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楼，林夜看到了大门不知被谁放下的蓝铁皮卷帘门。
　　下来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特地计算一下，总共走了三层楼。
　　一楼的卫生状况简直不堪入目，远比他醒来的三楼还要糟糕，走廊两边堆放着五颜六色的垃圾袋，发霉和老旧厕所的骚味充斥其中，令人作呕。
　　“那些神也不觉得恶心，是因为看完回去的饭是吃屎吗……”
　　就在这时，一阵磨牙般的开门声响起，转头看去，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穿着被洗到发白、满是折皱条纹的单薄绿短袖和黑长裤。
　　枯瘦如柴的手用力推开铁栅栏，老人提着黑色垃圾袋蹒跚而出。
　　老人那双犹如死水般沉寂的瞳孔微微倾斜，瞥了一眼后，便没再有过多动作，驼起背如迟暮的老牛般走向右手边的垃圾堆。
　　“你是这栋楼的住户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扔完垃圾的老人，犹如一台生锈的机器，缓慢而又沧桑地看向林夜。
　　“你好。”林夜礼貌问好后接着解释：“我是家里出了点事，暂时来亲戚家借住。”
　　“亲戚？”老人突然收回刚要迈进门的老布鞋，“我怎么不记得这栋楼还有住户，你是谁家的？”
　　“我是……”
　　“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到了晚上就不要出来乱逛！哼！”老人语气刻薄，犹如一把利刃，拉上铁栅栏后重重的将门关上。
　　听到摔门声，林夜心里有些发毛，忽然耳边传来微弱的抽泣，仔细一听更像是低语的细碎声。
　　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楼梯下隐约有道黑影，动作幅度很小。
　　“谁在那？”林夜厉声道。
　　“呵呵……”
　　耳边响起清楚的嬉笑声，紧接着，被折射的阴影中一个个头不高、体型娇小的身影缓缓走出，仿佛幽灵一般。
　　“大哥哥，你是谁呀？”
　　来人宛如一个瓷娃娃，皮肤白嫩，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二岁的小女孩，她身着一袭乳白色的连衣裙，银发在闪烁的灯光下皎洁如月。
　　“这是白化病？不对，这只有我一个人。”
　　赤裸、白皙的双脚如同踩在云朵上一般轻盈，那双深红色的瞳孔，犹如海洋一般清澈，闪过一道白光。
　　“你好，我叫林夜。”
　　林夜接着说：“小妹妹，这么晚还不睡觉可不好哦，会长不高的。”
　　“可是大哥哥你也没有睡觉呀，你的爸爸妈妈不会骂你吗？”小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我已经是18岁的自由青年了，那些唠叨话对我可没用。”
　　“我不敢回家，到了晚上爸爸妈妈的脾气就会变得很暴躁，大哥哥可以陪陪我吗？”
　　“抱歉，我还有要事在身。”林夜避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毫不犹豫的拒绝，径直走向楼梯。
　　林夜走到二楼时，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他停下来，犹豫了一下，“啧”，最终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他回到一楼，发现小女孩站在先前那个老人的房门口，眼神惊恐地看着里面。
　　“发生了什么事？”林夜问道。
　　小女孩指着屋内，颤抖着说道：“爸爸……妈妈……他们……”
　　林夜踏入房间，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房间里一片狼藉，浓烈的血腥气息弥漫其中。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满身是血，应该就是小女孩的父母。
　　林夜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迅速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这是一间50多平方米的客厅，左手边摆放着一台褐色的大屁股电视，木质沙发和茶几静静地矗立着，仿佛在默默诉说着曾经的温馨，再往里是一个脏乱的小阳台。
　　右手边是鞋柜，厨房，中间则是一套四人份木质桌椅。
　　林夜蹲下身，凑近破碎的花瓶，仔细检查妇女的尸体。
　　死者身材瘦削，却难掩其风姿绰约。她的皮肤苍白，似是营养不良，长发上还残留着玻璃渣。
　　头部、脖颈、手臂和腿部有多处淤青，紧握的手掌覆盖在下腹前的血潭上。
　　致使她丧命的，是插进腹部的那把水果刀，刀尖刺破器官，鲜血汩汩流出。
　　接下来是那具男性尸体，满脸胡渣，浑身酒气浓烈，白衬衫已被酒水和血污浸透。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致命伤在后脑勺，皮肉凹陷，想必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的棱角，导致昏迷，出血量巨大。
　　抬头正好看到了茶几，在一角发现残留的血迹。
　　“是家暴吗？”
　　“那个老太太哪去了？”
　　林夜站起身寻找，在看向门口的时候表情一僵。
　　是个小女孩，不过并不是印象里的披肩白发，衣装单薄，而是一身红色的小学秋季校服，黑色头发，扎了一个马尾辫。
　　“妈妈！”小女孩冲进门，径直穿过林夜的身体，跪在妇女尸体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林夜惊愕的检查身体。
　　确认自己可以触摸且没有任何缺失才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我的问题。”
　　很快表情又变得严肃，“竟然不是我的，那就是……”
　　“妈妈，妈妈你快醒醒啊，我害怕……”
　　小女孩拼命推动妇女的尸体，妄图将她唤醒。
　　在接触妇女尸体的时候皮肉已经无比苍白、冰冷，这标明在发现之前，对方就已经丧命有一段时间。
　　“这是一场家暴过后案发现场的回放吗？不对，那种仪表余温、触感绝对是真实的。”林夜赌定的握了握手。
　　“三姐儿，你快来看……”
　　“快来快来。”
　　门口突然聚集的嘈杂声打断了林夜的思考。
　　转身看向门口，一群陌生面孔挤在门前，他们冷眼看着室内的残藉。
　　“这家又怎么了？”
　　“聂竟然不知道这家……你看到那个在哭的女娃了吗？他老汉和老麻儿之间……”
　　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幕证实了林夜的想法。
　　他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说道：“小丫头，你觉得好玩吗？”
　　“故意把我拉进这场……”
　　“呃！”林夜突然停了下来，捂住胸口，感觉像是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好难受？”
　　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现，两股热泪如决堤的洪水从眼角溢出，划过苍白的脸颊。
　　“心里好像有把刀在扎……”
　　“你对我做了什么。”
　　周遭的一切开始骤变，色调变暗，空间像是被扭曲了一般。林夜眼前的人们逐渐变得模糊，而在小女孩原本站立的位置，竟缓缓浮现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形如鬼魅，看不清面容。它周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林夜瞪大了眼睛，恐惧占据了她的心头。他试图挪动脚步，却发现身体如同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黑影慢慢靠近林夜，它伸出一双冰冷的手，轻轻触摸着林夜的脸庞。
　　“你......你到底是谁？“林夜的声音颤抖着。
　　黑影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令人毛骨悚然。
　　“系，系统……”
　　话落，面前两张外表一样的深蓝色面板快去完整。
　　一张显示着时间倒计时：「4：23：12……」和百分之5的进展。
　　另一张则是：「你有一份来自神明的厚礼……」
　　「是否打开……」
　　现在的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嘴张开：
　　“打开！”
　　以林夜为中心，深蓝色结界展开，包括黑影在内的一切停止流动。
　　「打开中……」
　　「打开成功……」
　　「尾鳞：异界的产物。
　　能力未知，效果未知，消耗未知，形态未知。」
　　紧接着，一道黑色光点从中飞出，径直灌入林夜的额头。
　　冰冷与疼痛瞬间笼罩全身，给他一个措不及防。
　　深蓝色结界开始收缩，直到消失。
　　黑影身上的诡异气息重新流动，脚步连续后退。
　　林夜倒在地上，一股浑浊的气息炸开，皮肤开始抽搐的同时，每一寸筋脉都在被拉扯。
　　身体在抗拒，宛如被扒筋抽骨的疼痛使身体缩成一团，嘴里不受控制发出阵阵低吼。
　　一根漆黑的触手，扭动着从腰后的衣服下伸出。
　　浑浊的气息消退，排斥带来的疼痛随着触手的固定，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消失不见。
　　眼角疲惫，林夜整个人近乎虚脱的躺在地上，大口穿着起，顺便等待身体回温。
　　刚刚的每一寸肌肤都不属于自己，直到现在他还感觉皮肤在微微抽搐。
　　忽然，林夜想起什么挣扎着坐起，寻找起黑影。
　　结果是看到不远处，刚刚轻松让自己动弹不得的黑影，居然蹲在一边抱头颤抖。
　　这……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察觉出身后似乎变重了，而且还有个东西在动。
　　顿时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
　　林夜僵硬的转过头，在看到蠕动的触手后，失声尖叫。
　　“这啥玩意！”
　　他立马跑开，企图与触手之间拉开距离。
　　可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东西是粘在身后的，林夜壮着胆子伸手就去扯。
　　这一扯却差点把自己扯摔倒，还有点疼，察觉到不对，他立马停住脚步，脑中冒出一个不愿意接受的可能。
　　咽了口唾沫，撅着屁股揭开衣服。看到结果林夜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成妖了……
　　是系统给的吗……
　　他还是很难接受自己长了一条尾巴的事实，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好在这尾巴可以控制。
　　“喂，那边那个。”林夜来到黑影旁边问道。
　　黑影抬头，看到林夜像见到了鬼一样，直接坐在地上。
　　“不，不要伤害我。”
　　听到稚嫩的声音，他一下就反应过来，“你是那个小女孩？”
　　黑影连忙点头，生怕晚一秒惹林夜不高兴。
　　林夜侧过身，指着尾巴道：“知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但是祂很可怕。”
　　“系统。”
　　原本自己只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想骂一句，结果误打误撞就可自己。
　　两张系统面板再次出现。
　　一张显示倒计时和探索度，一张空白一片。
　　“小鬼。”
　　“是！”
　　“告诉我这栋楼发生了什么事。”
　　“啊，什么事？”
　　林夜皱眉，“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不知道，我原本在睡觉，醒来之后就这样了。”
　　“用这个样子咬手指，快给我变回去！”
　　周围的黑暗随着黑影消散，林夜回到楼梯口，黑影也变回小女孩的模样。
　　“你真的不知道这栋楼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小女孩摇头。
　　“那你知道513吗？”
　　“知道知道，那是我家。”女孩举着将至小手道。
　　“带路。”
　　看着小女孩不动，林夜又问道：“怎么了？”
　　“现在是晚上，爸爸妈妈的脾气都不太好。”小女孩楚楚可怜道。
　　“呃……有这条尾巴可怕吗？”林夜指着身后道。
　　“没有。”
　　“那就不用怕。”
　　“我……”
　　最后在林夜威逼下，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在少年带起了路。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爸爸和妈妈都只叫我丫头。”
　　“丫头怎么做名字。”
　　“可是……”
　　“停停停。”林夜不耐烦抬手。“到时候你只管说服你爸妈，如果不行再让尾巴动手。”
　　这小鬼应该是夭折的时候年纪太小。
　　“大哥哥，到了。”
　　“爸爸，妈妈。”
　　林夜跟着小女孩进门。
　　“打扰了。”
　　进门的客厅里，窗外不见月光，仿佛是厚厚的云层将其遮掩。这里的家具如历经战火般残破不堪，杂乱无章地放置在地上。一眼望去，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说是整齐的。
　　乒！
　　一个饭碗被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哼，小丫头片子，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打扰我。”粗厚的嗓音传来。
　　一个体型壮硕、浑身冒着黑气的大汉单手掐着小女孩的脖子，将她举起。
　　“喂，住手！”
　　“嗯……”大汉转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林夜，“人类？”
　　“这里居然还有人类啊。”大汉那张邋遢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挪动着硕大的身子，如一座山般向林夜压来，随手将小女孩甩开，重重地砸在一堆破烂上。小女孩恢复过来也只是抽泣着蜷缩起身子，不敢抬头。
　　“呵呵，正好没事，有人来让我解解闷。”
　　“小子，你知道这是哪吗？”
　　“你进鬼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