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清晨，公鸡还没有打鸣，方牧睡眼朦胧地嘟着嘴，满不情愿地任由娘亲给自己穿着衣服。
　　李敏晓看着眼前这幽怨的小人儿，不由的一笑，轻声说道:“蒙学第一天，可不能迟到哦”
　　方牧也不理睬，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李敏晓给方牧穿好衣服和鞋，打了点温水给他洗了个脸，从床头取下一个装笔墨书的小包裹，抱着方牧走出房间，将小方牧交给在大门外等的方守业，说道:“爹爹一路小心。”
　　方手中接过小方牧与包裹，抬头笑道:“放心吧。”
　　冬去春来，转眼，小方牧四岁了，到了应该上学的年纪，方守业看着村里蒙学的孩子往书上尿尿，就绝了在村里上蒙学的念头，特意在不远处的小县里找了间私塾，刚好那里的先生是老村长的大儿子，虽然老村长没个正形，但家中学问还是让方守业放心的，所以，方守业就将小方牧放在那里学习，因为有些远，家中除了老黄又没了其他仆人，只好方守业亲自接送了。
　　方守业抱着方牧到村口，缕缕晨曦穿过晨雾照在小方牧的脸蛋上，暖意浓浓。看着怀里还睡意朦胧的孙儿。方守业反手将方牧举过头顶，让他坐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拉着他的小手，快步向前走着
　　小方牧被这颠簸的出行颠的睡意全无。挣开一只小手抓着雾气，雾气从他指缝中划过，带起丝丝凉意，他欢快地挥舞着小手，玩的不亦乐乎
　　感受着头顶的欢快，方守业不禁在心中感慨:“不愧是我方守业的孙子啊！去上蒙学，一点儿都不害怕，不哭不闹的，反而很开心。”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半个时辰后，私塾门外，方守业将方牧放下，蹲下来将小包裹给小方牧背上，整了整他的衣服，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叮嘱道:“牧儿在里面要听先生的话知道吗？”
　　小方牧点了点小脑袋:“嗯。”
　　“要是不听话挨了先生的打，爷爷了不帮你！”
　　“嗯”
　　“要和小朋友们好好玩耍，就当做是和村里的小伙伴一样”
　　“……”
　　“嗯”……
　　方守业见叮嘱的差不多了，捏了捏方牧的小脸蛋，带着笑道:“好了，牧儿进去吧。”
　　“哦。”小方牧转身向里面走去
　　方守业其实是有些希望小方牧会哭着闹着粘着他不愿去上蒙学的，看着转身走去的身影，方守业不禁有些失落
　　方牧向前走了几步后，发现爷爷没有跟上来，转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爷爷。疑惑问道:“爷爷，你怎么不来了？”
　　方守业心底一颤，看着这个和自己黏在一起四年的宝贝孙儿，勉强微笑着说道:“爷爷可不能陪你一起上学哦，等下午放学，爷爷再来接你。好不好？”
　　方牧顿时红了眼睛，眼中泪水打转，看着就要哭出声来。
　　方守业赶紧上前抱起小方牧，切声问道:“怎么了？”
　　方牧哭出声来:“我不上学了，我要回家。”
　　方守业露出微笑，笑着说道:“牧儿可不能半途而废哦”
　　“我要回家。”方牧不回答，红着眼睛嘟囔着
　　“这…牧儿啊”正当方守业头疼时，先生姬潜望走了过来，看见了在方守业怀里撒娇的方牧，对着方守业一笑。然后将小方牧抱过来，说道:“方伯伯回去吧，等会儿他就好了。”
　　方守业看着姬潜望怀里不情愿的小方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姬潜望对着方守业使了个眼色，看了看私塾后门。方守业明了。
　　看着方守业不再纠结，姬潜望抱着方牧就往里面走，方牧虽然还在哭泣，却也任由先生将他抱进去了。
　　到了先生休息的地方，姬潜望将方牧放下，蹲下来帮小方牧擦掉眼泪，柔和地说道:“要坚强哦，等会有许多小朋友来呢，你想让他们看见你哭鼻子的样子吗？”
　　小方牧低着的头摇了摇，停止了抽噎。
　　见到方牧没有再哭泣，姬潜望开心地笑着站了起来。他没有子嗣，看着父亲认的这干孙子，心底不由的泛起一丝柔情。他将方牧抱到凳子上坐下，然后开始整理上课用的书籍
　　方牧慢慢地好了过来，他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很舒服的微笑看他的先生，这让他很喜欢，有一种爹爹的感觉。
　　上课，方守业躲在私塾后面的窗口，看着小方牧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聚精会神地在听课，没有再哭泣，也就放心的笑了笑，回去了。
　　放学，小方牧被姬潜望拉着小手，最后才从里面走出来，当门口的第一束夕阳照在小方牧脸上时，他就看见了在门对面大树下等他的爷爷，似乎阳光驱散了小小的心中朦胧的阴霾，飞快地向着爷爷开心的跑过去，看着爷爷的笑脸，越近，心中的悲伤越浓，终于，在冲到爷爷怀里时，开始的喜悦变成了一丝淡淡的忧伤，淡淡的眼泪，红着眼埋在爷爷怀里。
　　方守业看着怀里撒娇的孙儿，不由的泛起阵阵柔情，向远处的姬潜望招了招手，拉着方牧转身向城外走去。
　　城外，方牧抬起头，看着胡须有些泛白的爷爷，要求道:“爷爷，我要你背。”
　　方守业顺手把方守业放到背上，诧异的问道:“路边多好玩啊，今天怎么突然要我背着了？”
　　只听见后面转来气呼呼的声音:“哼！你要害我，我就要害你！”
　　“我怎么害你了？！”
　　“你害我去上学，我就害你，让你老了还背我！”
　　方守业大笑道:“哈哈，好好……”
　　夕阳下，柔暖的阳光将大路上爷孙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与此同时，方宅，李敏晓正在准备着晚饭，老黄坐在门前大树下的摇椅上眯着眼享受着最后的阳光，一个与方牧年纪相仿的男孩跑到老黄面前，小心地喊着:“黄爷爷？黄爷爷？”
　　老黄睁开眼，微笑道:“晏文啊，来找我家方牧吗？”
　　“嗯，他回来了吗？”
　　“还没呢，不过，快回来了。”
　　“这样啊，好吧，爷爷再见”小男孩随即随即转身离开了
　　看着跑远的方晏文，老黄心里念道:“练武的好苗子啊！小少爷这堂弟，将来武功造诣，要超过去病少爷，嘿嘿，但愿一起玩耍时，被欺负了的小少爷能够努力习武，那么好的悟性，懒懒散散岂不是浪费了。”……
　　饭桌上，李敏晓给方守业乘好汤，把一块排骨夹到方牧碗里，说道:“刚刚晏文来找你玩，你还没回来，吃完饭你要不要去找他？”
　　方牧摆弄着刚学会用不久的筷子，努力的夹着排骨，满不在意:“不用了，他等会儿还会来找我的。”
　　看着怎么也夹不起来排骨的孩儿，李敏晓笑着将排骨夹起放到方牧的小嘴里:“嗯！那可不一定会来找你呢！”
　　“反正我不去找他”……
　　果然，还坐在饭桌前休息的众人听到了晏文在门外的呼喊声
　　方牧跳下高高的椅子，迈着小腿跑去开门，众人相视一笑:“这孩子，刚刚还说不想去找他玩呢”
　　小方牧踮起脚，用指尖拨开门栓。打开门，门外的方晏文在看见方牧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方牧身后，又回头瞅了瞅，走到一边，方牧随即跟着出来，在门口的台阶上两人坐下来，晏文小声说道:“我让狗蛋去问了问他娘，他们家后天出去赶集，咱晚上才回来”
　　方牧想了想，眨了眨眼睛:“你确定那个窝里面是鸟，不是蛋？”
　　“这回绝对是鸟！山子都说听见了鸟叫”
　　“上次他也说有，结果我们坏了一窝蛋，白忙活了半天”
　　晏文迟疑:“那我们等等看？要不你去看看？”
　　“我去看，岂不是暴露了？而且，要等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晏文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办？！”
　　小方牧皱了皱眉，小声说道:“这样，那天他们出去后，咱们去拿你家的楼梯，不拿棍子捅，用手掏，这样是蛋也不会坏了”
　　方晏文有些不情愿道:“拿楼梯，被我爷爷发现了怎么办？”
　　“中午去拿，趁他们都在午睡”
　　“可是，万一……”
　　“去不去了？不然就算了”
　　“好吧。那狗蛋和山子他们干嘛？”
　　“他们，我明天还得去读书呢，你这么和他们说……”……
　　送走了方晏文，方牧关上门，整个院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灯光外一颗颗树在黑暗中摆出各种怪异的姿势，小方牧不由地有些害怕。他向大堂里跑去，发现爷爷正坐在大堂里等他，方守业朝他招手，他扑倒爷爷怀里，方守业将他抱在腿上，笑着问道:“和晏文说些什么呢？在门口坐了那么久”
　　小方牧摇了摇头，看着爷爷的眼睛说道:“没说什么呀，爷爷，外面那些树好像妖怪。”
　　方守业微微皱眉，随即轻声问道:“怎么像鬼呢？”
　　方牧指着外面的一棵树，说:“你看，是不是很像一个张牙舞爪的人？”
　　方守业顺着看过去，舒展眉头，笑呵呵地说道:“牧儿瞎说，哪像什么妖怪？”
　　“可是，真的有些像啊！”
　　“只是像吧？牧儿害怕了？”
　　“我才不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