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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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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建永十九年十一月,这是一个黑色与血红色混杂的月份,风雨飘摇的靖朝迎来了它的第二十六个年头,三年前开国先帝感到自己命不久矣,太子尚未元服,无奈只能在曾经的宰相和王候之中挑选出五个辅政大臣在其身后辅佐新帝摄政。次年,先帝薨逝,这导致原本看似平静的朝局如同山崩海啸一般骤然起变。辅政大臣之一的德王本是乱世之中的一位枭雄,无奈先帝高靖已手握天下大半只得屈膝人下讨了个“德王”的称号,被迫离开自己的国土被分封在一个偏远的地方,韬光养晦,苦心经营,人前也尽是笑脸相迎,一副敦庞质朴的模样,交代下的任务也都尽心尽力去完成,深得先帝的信任。惊闻“圣上”薨毙,卧薪尝胆二十载的德王终于露出真面目,高举反旗诏书号令天下“清君侧!”
  十一月的雨冷冰冰的,落在士兵的头盔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滑落在他们的脸庞上,能感到的只有麻木。天色已近薄暮,灰蒙蒙的云上只有几只不知名的白鸟无力的低鸣着,雨水打湿了写着“德”字的亮黄色大旗。攻城已经进行了三个月,然而除了无谓的伤亡没有丝毫进展“你多年心血造就京畿,坚城铁壁的名号果然是当之无愧。”此时帐内的德王正低声说着什么,也不知要说给谁听,或许是空气,又或许另有其人。汗珠一滴一滴从额头滑落,顺着他灰白相间的胡子滴落在地下,虽然是冬月,不过德王的内心已是心急如焚,他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着攻下这最后一座城的希望——来自遥远异国的崩国铁炮。
  “报!”帐外快步走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士兵单膝跪倒在地,他双手抱拳,沾满污泥的脸上露出欣喜的光芒“第一批铁炮已经尽数运达,正在部署!”
  “好,好啊,部署完成马上攻城,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德王尽力使自己显得平静,不过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他内心的激动。
  此时已是深夜,雨也停了下来,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地上闪着点点火把的光芒,冷冽的空气中传来阵阵泥土和焦炭的味道
  “轰!!!”原本安静的天空仿佛炸出了一声惊雷,对面的一座城楼已经被炸去了一半,还没等幸存的士兵发出惨叫,声音就被接下来更多的炮火声淹没了。本来漆黑的天空顿时火光冲天,一个个泛着红光的火球划过天空,陨落在城池各处。一直就深感压力重重的守城士兵们的精神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随处可见倒在地上捂着耳朵惨叫的士兵,但无数人还在拼死抵抗着,因为他们知道——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皇城之中某个古朴典雅的殿内,一对母子正在做最后的诀别,远处隐隐约约轰隆隆的炮声,仿佛倒计时一般暗示着时间的紧迫。
  “恭儿,快走吧”
  说着,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将耳上的玉玦取下交给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这是先人之物,见此如见我。
  “不走,母后我不要走!”
  “快走,莫逼我与你断绝母子之情!”贵妇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报!敌军已攻至外城”门外匆匆进来一位身披盔胄的武士。贵妇看了一眼,平静的说道“还请将军速速将此子带出城外。”“遵命!”武士进来快步走到少年跟前一下子将少年扛了起来。
  “我不要!母后,我不要!!”武士快步向门外走去,少年无助的挣扎着,他看到随着距离母亲渐渐模糊的脸颊上,泛着晶莹的泪珠和释怀的微笑…
  贵妇静静的掏出了怀中的匕首…
  “不要啊!!!”
  血、冰冷的血……
  一具具无名的尸体和燃烧的残垣将这里描绘成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少年因悲伤过度而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好像在波浪中一样,一阵阵的起伏感让他感到十分难受,勉强使自己睁开眼看到自己仍然被那个魁梧的将军扛在肩上走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身后跟着一队身着飞鱼服的侍卫,看起来都是精锐。现在已是清晨,微风不燥,空气中传来阵阵露水的味道,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映出一个个小小的圆点,远处传来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婉转的叫声,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相信那场惨烈的战争真的发生过。
  “命你赶紧放下朕,不然要你人头落地!”醒来的少年依旧不放弃挣扎,用稚嫩的声音向将军发出命令
  “恕难从命。”说完这句话,任少年怎样挣扎,将军再不作声,只是默默的赶路。从皇城内部有一条直通后山的地道,可以直接绕过围城的封锁,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不过,到现在为止,已经攻下皇城的德王,想必已经发现了皇子的失踪吧。
  将军一边赶路,一边低头思索着什么,先帝对他的恩情他总是感到无以为报,从挣扎在温饱生死线上连名字都没有的逃荒孤儿,被赐名“安国”,自小在高靖的军营长大,成年后借出色的战功一跃成为帝国几大虎将之一,个中的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本来他也是想以身殉国的,无奈保卫皇子要紧,是的,皇子,在他的心中能称得上圣上的只有高靖一人,他肩上的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充其量只是先帝的血脉罢了,名义上的皇帝也不过一个干巴巴的称呼。昔日作为将军的荣光已成过去,现在落魄的他只想把皇子安全的护送出去,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只要穿过这几座山出海到达国界北方,就有把握可以逃出生天。
  正当安国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时,远方传来了一声火绳枪的声音,“啪”的一下,天空中炸出一朵黑褐色的浓烟,紧接着就是一众人的呼号声“找到了!在这里!!”很显然,终于还是没有逃过德王的搜捕,毕竟对于德王来说,斩草不除根可是后患无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嗖的一下划过一颗子弹,曳动的火星也清清楚楚,再回过头来已经队伍倒下了两三人,而枪声还在不断的传来。
  ?其余人一手拿着刀,一手掏出腰间的燧石枪开始应战,这是异国最新式的一种武器。每个人的脸上都展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感,对面赶来支援的其余士兵不知道有多少,就这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枪炮与刀剑的声音交相辉映,不一会对面的杂兵们已经倒下一大片,然而还有更多的人穿过丛林向这边涌来。
  “德王有令,取一侍卫首级者赏银百两,解救圣上者加官进爵!”头目大声的叫喊着,所谓的“解救”其实就是活捉,刚刚攻下皇城,士气正在高涨
  “哦!!!”杂兵们一个个红着眼,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个个拼死抵抗的“财神爷”
  几个侍卫将安国和少年团团保护在身后,肩上的少年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这种情况是自从他出生锦衣玉食的这些年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景。
  “将军,快走!”其中一个侍卫喘着粗气说道,身上的飞鱼服已经被自己和敌人鲜血染成了红色,散发着一阵阵的腥气……
  安国虽然一只手臂中弹,但依然奋力的跑着,虽然有其它侍卫的殿后,不过身后依然有无数的士兵追赶着,眼看前方已经是海岸的悬崖,汹涌的海浪无情的拍打着礁石,已经无处可逃时,耳边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就听到皮肉破裂的声音,子弹从背后穿过,瞬间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他能感到自己的精神和体力正在快速的抽离,肩上的孩子也越来越重,变得像泰山一般,脚下一个踉跄,两人在悬崖边直直的落了下去。
  回过神来,少年在空中坠落,无奈的闭上了眼,他觉得自己的这辈子大概就这样结束了吧,但愿下辈子生在一个普通农家,不用被各方裹挟,整日惶恐,好好种地,平平凡凡的过完一生。
  波涛继续一阵阵汹涌的拍打着礁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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