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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铺的后院已经沸腾开了,与断眉男子九分相似的未断眉男子已经打碎了三盏茶壶,踢碎了院子里碗口粗的木人桩,一拳将一掌宽的石桌打穿了一个破洞,犹自心中怒意燃烧,择人而噬。所有人都离得他远远的,贴着墙边站着,免招无妄之灾。独有棺材铺的卖棺人面沉如水地坐在石凳上,手中慢悠悠地摇着那张破了四五个洞的芭蕉团扇,微眯的双眼中不时闪过精光。
未断眉男子又扔飞了一张木椅之后,呼哧呼哧地站在棺材铺老板的面前,咬牙铁齿地说道: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棺材铺老板微微抬了抬眼皮,看着居高临下紧紧瞪着他的青年男子,缓缓地说道:
“你打算怎么算?扛着你刚刚拿到手地弩箭一箭将那柳静之穿喉?”
未断眉男子道:
“有何不可?”
棺材铺老板叹了口气,道:
“关陇,你哥的死我也很痛心。他是我们镇江分舵不可多得的‘送葬’人,多年来为分舵鞍前马后,不辞辛劳,我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按理来说,他今日遭人设计围攻横死,老头子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替他讨回这个债。只是……柳静之已经不再是七日前的柳静之了,据传与裘家少爷拜了把子,不然裘家为何愿意让他如此借势?还假扮裘家少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再说,这个仇我也并没说不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宦海沉浮,今朝繁花着锦,烈火喷油。明朝万丈高楼砰然倒塌,树倒猢狲散,落井下石多。咱们且看着,等着,由着他柳静之猖狂嚣张几日,日后裘家倒了,咱们再算总账。如此岂不稳妥?”
未断眉男子赤红的双眼,额上青筋暴凸,两手攥得“咔咔”作响,从牙缝中挤出几字:
“大哥的仇不报了?”
棺材铺老板一脸“你怎会如此想我”的表情,假嗔道:
“怎么可能不报?怎么能够不报?谁忘了他的仇,老夫也不能忘啊!自从七年前老夫来到镇江,你们兄弟俩便一直跟着我,这镇江分舵能够办起来,多亏了你们哥俩的鼎力之功啊!我刚刚也说了,绝不是不报仇,只是不是现在就报,咱们先等等,等等。”
未断眉男子眼睛瞪得如同牛眼,眼眶都要撕裂开来,一拳擂在石桌的边角上,鲜血混着石末纷飞,棺材铺老板眼中的不喜一闪而逝,轻轻用手中的芭蕉团扇挥走沾在衣服与脸上的尘埃,依旧老神在在。
未断眉男子质问道: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裘家倒了?裘家要是不倒呢?大哥的仇就不报了?”
棺材铺老板捻了捻颔下胡须,胡须花白如秋霜过后的衰草。他猛地抬起头,冲着气势磅礴的未断眉男子幽幽问道:
“你真的要去?”
未断眉男子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去!”
棺材铺老板眉眼含笑,猛地将手中团扇掷飞,鼓起掌来。慨然赞道: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好血性!老头子佩服。拿酒来!”
不一会儿,一个一直贴着墙角站着的男子便颠颠地抱着一坛犹沾泥土的酒坛跑了过来,坛上盖着两盏青花大碗。
棺材铺老板亲手替未断眉男子斟满青花碗,端到未断眉男子面前,沉声说道:
“务必掩饰好自身身份,勿要给分舵带来灾祸!”
未断眉男子郑重点头,一口将整碗老酒灌下肚,喝完翻转青花碗,以示点滴不胜。而此时,棺材铺老板老板面前的青花碗依旧空着。
棺材铺老板悠然问道:
“现在就动身?”
未断眉男子点点头,道:
“仇不过夜。”
棺材铺老板微微颔首,道:
“有理,仇确实不能过夜。庄麻子——”
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从墙角走到棺材铺老板的面前,定定地望着逐渐阖上双目的老者。老者喟然长叹三声后道:
“将关陇绑起来送给柳静之,以作赔礼。”
满座皆惊。
庄麻子同样大愕,嘴巴张得猛吞下三颗鸡蛋。
老者幽幽道:
“关陇。莫要怪我。你若听话,不去寻仇,这个结自然还有其他解开的法子。可你铁了心思要去寻柳静之的晦气,那就是不把镇江分舵,乃至整个江浙分舵的安危存亡放在心上了。身为镇江分舵的卖棺人,我也只能如此行事。望汝能理解。”
此刻,未断眉男子早已脚步踉跄,挂在腰间的弩箭解了几次都没解下来,双目迷离,头晕脑胀,咬紧了牙关想要挥拳轰向老者如核桃壳般的面庞,却终究颓然倒地。老者听见声响,再次喟叹一声,道:
“我亦无奈痛心至极,何奈身负重任,不敢由着性子行事。尔等若还想保全性命,快快将关陇送往普济寺才是。”
——
——
普济寺灯火辉煌。
柳静之住着的柴房里聚集了七八个人,还有一位端着清茶的小比丘。
柳静之不由失笑,道:
“佛门人行了儒家礼,真有趣。这是要赶我走啊!”
小比丘宣了声佛号,淡淡道:
“施主煞气太重,与佛门祥和清净氛围不合,想来施主也应住的不习惯才是。”
柳静之摇摇头,道:
“你错了,我住的很习惯。每天辰时听诵经,酉时闻钟鸣,心底安宁。虽然柴房破旧,惯是吃过苦的人,也没觉得什么不好。”
小比丘同样摇头,道:
“可是施主行事太狠辣,纵然心向佛陀,却无恒心毅力彻悟,终究无用。住持说了,佛纳四方人,僧留八边客。只要施主答应住持,此后不可伤人害人,便可留在普济寺,这杯茶便由着小僧端回。”
柳静之定定地看着眉目清秀的小比丘,小比丘同样定定地看着他。末了,柳静之终究摇头,伸手接过了小比丘手中端着的茶盏,一饮而尽。皱着眉咂吧了两下嘴,问道:
“龙井?”
小比丘失望之色现于脸上,却终究还是答道:
“是。”
柳静之有些嫌弃地说道:
“茶是好茶,就是放的时间久了,下次可不许再拿陈茶糊弄人了。”
小比丘点头称“是”,表示会回禀住持的。
柳静之自言自语道,却又像说给众人听:
“我了不信刀疤真的将所有地痞都带去了普济寺对面的酒楼,定然还有留守老巢的。除恶务净啊!”
小比丘闻言,顿时勃然变色,愤愤然拂袖而去,真是片刻也不愿多待。
“齐叔”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摇头道“你啊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