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秋节，费尔巴特照例意气风发地准备着晚上回家里陪老婆孩子过节的事。一高兴，就把编制本来就减量的训练给停了，不论是哪个行政区的，今儿都好生放了次假。
　　戚然自然也闲下来。他刚帮费尔巴特参谋完衣服，想着今天第一科研所会不会也体谅一番给自己家的小家伙放个假。如果放假，他俩就能见面顺便吃个饭啥的，也是庆祝下节日；如果没假，那自己就去找她，给她送个月饼，小胖儿肯定自己没准备月饼。
　　这么想着，他打开办公室的门，“砰”一声，有礼花弹在自己脸上——这绝对是队里那帮没脑子的兔崽子们干的。
　　岑溪喊着：“一、二、三！”
　　乱哄哄地：“中秋节快乐！”
　　又是一阵礼花声音，戚然无奈，伸手把自己身上的礼花打打，边打边听旁边万浩宇解释自己是如何被岑溪带着人“逼迫”，忠贞不屈了好一大会儿，才缴枪投降，给了戚然办公室外室的电子卡。
　　戚然看他们一个个笑的没了眼睛，自己也无奈笑开了，抬手给岑溪和万浩宇一人一个爆栗，把外套一脱，解开衬衣的两颗扣子，盘腿儿坐在地上。大家也不管地面堆起来的礼花碎片，也学着戚然一并坐在了地上。
　　岑溪揉着被戚然打痛的后脑勺，嘶嘶着声音说：“戚哥，这事儿可不是我一人儿干的，见者有份！”
　　旁边的十几个人爆出一阵笑声，乱糟糟地全是笑骂岑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为，岑溪不管，红着脖子一个个给戚然指认这些人平时都干过哪些明刀暗枪的事情，不是这个带兵训练的时候抢了别人的靶子练手，就是那个偷偷去城中心的器具店打了几副好刀具藏着，说着说着就成了告状大会。只不过，这个“状”，戚然听的挺美滋滋。
　　现在坐在戚然面前的十几个人全是六年前戚然还是大队长的时候，亲手带的兵。当初戚然选人，就知道是好苗子，现在也果然没让他失望，一个个儿的全混成了中队长的职位，手下好几个班，也算是第七编制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的岑溪更是因为性格原因和戚然走的很近。
　　戚然看他们越发收不住，也没管，转头看万浩宇也是津津有味的样子，起身去旁边的书柜拿小家伙先前放着的茶叶，按照她给自己的模式指令，不一会儿就给自己温了壶茶。
　　戚然端着茶倚在一旁的桌子边，慢慢地喝着，感觉不到这茶有什么好吃头儿，越喝越觉得自己和自家媳妇儿在“饮食”这方面产生分歧是一件很值得重视的事情。正想着回去怎么劝媳妇儿和自己培养共同爱好的事情，就被人一声“戚哥”打断思绪。
　　只听岑溪道：“戚哥！今天咱嫂子能来不？兄弟们晚上还想着好好聚聚，庆祝下，也是想给嫂子正经补个见面礼。”
　　戚然摩挲着手上端着的茶杯，眯着眼想了一会儿，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放下茶杯，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出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第一科研所里，罗子清正在实验室看着建模数据发呆。她需要腾出时间去思考怎么恢复数据的事情，之前“探索号”内置实验室的恐袭着实影响了数据，这个实验的进度也无奈只能慢下来。有时候，很多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她需要依靠自己来找到那个最合适的结果。
　　突然，右眼皮跳了一下，她暗想不好，紧接着左眼皮也跳起来，罗子清脑子转成了浆糊，什么都想不通。你说这人吧，迷信不迷信的，还真不好说。没等罗子清把实验服脱下收好，门前发出警报声。她回过身检查安保系统，将实验数据保存到记忆卡里，重改建模，输入新的系统指令开启防御，紧接着，实验室的门打开，带来一阵凉气。
　　戚然打开门，看到罗子清握着自己送她的手枪，精准地扣下枪栓。
　　一如多年前他初次见她，弱小又强大。
　　戚然不觉笑出了声，同时快速闪避已经出膛的子弹。子弹陷入戚然背后科研所特制的墙壁，像是被包裹一般消失在墙壁当中，只留下依然平整清洁的灰色平面，冒出凉气。弹道轨迹显示，这本来会射中戚然的右眼。他侧身靠上门左侧的墙，嘴角弧度依然，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这是他戚然的人。
　　罗子清看清来人，垂下眼，把手枪放回身前打开的抽屉，合上，一丝细缝没有关严。桌子上数据值的记录被晕糊了几个数字，她把记录纸放回之前观察的建模盒子旁边，伸手把自己耳后的助听器摘下，她的动作不是很流畅，发出“嘶”的吃痛声。抬眼看他，他的嘴唇翁动：
　　“不想打扰你，本来想直接输入指令进来，输错了一次”
　　他笑起来还是很好看，具有完美欺诈师一般无可挑剔的外貌。她走到他身边，明显只到戚然脖颈的她，纯粹地盯着他：“我被吓到了”
　　戚然轻揉着她的耳朵，看到罗子清习惯性眨着右眼，温声开口：“对不起，不会有下次”
　　她轻点下头，不再看他的眼睛，准备转身收拾东西，看到他的鞋，狠踩一脚，回过头向桌子走。身后跟着笑开的戚然。
　　罗子清把记忆卡里刚才存储的建模数据导入到李克创的系统中，戚然就趁她安静坐着的功夫，把桌子上的助听器拿起，给她戴好。而后，罗子清站起来，准备换便服，戚然大跨步抬腿抢先一步给罗子清拿来短外套。
　　“中秋节快乐”
　　罗子清接过外套，一边穿着，一边闷闷地回着“中秋快乐”。
　　戚然看自家媳妇儿的耳朵红彤彤的，也不再逗她。
　　“晚上岑溪那帮崽子们搞了个聚会，让你来”
　　罗子清晚上本来也没有任务安排，李老一早就放话说要回家过节，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觉得参加也未尝不可。
　　她打开实验室的门，门外走廊比平日要低的温度，让罗子清把外套的扣子扣完整，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身上还带着寒气的戚然。戚然趁罗子清不注意，伸手在墙壁上输入一串密码，本来具有一定柔软度的墙壁回复坚实的硬度。他想，科研所的防御系统需要让老李头加强，她的身边，只需要自己一个危险分子。
　　“好，等我把实验室的模拟器关掉”
　　“嗯。那把枪适应么，后座力有点儿大”
　　“我本来瞄准的是眉心，然后偏了”
　　“晚上那帮人闹完之后去练习，你好久没碰这东西了”
　　“……我是搞科研的”
　　“嗯，我是舞刀弄棒的”
　　罗子清没有发现，谁也没有发现，就在刚才，李克创的私人实验室中运来一位已昏厥的人，身上冒着寒气，两个手腕处有紫红色的鞭痕，极细。
　　说回岑溪那些人，他们还在戚然的办公室外面侃天侃地不亦乐乎，只听到“嘀”，万浩宇提醒岑溪看短消息：找个正经点儿的地方，给你们请来人了。
　　岑溪和万浩宇两颗头挤在一起，突然就爆笑出声，大家还不知道这是犯的哪门子神经，就听见岑溪喊
　　“诶，走！戚哥发话了，今天咱罗先生来，闹去！”
　　于是，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戚然带着罗子清一走进餐馆，就受到了以岑溪为首的兵士们的热烈欢迎，看着就并非二十七区人的餐馆老板憨态可掬，手上拿着助兴的礼花，一同说着“中秋快乐”的祝词。场面一度热闹的让罗子清以为这是她和戚然上校的婚礼现场。
　　由于自家上司戚然发话“好好吃饭”，平日里被欺压惯了的兵士们整齐划一地开始安静进食。戚然也是怕他们疯起来就没了度，影响到自家媳妇儿吃饭。来的路上就已经了解，她一天没怎么正经吃饭，怎么着，今儿晚上这顿，她是一定要吃好的。
　　所以，就听餐馆里只有吃东西的声音。大家的过于安静，导致餐馆里的人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罗子清反而只是低头不停地吃着东西。
　　她饿了。
　　等罗子清吃完饭，戚然已经看着她好久了。岑溪是个特别会来事儿的人，不然也不会闹了戚然一顿还不带吃处罚，看到嫂子吃完，戚哥也无聊着，就招呼起身边的人
　　“同志们，咱是不是该烘托下气氛”
　　一位军官：“啊？咋整啊”
　　“啧，简单啊，唱几个歌儿跳个舞啥的，节目里不都是这么整的么”
　　二位军官：“可以”
　　一位军官：“啥？咱谁会唱歌”
　　……
　　罗子清吃的东西有点儿多，这家店的菜色香味俱全，她平时吃东西也不挑，遇到好吃的当然不能错过。戚然带的这些人，除了之前有过接触的万浩宇，其他人相处下来也很舒服。一切都很好。
　　今晚唯一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就是现在。
　　她其实，平时是听音乐的，听的类型也杂，然后，现在拿着话筒的那个叫岑溪？没错，叫岑溪的人，是在唱歌，没错，吧？
　　戚然看着面前不知道在吼什么东西的岑溪，有点儿心累。
　　三位军官：“嫂子看的还挺入迷，你看，眼睛都没怎么眨。”
　　二位军官：“嗯，挺好。”
　　一位军官：“就是整研究的厉害，俺就没整明白小溪子在弄啥。”
　　万浩宇贼笑着靠过来“嫂子高兴，戚哥就高兴，来，跟着喊！”
　　倒是，挺有过节的喜庆氛围的。
　　戚然给罗子清续杯水，简单开口：“我忘了跟他们说带茶叶”
　　罗子清不拆穿他，接过水杯喝水。
　　戚然曲起一条腿，看着已经完全乱成一团的岑溪万浩宇他们，问她：“高兴么”
　　她喝着水，扬声说着：“还行”
　　戚然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不觉笑的更开了些，站起来冲闹得正欢的兵士们喊：“今儿高兴！这顿帐划到费尔巴特身上！”
　　费尔巴特在家打了一个喷嚏，接着继续和好久没见的孩子们玩儿木头人的游戏。
　　戚然这么一说，可把大家高兴坏了，闹得更加欢腾。岑溪觉得这是时机，就把一早准备好要给罗子清的礼物拿出来，向他们走去。
　　“嫂子！”
　　罗子清今天不知道被喊了多少句，已经免疫，发现他手上拿着礼物盒，一边看着戚然一边起身。同时，戚然侧身弯腰看罗子清的情况。
　　嘴唇，不小心碰到了。
　　岑溪刚从前面走过来，还没站稳，连忙转身“啊~我过来就是拿杯水就走，就走”
　　其实，这只是个事故。
　　罗子清失笑：“不，没事，你有什么事找我”
　　岑溪转过身来，看到罗子清站着看着他，左手拽着戚然的衣角，戚然还是和之前的样子无异，同样看着他：“嫂、嫂子，这是我们给您备的见面礼”
　　罗子清接过来“谢谢”，岑溪哎了一声就小跑着走了。
　　万浩宇见岑溪跑着回来的，觉得有意思，一把揽住岑溪肩膀，拉到角落。
　　“咋了，说话，别傻笑”，说着，打了岑溪后脑勺一巴掌。
　　岑溪眯着眼笑：“嘿嘿，秘密”，说完，岑溪转过身回到人群中，喊着“来来来，小爷我还能再唱五百年！”，丢下一脸懵的万浩宇。
　　罗子清坐下，把礼物盒抱在膝上，拽着戚然的衣角让他坐下，眼睛看着远处。戚然坐下来，反手把罗子清的手剥下来，握在自己手里，看着她发红的耳朵，笑着用手去碰
　　“啊，好烫”
　　罗子清没说话，只是手握的更紧了些。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吻。
　　什么感觉呢？
　　罗子清觉得戚然故意停了两秒才离开的。和，上嘴唇与下嘴唇接触的感觉很像。
　　戚然是故意停了两秒才退后的。他，有点儿后悔岑溪那小子只是转身，没有直接跑走。
　　这是他们，彼此，的，第一次亲吻。
　　那天，星星闪着一两颗，月亮和往常无异，街道两旁有各式小贩，气氛热闹，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