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字:
关灯 护眼
笔下文学 / 历史军事 / 中国乡村记忆 / 第二章:群居?圈子?从众

第二章:群居?圈子?从众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中国农民都是以村子形式群居在一起,很像一个一个的圈子。村子有大小,大的有上千户,人口众多;小的有十几户,人口相对稀少。大村有大村产生的理由,它一般历史长久,有几百年的沉淀,至少经过了十几代人的繁衍。小村子基本上都是从附近的大村子里分家搬迁而来,只经过两三代的繁衍。村子与村子疏密有度,近的只是隔一条小河,可以很轻松地把这边的东西扔到对边的村子去。如果有一条船横搁小河人就能窜过去。远的大约五六里,遥遥相望,人影有些模糊。这么多人群居在各自的村子里,像星星一样点撒在中国的土地上。
  各个村子都有各个村子的名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取的。有的以地理特征命名,比如村子在渡口的就叫“某某渡”,村旁有山岭的叫“某某山”或者“某某岭”,有大池塘的叫“某某池”,村子在古桥边的就叫“某某桥”。有的村子以大小命名,比如大的叫“大村”,小的叫“小村”,有的以方位命名,相对东边的叫东村,相对西边的叫西村,南边的叫上村,北边的叫下村。村子命名最多的还是以依据姓氏,十之七八的村子都是以本村最多人的姓氏命名的。
  村民的生活最重要的是水,洗衣、淘米、喝水、做饭、灌溉都需要水,传统的村子最重要的交通工具是船,大宗货物都是依靠村道运输,人们出远门也是要靠水道。所以村子离不开河道或溪涧。一般的村子还挖有池塘,以备旱季备用。洗洗晒晒都是需要阳光,所以村民的房屋都是朝南而建,几乎没有朝北的或者朝西。村子有这样的地理位置和生活环境,住在里面的人就像鸟巢一样,非常有安暖舒适感,也像圈子一样。
  村子像圈子一样存在不仅仅只是一个地理位置上的感觉,还有心理上长期被强化的暗示。孙悟空用金箍棒画了一个圈,他告诫唐僧圈子里是安全的,出了圈子就会被妖怪抓走。乡村住在村子里也有孙悟空那个画出的安全圈的效果。村子里的老人们总是告诫孩子外面都是坏人,出门遇上这种人轻者被弄断脚筋弄瞎眼睛当钙奴,重则性命不保。迷信的人说外面还有很多看不见却爱捉弄人的精怪迷,它们摄人魂魄诱人入歧途。外面还有凶恶的豺狼虎豹。事实证明,唐僧迈出圈子后就真的被妖怪抓走了,旁村有人出远门真的失踪了,旁村还有人在外面真的被疯狗咬死了。总之,村子外面都是非常的不安全。外面的恐怖和村子内部的安全形成鲜明对比,从小时候开始就被暗示的效果使村子圈子扎的更加牢固封闭。
  农民还有一个生物基恩圈子的存在。在一个村子里,同姓的基本上都是同族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宗,基因相同。很多很有底蕴的村子都修了族谱。族谱一辈一辈的排序,每一辈都有专门的一个字代表,每个人取名都得按照这个字来,名曰“某字辈”。像金字塔一样,最上面是尖顶一个人,下面逐级增加,越来越宽广。因为子孙辈越积越多,所以取名的字也越来越长。据说有个祖宗准备了六十个字,整整一甲子,足足够自己的子孙五十九辈使用。族谱浑然一体,等级分明,不能混淆,各人处在什么位置一清二楚。族谱是以书本的形式长长地展现,其实也是在告示这是一个圈子,谁在上面有名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了,谁没有资格在族谱里留名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人人都以能进入族谱为荣,其实也就宣告自己不是单纯独立的人,是有根有圈的族人。那些想进族谱却被排斥的都感到羞愧,那些连族谱也没有的人就像无根之木一样的失落。
  周家渡村旁有一条叫舜江的大河流过,村子里在埠头处兼设了一个渡口,村子里的人和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如果要过江就都从这个渡口摆渡到对岸。长长的宽阔的舜江只是在县城狭窄处有一座石拱桥,其他地方不具备建造石桥的技术条件和经济条件,于是一般都是五里左右在江边设一个渡口。
  这里古来应该是人迹罕至的沼泽地,河道众多,滩涂遍地,属于冲击小平原一类的。能耕种的地势高而适合灌溉的土地都是属于住在城市里的大地主所有。周姓先民通过中间人介绍租田生存。第一代先民生了几个儿子,第二代也各生几个儿子,人口不断增加。租种的土地逐渐被善于积蓄的周村子孙买了下来,村子周围有些杂地或沼泽地也硬是辟出许多小块良田,这些良田经过县衙确认就成了有证土地,逐渐地这里就成了周家渡村。截止上世纪末,周家渡共有百来户人家,五六百人口。
  周家渡村绝大多数为周姓本家人,如果向上寻根,都是算一家人。上年纪的人说,第一代村民从邻县迁涉而来。旧时崇尚多子多福,多子又使原生地生存困难,一般后面几个儿子只得寻找新的落脚地。也有传说村子的祖辈是因为逃避太平天国长毛战乱落难而来。不管怎么样,反正周姓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如果向上再追渊,周姓应该是属于周朝王室种姓,世居中原。中国的大姓大多数出自于中原。比如陈姓是河南颍川,王姓是河南太原等。西晋皇室自残,五胡乱华,中土沉沦,衣冠只得南迁吴越蛮荒之地。北宋末年,金兀术九犯中原,北方剩余的汉族大家又得再度南迁。周村的最早的先辈应该是北宋末年来到南方,然后枝繁叶茂,繁衍开来。周家渡村里面也夹住有几户单薄的李姓、陈姓、张姓等。村民周顺民生不出儿子,就相中了一个李姓男孩入赘,女婿是住在岳父家,但是孩子随了父亲姓。姓陈的祖父曾在周永年家做长工,周永年土改的时候被划为地主,周永年是被剥削对象,所以分到了一间房子,然后娶妻生子。张姓为何会在周家渡村村民已经说不出源头了。
  因为没有出过什么高官或大儒,所以祖宗没有留下取名辈分排名诗,但是大家还是讲究辈分,村中的最长子取名后,同一辈的都是顺着他的名来取。于是村子中很多人的名字是相连的。
  周家渡村的四周有李张村、黄家畈、西村等大小不一的村落。以前,只有到李张村的小路铺着不规则的一跳一跳的石板,然后再通过李张村一路过去到县城。村民都是穿布鞋,石板路勉强可以应付雨后行走。到其他村子之间就只有半米宽的弯来弯去小路,中间还有很多的沟渠和坍塌的田埂。要把小路弄直是非常的困难,田是属于各家所有,谁都不愿意把自己家得田块被打破,谁也不愿损失自己田的实际数量,所以弯着就让他弯着,高低不平就让他高低不平着,习惯了就不碍事了。下雨天,小道就泥泞不堪,村民就相当于被关在了各自的村子里了。
  中国农民也叫村民。村民都是在各自的小村圈子里群体生活,内部的人都是非常的熟悉,恐怕连对方的气味每天都可以闻到。绝大部分的人一年到头足不出村,呆在一块小地方,消息闭塞。
  这样的生存环境使他们形成了随大流,跟大多数人走的从众心理。
  村子里存在大家着都认同的看法和作风,像春天是刮东风的,到了冬天是刮西北风的,人也是像季风一样刮一个方向,这是一种群体意识。大家都是这样子生活的,即使平凡也很正常,如果有人与大家不是一样的生活态度,那么他就是另类,为村民所不齿。比如大家都是勤俭节约,这是已经形成的群体意识,比如大家都是待人有礼,这也是村子里的整体民风。融合进这种群体意识中是一种生活的责任。一个人奢侈浪费,或者待人无礼,那么就被另眼相看。悠悠众口具有强大的整顿风向的功效,众口一致基本上就是确定了某种行为或者某种语言是对还是错。群众不是简单的多数人,而是一群长期生活在一个地方具有相同行为和思维的人群。
  每天,村民们都会自然而然的走到村子最中心的位置,了解聆听其他村民的所思所说所做,从而形成很多共同的想法和行为。绝大多数人都是很合群,在冬天的太阳底下或者在夏天的树荫下他们挤在一起谈天说地,享受群聊的美好。有的口才好,滔滔不绝;有的态度好,洗耳恭听;有的总喜欢找茬;有的总喜欢应和。这是排挤寂寞的方式,是一种精神上的互暖。偌大的一个村子,总是有一两个孤独的人不喜欢这样热闹,于是大家把这人当做不合群的异类怪人。村里也总是有几个男人喜欢出门了解打探外面的情况,如果他们在村民中有威信,那么他们带回来的信息往往具有示范效应。相反,如果他们在村民中没有好的口碑,那么带回来的消息没有人会动心,只会让人嫌眼。
  村民最大的乐趣可以说是走亲戚。出村子走亲戚安全感满满的,走亲戚可以从亲戚那里了解外面的情况,给闭塞的村落带来新鲜的空气。走亲戚还有可以享受村子里没有的客人待遇,所以每当亲戚家里有重大的事情,一般都是全家出动,兴高采烈。春节里大家都去拜年,村子里充满异动,小小的村道热闹非凡你进他出,显得特别的拥挤。
  虽然是受制于天气和土地性质决定,但是也有从众心理的作用,大家都是种同样的农作物,很少有人会别处心裁。这样做减少了农田作业的很多行业风险。当一个农夫在田间开始播种的时候,其他农民看见了也知道自己应该跟上了。他马上去做准备。一个农民弄来了新的种子,他一家种不完,就分给其他的农民,因为效果好,结果第二年整个村子都是用这种种子了。一个农夫在田间杂地上种了一些甘蔗,劳动的间隙可以攀几根解解渴,其他农民眼馋这样的好处,第二年也同样去种植。村子里的劳动方式是相同的,收成的季节里,家家户户都是同样的果实。
  饮食上面也同样,走到各家各户基本相差无几,大家都是吃同样的蔬菜。有青菜的时候都吃青菜,芋艿成熟的时候都吃芋艿。马铃薯和蚕豆都是在相同时间里采摘回家。春头天气晴朗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把雪菜采摘回家,然后洗净凉爽,这是要腌制咸菜了。这时候,村口的埠头里都是洗菜的农妇,河里飘满了雪菜的杂枝残叶。不多久,整个村子都是曝晒咸菜的气味。
  房子的建造也是追求相同的造法。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用茅草搭屋,后来用瓦片了,用木头了,大家也都采用。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乡村流行水泥预制板,后来是流行现浇板。乡间的房子结构也造得也是大同小异。
  有一天,村子里传说打鸡血可以强身健体,包治百病,一时村子里雄鸡金贵,大家都到大队医务室排队打鸡血。又有一天,村子里传说,外面的疯狗已经咬了很多人,狂犬病人变成丧尸互咬,结果更多的人变成狂犬病人。大家怕得不敢出门,听见陌生狗就发抖。还有一天,有人传说属猴的犯岁关,得穿红短裤辟邪,结果家里人给家中属猴的人都做了红短裤。对红布料忌讳的男人也不怕别人的讥笑了。这种事情往往一传十,十传百,以很快的速度传遍乡村。村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皮蛋匠挑着一担子阉泥从这个村子吆喝到那个村子,喊破嗓子,生意少得可怜。如果他能够坐下来做成一笔生意,那么就会有很多人聚拢来,接着马上会来第二笔,第三笔,直到整天都在这个村子里忙着为大家做皮蛋。那些原来没有打算做皮蛋的人家都来凑热闹,做了皮蛋,即使家里鸭蛋积攒得不够多也会向旁人佘借。每年春末,有人到各个村子给雄雏鸡结扎。他与皮蛋师傅一样,如果能够坐下来抢到一份生意,那么就会忙得停不下来。一天之内,全村各家养鸡的雏雄鸡都被开腔通肚,割掉了两粒鸡卵子。剃头师傅拎着剃头篮子,他找了一个空场地,悠哉悠哉慢吞吞地给人剃头,然后挖耳屎,刮鬓毛,一会儿功夫,村民都聚拢来剃头,没有一个人心急,大家都按照先后到来的顺序排队等候。
  村民最喜欢凑热闹,喜欢扎堆。如果哪个村子放电影,上演古装戏文,那么其他村子里的人都会结伙赶过来。电影或戏文都是以前看过的,没有新鲜感。像电影《春风夜火斗古城》已经放了十多次,整整跨了五六个年度;越剧《碧玉簪》也是家喻户晓,台词人人都滚瓜烂熟。但是大家都没有失去观看的热情。大家不是为看电影或戏文而来,而是为凑热闹而来。晚饭早早地吃好,然后都相约着三五个人一起出发。他们还非常喜欢起哄,对某种人或者某种行为发出集体的怪叫声,有一个姑娘穿着特别漂亮的裙子,男人们就吹口哨起哄;有人发现了一只小野猪,大家就追逐起哄;有人在比酒量比力量比饭量,大家就鼓劲起哄。这是长期团体生活下产生的共同心理影响。
  传统的农村有很多的庙会。庙会一般都有很隆重的祭奠仪式,方圆十里的村民都会相约赶过来凑热闹。大家赶庙会也很少独自去,总是凑成一个团队,一起去。周家渡村周围有很多的集市,集市上出售各种特产,这样就会吸引方圆十多里的人来凑热闹。邻居婚事,大家都会来坐坐,讨糖吃。
  看热闹也是农民的爱好。邻居吵架了,大家都聚拢来,观看的人比劝架的人多得多。邻居家杀猪了,大家都来看,帮不上忙的人比能帮上忙的人多得多。哪怕是死人了,很多人也会聚拢来看道士怎么做殇事。
  小孩的游戏方式可以影响一辈子。乡下的孩子都是聚在一起玩,他们凑成一起才感觉到热闹。很少有人能够一个人找乐。这些活动总有一个孩子王,其他被叫到一起玩的人都非常乐意,没有被叫到的那些同龄人落寞。
  农民碰到一起总是先问对方是哪里人。哪里人既是表明出身地,也是表示该人是属于哪个圈子的,然后再询问对方村子里熟悉的人,这既是套近乎,也是把同一村的人归到同一个圈子里去了。
  圈子并不仅仅以村子为单位,在特定的地方或者特定的时间圈子也会发生变化。那些出门在外面生活或者读书或者游玩的人,会因为地域的不同分别形成小圈子,这就超出了村子的范围。在村子里,同样会形成很多更小的圈子。自家兄弟是一个圈子。即使兄弟曾经为挣财产闹得不可开交,但是遇到别的圈子来欺负,兄弟就还是兄弟,兄弟毕竟是兄弟。村子里相同姓氏也会形成小圈子,或许同姓根本不存在什么血缘关系。圈子一经形成就会对圈子外的人产生排挤,而圈子里的人又以此为荣,彼此信任。
  传统的中国农民有很强烈的叶落归根的情结,他们对故地的思念也远远超过其他的群体。因为从小圈子化的生活,所以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属于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的,他们的心已经与这个老圈子结合在一起了,在他乡也总是梦牵魂绕。
  因为圈子意识的存在,所以中国农民从自己的圈子出发看问题,观念上会狭隘。陌生人来到村子大家觉得像是外星人一般,跟在后面嘲笑对方。他的口音大家一点也听不懂,也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大城市里来的人看到村子一大片绿油油的麦苗以为是韭菜,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大村子的人觉得自己村子人多力量大的,村子里能玩的可以去的地方也多,总是看不起小村子的人。小村子的人又看不起村子外孤单的几户人家。
  圈子的核心是中央,所以村子里地位最高的人是村子中央的人家,家里的长子一般都有住房选择优先权,他总是选择老房子。弟弟们都只能到村子的边缘选住处。住在村子边缘的都是相对地位低的人家。很多村子都是同姓同族的,他们就组成一个大圈子,那几户异性的人家就难以融入这个圈子,他们总是被排挤。一个村子里的拖油瓶也总是遭到其他孩子的欺负,他比其他孩子不受欢迎。
  圈子意识的存在使中国农民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自己的圈子里他们有充分的自信心,有一种特别的冲动与自大。他们觉得自己是圈子里的主人,瞧不起外来者,甚至会欺负外人。所谓龙王也难斗地头蛇。这种意识使圈外人视中国农民是固步自封闭、坐井观天的。中国农民到了圈子外面就马上感动自己的局促,原来具有的圈子意识强化了自己外来者的身份。他们非常的胆怯,缺乏信心和开拓精神,默默的在外做下等活。这种意识让圈外人视中国农民是一种懦弱的群体。猛虎独来独往,傲视森林;麋鹿成群结队,跟从着头领。中国农民更加具有麋鹿般的心理。
  有时圈子会被打破,这样就必须建立起新的圈子,否则农民们就会失去幸福的感觉。
  传统中国农民的从众心理和圈子意识有时也会给安逸的乡村带来不稳定。从众心理使中国农民不会独立思考,随波逐流,陷入偏执,很容易被乡村的权威人物煽动情绪。某一些不健康的思想被接受引入,乡间马上就会形成群体辐射效应。或跟从,或参与,或煽火,成为燎原之势。这时候的乡民会陷入愚昧施暴者,又是受害者的怪圈。圈子意识使中国乡村村与村之间缺少沟通,圈子的利益有时成为了行动的决定力量,导致乡村制造不必要的矛盾,排挤比相融似乎更多一些。
热门推荐
三国:我帮刘备种出万里江山大唐开局震惊了李世民晚唐浮生神话版三国封侯日月风华汉鼎余烟迷踪谍影数风流人物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三国:造反被曹操窃听了心声寒门宰相1635汉风再起皇明皇太孙大秦:我长公子的身份被识破了抗战之最强兵王留里克的崛起晋末多少事红楼之荣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