵皱了皱眉头说道。什么时候治安部队敢这么对近卫军说话了?
“哼!缉拿逃犯是我们靖安军的职责所在,放跑了逃犯,你担待得起吗?”中年军官冷冷说道。
“我担待不起,我们近卫兵团自然有人担待得起。”一个骑兵师的士兵笑了一声,站到了路障中间,如果就这么被靖安军的人唬住了,还不得被兄弟们笑话死。
“好好......”中年军官冷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
“把他们给我拿下!”中年军官大吼了一声,后面的靖安军士兵一拥而上,将四名骑兵师的士兵压在地上,捆了起来。
“唔......疯了......唔......知道你在干什么......袭击近卫......不会......放过......唔......来人......来人......”被压在地上的骑兵师士兵竭力挣扎着。
“把他们的嘴堵起来。其他人给我进去搜,看到莱尔斯.特纳立刻缉捕,生死不论。”
“大人,”旁边的副手低声说道:“今天没有和近卫兵团打过招呼,这样......是不是不太妥?”
“不妥?有什么不妥?比殿下发脾气还要不妥吗?”中年军官横了副手一眼,“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以为我古里安的统领位置还能坐住吗?”
“是,是。”副手不敢再说,上次去抓莱尔斯,古里安就交待给他办,结果却让莱尔斯跑了。这次好不容易得到莱尔斯的消息,如果再失手,古里安绝对会先把他先推出去当替死鬼,华特殿下对待不得力的手下可是毫不含糊的。
靖安军今天来了整整一个大队,共五百多人,在古里安的带领下,五百人不点火把,迅速向营地东南角扑去,根据内线的消息,莱尔斯.特纳就藏在那里。此时夜色正深,灾民们累了一天,基本都已入睡,路上所遇到的还没有睡觉的灾民,都迅速被靖安军的士兵控制,然后被打昏丢在暗处。
古里安带着十几个精干的手下冲在前面,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扬手亮出了手里的令牌。
“大人,卑职外务司林森,在此恭候大人。”
古里安招招手,手下把林森带过来。他低声问道:“人在吗?”
林森点点头,“在。核心成员大概三十人,小人把他们的住处都记下了。”
古里安双眼一亮,“做得好。林森是吧?我这里先给你记上一功。”
“全赖大人栽培。”
“前面带路,先把莱尔斯抓住。”
夜里,营地里的灾民陆续被惊醒。在营地的东南方向,火光冲天,传来阵阵呼喝声、惨叫声,还有“叮叮铛铛”武器交击的声音。人们钻出简易帐篷,惊疑不定地看着那边。接着,周围又有几处开始骚动起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古里安站在外围,关注着局势的发展。对方居然还留了守夜的人,靖安军还没接近帐篷就被发现了,遭遇了激烈的抵抗。不过他也并不担心,他的士兵已经把周围团团围住,除非莱尔斯长了翅膀,否则今晚他肯定是逃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一阵嘈杂之后,对面渐渐安静下来。靖安军的士兵压着十几个被捆着的男人过来了。
古里安扬了扬下巴,“林森,过去认一下,莱尔斯.特纳在不在?”
林森犹豫了一下,接过火把走了过去。
“呸!”一个男人突然一口痰吐在林森脸上,“林森你这个王八蛋,大哥哪点对不起你,他还救过你,你居然当了靖安军的狗腿出卖他。”男人挣扎着想扑过来,被周围的靖安军士兵一顿拳脚招呼,倒在了地上。
“博恩,你们都是北方来的,无家无口的,我林森在城里可还有老婆孩子的。”林森擦掉脸上的唾沫,冷冷地说道:“要怪,就怪你们不识抬举吧。”
他拿着火把一个个看过去,在莱尔斯面前停了下来,“特纳大哥,对不住了。”
莱尔斯身上有好几处刀伤,鲜血几乎浸透了衣衫,他笑了笑,“当不起这声大哥,各人有各人的路,林森,只要我莱尔斯.特纳不死,咱们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林森脸上的笑容一滞,他哼了一声,转头对古里安说道:“大人,这就是莱尔斯.特纳。”
古里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抓住莱尔斯,就可以向华特殿下交差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哪里得罪了二殿下。他挥了挥手,“全部押回去。”
靖安军的士兵点起火把,押着莱尔斯等人离开营地。一路上,灾民们远远地躲在远处,畏惧地看着全副武装的靖安军。
忽然,不知谁喊了一句:“是博恩大哥,他们抓了博恩大哥。”
“还有凯嘉,他们还抓了凯嘉。”
“还有汉克尔,基德,还有特纳先生。”
“为什么抓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人群渐渐喧哗起来,有一部分人慢慢向靖安军移动,堵住了前面的路。
最近几个月,莱尔斯和博恩想办法运进来了不少粮食,救了很多人的命,在北方灾民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他们,但是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他们名字,口口传颂之下,他们在北方灾民中的声望颇高。这些灾民大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是他们又对善恶有着最朴素的标准。被抓的都是好人,那抓他们的自然就是坏人,哪怕他们对穿着军装的人充满畏惧,人们还是自发地聚了过来。
靖安军的队伍被迫停了下来,前方的士兵拔出了武器,刀剑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光。有领头的军官大喝道:“你们要造反吗?靖安军办案,闲杂人等赶快让开。”
人群骚动着稍稍退后了一些,但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仍然不肯让开道路。古里安的脸色铁青,“乱民,都是乱民,我看今天到底谁敢阻拦。”
“博恩!博恩!”突然一个女人哭喊着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放开他,你们为什么抓他?”女人披头散发,撕扯着靖安军士兵的衣服。
士兵们虽然拿着武器,但是毕竟未得上峰命令,对面又是个女人,士兵嘴里虽然喝骂着,但手里的刀一时间也落不下去。
“金娜,滚,你这个傻婆娘,给我滚回去!”博恩挣扎着,在后面大吼起来。
女人疯了一样,抓着,推着,挤着,拼命想冲破士兵的人墙。后面的灾民也有人叫起来。
“放人,放人,你们凭什么抓人?”
“我们要饿死的时候你们不管,现在又来抓人,滚出去!”
人群缓缓的向前拥来,靖安军的士兵们不断后退。如果真和这里成千上万的灾民爆发冲突,就算他们拿着武器,也不一定能活着离开。
“一群废物!”古里安满脸戾气,走上前去,他就不信这群乱民真敢造反,再这样下去,莱尔斯今天就别想带走了,而他,也别想向华特殿下交待。他夺过一名士兵手里的刀,一刀捅进了女人的胸口。
女人低促地惨叫了一声,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来,“博恩......”她最后微弱地叫了一声,软软倒了下去。
古里安拔出了刀,有鲜血喷在他的脸上。“靖安军缉捕凶犯,敢有叛乱作乱者,格杀勿论!”
“金娜!”博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拼命挣扎起来,押着他的士兵几乎控制不住他。旁边的几个靖安军士兵一起动手,终于把他压在了地上。博恩的头被按进泥土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停止了挣扎,士兵们把他拉起来。博恩低垂着头,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他妈的,老实点!信不信老子一刀砍死你!”一个靖安军的士兵气喘吁吁地骂道,用刀柄狠狠捅在博恩的肚子上。博恩晃了晃,仍然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人群安静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后退。过了一会儿,有男人开始上前,把女人拉到了后面,人群又缓缓向前挪动。
古里安又大吼了一声:“再有阻拦道路者,格杀勿论!”人潮仍然缓慢而坚定地向他围过来,最前面的人离他不过十几步远,古里安已经能看见人们眼里的怒火。
罗汉的农民是最温顺的,就算他们在灾难和盘剥中失去了家园和土地,在颠沛流离中失去了亲人和尊严,他们也往往只会去咒骂老天的不公平和喟叹自己的命运。当他们在难民营中快要饿死时,也没有人想去做最后的挣扎,他们只是麻木地苟延残喘。他们是这个帝国最卑微的那群人,可以忍受无穷无尽的苦难,他们又是对是非善恶最执着的那群人,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有着最朴素而最坚定的善恶标准,有时候,为了捍卫这种信念,他们的勇气甚至可以超乎想象。
古里安不禁稍稍后退了一步,这群该死的乱民。愤怒、屈辱和那么一丝他不愿承认的恐惧,让他的脸庞狰狞扭曲。
“传令,准备战斗!”
靖安军的士兵都拔出了武器,军官们大声命令道,试图建立一道稳固的防线,不过士兵们仍然在不停后退。
在靖安军的侧翼,骚乱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七八个男人趁着士兵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前方,突然从黑暗中窜出,冲进了队伍里。他们手上都拿着武器,动作凶狠,下手毫不迟疑,向着莱尔斯他们的方向冲了过去。
“大哥,快走!”一个年轻人一刀砍翻了莱尔斯身边的士兵,割断了莱尔斯身上的绳索,顺手丢了把刀给莱尔斯。如果克伦在这里,他应该可以认出,正是上次住在莱尔斯隔壁,为他们牵来马匹的年轻汉子。
其余几人也纷纷救下同伴,向外围冲去。
措不及防之下,靖安军的士兵被吓坏了,纷纷向周围逃开。黑暗里,很多火把掉在地上,被仓惶的脚步踩灭。吼叫声、惊叫声、惨叫声乱成一片,在一片混乱中,很多人被推翻在地,然后被无数双脚活活踩死。黑暗中,靖安军的士兵疯狂地挥动武器,不少士兵被自己人误伤,也有灾民被靖安军砍倒,有些人开始抢过刀剑反击。现场的情势已经完全失控。
古里安大声喊着,试图收拢人手,控制住局势,可是混乱喧嚣中根本没人能听见他说什么。
“大人,大人,我们必须先冲出去,这里太危险。”他的副手在旁边大声说道。
古里安也是一个有决断的人,眼看局势已无法控制,他略一思索,点头道:“好,我们先冲出去,塔姆,你负责收拢人手,吉沃特,你立刻回去召集支援。”
他举起手中火把,高声叫道:“传令,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古里安缓缓低下头,呆呆地看着从胸前透出的刀尖。。
博恩勒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发誓,我要为金娜报仇!我发过誓!混蛋!”
古里安觉得一切声音和光亮都正在迅速离他远去,在他的意识陷入永恒的黑暗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古里安,领帝国准将衔,堂堂的靖安军统领,竟然会死在这里?他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