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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同年(下)
高文泽虽然是刑名师爷出身,但是其科举才华亦不弱,之所以屈居举人,只是因为他看透了仕途之险恶,为保自身名节,不愿意继续再考而已。之前好朋友戴瑾也曾经极力劝过他继续参加科举,只是高文泽借口时机不到推辞了。戴瑾也知道改变一个人的固有念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功的,再加上戴瑾当时自己心思烦扰不堪,因此也就没有继续劝诱高文泽继续参加科举考试
但是现在为什么高文泽偏偏又参加了会试并且还考中了进士?说来也奇怪,高文泽之所以考了进士关键在于高文泽的夫人也极力劝他参加科举考试。
高文泽自幼父母双亡,是被族人养大的,而其中委屈之处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哉,因此性格有些孤僻倔强。而如高文泽这种人一般比较持才傲物,故而在乡里风评也不好。再加上父母双亡,家境贫困(那时高文泽也就是一个大龄秀才,在江南这种科举盛地区区一个秀才文凭也算不得什么),也就一直娶不上媳妇。
只是一次外出到庙里游玩,无意中和现在的夫人在上香时候认识。经过大约半年的交往之后,高文泽和高夫人才渐渐明白彼此的真实心意。只是高夫人出身大户人家,父母看不上高文泽落魄,因此二人婚事经历了一番波折,因此高文泽成亲之后对夫人简直是百依百顺。
也许是好事成双吧,高文泽成亲之后居然考中了举人。因此高氏夫妇二人生活也是平静淡泊,颇有几分安贫乐道的意思。
只是一日高夫人去庙里还愿,昏倒在菩萨坐下,并且一连几日昏迷不醒。醒来之后,惊慌失措,几欲疯癫。看到夫人惊慌,悲愤,恐惧,痛楚加杂的神色和披下的长发,高文泽的第一反应就是夫人是不是被歹人欺负了。
毕竟高文泽老于世故,自然明白此时的庙宇一般都是藏污纳垢之处。而高夫人不知道的是,与高文泽初见那一日,高文泽之所以去尼姑庵其实也是打着去尼姑庵找几个年轻女尼鬼混的主意。毕竟高文泽也是大龄男青年,父母又不在,也总不能总是左手累了换右手吧。
但是经过高文泽的一番仔细探查之后,发现夫人的身体一如作昔,也没有什么异样。之后高文泽悄悄打听伺候夫人的丫鬟,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在问过一些老人之后,高文泽感觉夫人应该是中邪了,因此请了几个和尚道士简单驱了驱邪才罢休。
只是高夫人心情舒缓之后,却偏偏像中了邪一般地非要他去考进士,这和之前那个淡泊如水的女子大有不同。高文泽也多次劝过夫人,结果最终的结局却是以夫人莫名其妙痛哭而告终。经过几次争吵,高文泽也感觉夫人也不是贪图荣华富贵而考进士,这一点让高文泽即庆幸又迷惑。
最终在一次争吵中,高文泽抬头突然看到夫人绝望凄厉的眼眸,那其中包含着无比刻骨铭心的遗憾与痛惜,在那一刻他甚至可以为她赴死,因此考进士就考吧,再说自己想考皇帝还不一定想要呢。说不定失败几次,夫人就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因此这次考进士就算是一次说走就走的北方旅行了。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也许皇帝是真的中邪了,这一次高文泽这种人居然也能考中进士。这一点很出乎众人意料,而金銮殿殿试上戴瑾看到高文泽也是大惊失色。不仅如此,这一次殿试还因为三个人闹了好一番轩然大波,并且这次事件比起万历时候的风波还要巨大,因此至于高文泽这点事情也就是一点芝麻这么大的小事了。不过高文泽因为对于功名利禄不算太在意,因此在殿试时候随意写了一片文章糊弄了一番,故而高文泽殿试的名次并不算高,也就一三甲同进士吧。再加上高文泽也没有什么人脉关系,就这样直接被发配到了多事的西北地区做知县。高文泽知道皇命难违,不得不去。他知道西北危险,生活条件艰苦,夫人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这种苦楚,当然也有七年之痒时想要去西北寻第二春的潜意识,因此就没有带夫人来。并且为怕夫人担心,就上下勾结说是去湖南赴任。高夫人一听去湖南,也就放心了,如果高夫人知道高文泽是去西北,一定又要哭着闹着让高文泽辞官。
看到老友戴瑾高文泽一时间思绪也是千回百转,只是思维如电,一会儿高文泽就已经回忆完了过往,继续投入和戴瑾的谈话之中。
就在二人谈得尽兴时候,午饭已经做好了。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常思雪就有些垂涎三尺了。不仅如此,常思雪问道南方菜那种特有的酸甜兼备的香味,不禁流出了一点点口水。戴瑾和高文泽见到常思雪如此狼狈样子,也感觉饿了。因此二人也微笑着联袂去县衙中特意招待朋友家人的辞情堂用餐。因为高文泽是扬州人,因此戴瑾特意安排了清炖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三套鸭、水晶肴肉、松鼠厥鱼等扬州菜品。
当然辞情堂上除了戴瑾高文泽之外也有常思雪,何明,赵奕欢以及周景四人陪客。
待到众人落座后,高文泽突然问道:“怀玉,你知道扬州菜吗?”
戴瑾思考了一会之后说道:“扬州菜历来以选料严格、刀工精细、主料突出、注意本味、讲究火工、擅长炖焖、汤清味醇、浓而不腻、清淡鲜嫩、造型别致、咸中微甜而出名。不仅如此扬州菜品南北皆宜,尤其在瓜果雕刻上技艺突出。是吗,水长兄?”
听戴瑾如此说,高文泽随即说道:“怀玉说的是。咱们现在西北,因此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等有机会回扬州老家,我一定请你吃正宗的扬州菜。”
听了高文泽邀请后戴瑾轻轻地说道:“哦,真的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扬州的。”
听戴瑾答应了,高文泽兴奋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扬州的保障湖闻名天下,一点也不必杭州西湖差多少。”
听说不熟悉的保障湖一词,常思雪此时此刻自然有些疑惑。只是如今常思雪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师爷,地位显然和戴瑾高文泽有差距,不好意思对不熟悉的高文泽问东问西。因此只能将遗憾默默地埋在心底。
过了好一会儿,戴瑾才低声答应道:“若有机会,希望二十年后我安心游历天下时保障湖水依旧澄澈如昔,不染一丝……污秽。”
此刻戴瑾神色淡漠,语气却极其轻微,似乎心中满溢着不可承受之重。
听戴瑾如此说,高文泽兴奋地说道:“既然怀玉如此说,二十年后如果我们会有平安归隐的日子的话,一定居家结伴同游江南大地!”
突然戴瑾问道:“水长,我们会有这一日吗?”
高文泽听后说道:“怎么不会有?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因此皇帝陛下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如我这种再平凡不过的人。混过几年后,我就辞官归隐,也好平安还乡。”
戴瑾听高文泽如此说,不禁说道:“若日后果真天下太平。我也辞官归隐,悠游林下。”
常思雪在一旁听到戴瑾和高文泽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扬州风物和日后的归隐生活时,突然记得就在十五年之后,扬州三日,嘉定十屠自然不期而至,因此那一刻常思雪突然感觉心有余悸。因此,有些茶饭不思。
而常思雪也只是一个小人物,因此在场众人也没有多多留意到他什么,只是高文泽在谈话中突然发现,戴瑾居然很难得地多瞅了一眼常思雪。虽然那一眼极为隐秘,就连常思雪本人也无法发现。但是一向精通刑名,善于从细微之处发现真相的高文泽却可以肯定,戴瑾真的很在意常思雪。虽然戴瑾也很可能察觉不到。
只是,在那一刻一丝疑惑在高文泽脑海中油然而生。高文泽是刑名师爷出身,观察一向锐利,而对戴瑾的了解同样远比戴瑾自己以为的要多很多。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同年一向心高气傲,并且身后可能隐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因此不是等闲之人很难入他法眼。而这个常思雪呆呆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而这一点颇让高文泽颇为好奇。
高文泽看着戴瑾,只觉得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和语言干净得骇人,除了想让他知道的别的什么都剩不下。
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饭之后,看着略带病容的戴瑾,高文泽过了很久之后才最终说道:“这一次来看你,一是探病。二是本县有一个案子需要你来……”
戴瑾知道高文泽擅长刑名之术,在这一方面甚至比他身边的刑名师爷何明都要出色,可是现在高文泽如此说,戴瑾诧异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吧。这到底是什么案子?”
戴瑾说完之后,高文泽随即说道:“这件案子也不难,只是这件事情的主要当事人还是你们县里的士绅。因此我才麻烦你……”
听了高文泽如此说,戴瑾忍不住问道:“哦?到底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终高文泽才缓缓说道:“你们县里的士绅张谭帅死了。并且死在我们县里的一个客栈上。”
高文泽话音刚落,戴瑾惊讶地叹道:“什么,张谭帅死了?”
“张谭帅居然死了?您怎么知道是他?难道……”何明突然惊叹道。
张谭帅就是张家家主的名字,此人老谋深算。是渡专县六大家族的智囊。戴瑾一直十分忌惮此人,现在他死了,戴瑾不能不暗自庆幸。
之后高文泽说道:“对,就是他。之前你在京城时,我就到了这里。你的前任也曾经私下里邀请过附近的同僚以及附近的“贤良”士绅们闲聚,其中就有此人作陪。”
常思雪知道这些官员士绅们聚会很可能不符合朱元璋《大明律》的规定。但是明末礼崩乐坏,各种牛鬼蛇神简直层出不穷,因此常思雪也能理解这些人的末日狂欢。
此时听了高文泽的话,戴瑾随即说道:“哦,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你带路。我们一起去案发现场看看。”
高文泽看戴瑾神色一如往日般正常后随即也说道:“既然怀玉如此深明大义。那我们自可前去。”
说完高文泽要拉着戴瑾的手急匆匆地出门。
突然何明问道:“那我们要不要和县尊一起看看?”
戴瑾随即说道:“县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大家就一起去吧。”
因此,常思雪这些人也跟在戴瑾后面匆匆跟了上去。
看着高文泽的背影,戴瑾不禁在心中默念道:“我不是不知道宦途艰难,只是高文泽你日后真的能平平安安的做一辈子普通的师爷吗?我的选择的道路注定荆棘满路,但是你的路就真的能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