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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看看是你看的那本吗?”薛老头把一本草纸订在一起一样的书递给柳湘。柳湘接过来,闻到的就是一股书墨和发霉的味道:“是的,是这本。我看薛先生你,似乎有些书你收藏了很多不同版本的,这是为何?”
“每个版本虽然大体一致,不过细节的地方是不一样的,每一种看一次,才算是看完整。每个人写出的书细节都不会是完美无缺的,而你看过了每个版本,在你的心里,其实它也就完美了。这只是老头我的一个怪癖罢了。”
“薛先生,您实在过谦了,古人说:学富五车。不过那时候的书都是竹册、木册,何等的笨重。装五车的木册、竹册,其实其内容甚至还比不得这一本《资治通鉴》的内容之繁多。薛先生您可以称学富千车万车也不足以形容您的学问之深啊!”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胡乱看看,要是我自有见解,也不会在这囚城里过活了。”
“我想,先生一定是有故事的吧。可不会是您说的那样简单。”柳湘讪讪的看着薛老头耳根处的刺字。
“小丫头挺聪明的。哎,好多年过去了,这事情我自己都快要忘了,今天又被你们俩撩拨起来。”薛老头叹口气,又笑了笑。
“薛先生,今日能否有幸得以耳闻呢?”柳湘调皮的冲着薛老头一笑。
“好吧,我就给你们说说当年吧!那时我只有二十一岁,我爱上了一个姑娘,她是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那还是清朝末年,她的父亲是清朝遗官,虽说是不大不小的官,不过她家一直都是极为自傲的。我那时还是一个给别人打杂的小学徒,根本指望不上她会嫁给我。她经常陪着她的母亲到店里买些布料回去,据说是她母亲让她学做女红。后来阴差阳错的她也爱上了我。我们本来每日过的潇洒,我对她说等我存够了钱就娶她。谁知道一晃两年,她的家里人给她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那个男人三十多岁,但家里也是出身官场,我是绝对比不上的。她听到这个消息是很难受的,但是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当时的我年轻气盛。带着我的全部家当在她父亲面前提了亲。她父亲毫不客气的将我扫地出门,我当然是极不甘心的,我就在她家门口大吼,问她父亲为什么,她父亲不答。我以为应当是我功名不够,于是我拿着我的所有钱,进了一家私塾,拼死读书,妄图考取功名,明媒正娶。但是世事难料,我连考三次全部落榜,虽然她家经过我一闹,加上她在家的反抗,婚期拖迟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我三次落榜,甚至一口饭都吃不起,哪里来的银子去赶考?我与她商量,我再做几个月杂工,拿到工钱我们就私奔。可是几个月还没到,她家定下了婚期。那天很冷,但是婚宴的客人还是来了许多,我一个人大闹了婚礼。结果被她们家的家丁暴打一顿扔出了门外。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她即便是被逼着成婚,依旧不从她的丈夫。我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再次认为,如果我继续考取功名,还是会有机会的。于是我一边干活一边读书,赶考了很多次,终于中了秀才。结果却被收押进了牢,罪名是乡试舞弊。我知道这一定是她爹为难我,于是我出狱之后再次参加了乡试。我知道,她一定也还在另一边同我一起抗争着,我一定不能先放弃。那一次乡试,我特意叫了巡考官坐在我的身边,以证清白,结果却没有考上。我很灰心,因为这么多次的尝试已经磨光了我的所有傲气。我去了一封信给她,让她不要再抵抗了,我们不再可能了。她却回了我一句:如果不去抗争,活着有何意义?如果终究天公不作美,我也要以身殉爱。我看到这里才发现,原来是我太过软弱了。她的夫君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所以在我最后一次乡试时串通主考官陷害我,我再一次进了牢。而这一次我被关押了许久许久。就被关在囚城里。我在牢中口碑倒是不错,我便托了几个熟识的狱卒,经常帮我带些书本。我在狱中仍然坚持着读书,我本以为很快可以出去的。谁知道一去便是二十七年。清朝亡了我才被放,我回去打听了一次,她在二十四年前已经自己先走了。后来我也无处可去,干脆回到囚城里,开了现在这家店。这个书店已经开了整整二十五年了,我也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了,这个刺字随我了五十多年了,今年我已经整整七十六岁。这五十多年我唯一坚持了一件事:读书,所以你才认为我看过的书很多。想起来才觉得,五十年不过尔尔,瞬息而已。”薛老头一脸淡然的用了大约三分钟,讲完了他五十年的光阴。
“逝者已去,节哀。”柳湘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一点好奇,勾起了薛老头如此厚重的回忆。
“老头我早就看得很开了,不然我又怎么能活到现在。呵呵。”薛老头摸了摸胡子笑呵呵的说道。
“好吧。”
“原来想不到老先生还有如此故事。”陈十听完也是一脸的惆怅,似乎这个故事并不是薛老头的而是他的。
“嘿!小子,你还是学学写字吧!免得到时候和我一样,不好好读书,这位姑娘可就和你无缘了。”薛老头望望陈十在纸上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又看了看柳湘,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完全是一个老顽童的模样。
听到薛老头的玩笑话,倒是让陈十柳湘两人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好了,我们该走了。”柳湘对着陈十说道。
“嗯,午时了,我也饿了。”陈十替柳湘付了书钱,走出门去。
......
饭毕已经是下午一两点了,吃饭的时候陈十把衣服弄上了一大片的茶渍,只好回店里换身衣服。
柳湘对囚城是不熟的,所以也不能随处乱跑,她就只能极不情愿的跟着陈十回店里去。刚到店门口,陈十从远处就看见了孙记的门前坐着一个人。陈十心里似乎有些不安,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小跑着跑到店门口,原来是卖油条的李七,正坐在孙记的门槛上打瞌睡。陈十稍微松了松心。陈十轻轻拍了拍李七的肩,叫醒了李七。
“啊?”李七从睡梦里醒过来,看见陈十,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子,李七有些看呆了。陈十对着李七的眼睛晃了晃手,冲着李七笑:“怎么了?收摊了还没回去,怎么坐在这里打瞌睡?也不拿条板凳。”
“噢,陈十,你赶紧,赶紧回家里看看,刚刚你们那儿的驴车师傅过来找你,我还在收摊子,他见孙记关着门,就看了看转头要走,我以为是要买东西或者找你师傅有事情,我就叫住他,说今天孙记没开门,他问我孙记有没有一个叫陈十的人。我说有啊,我认识的,他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问他有什么事,他让我转告你,你父亲托他带一句话:让你赶紧回家去,说什么,你母亲快不行了,还想见见你。”李七一口气说完,就望着陈十。
陈十听完没有做声,此刻陈十的心里仿佛是冰天雪地,没有任何的想法,他的脑袋是一片空的,冻住了他的一切生命的活动。这个消息无疑是五雷轰顶一般。
李七见陈十怔住了,连忙扯了扯陈十的长衫袖子:“快回去吧!车夫送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你还是赶紧去吧!别发呆了。你师傅回来我帮你说。快去吧。”
“陈十,我和你一起去,快走吧。”柳湘这时才开口说话,她知道陈十此刻心里一定是不堪重负的。
陈十还是没有说话,转头就冲着城门跑过去。他的速度出奇的快,柳湘也就跟着,但是明显是跟不上的,但是柳湘还是追在陈十的身后,她没有说话,她知道陈十是很急的,她要做的就是这样跟着。
很快到了城门,“囚城”两个苍劲的大字依旧贴在额匾上,囚城还是囚城,可陈十此刻还是不是陈十,他却不知道。陈十向车货行租来一匹马,平时租马是很贵的,此时陈十却是不在乎钱的,陈十等老板搭上马鞍和马具,回头望了一眼柳湘,冲着柳湘喊了一句:“你回去。”掉头骑着马就往家里跑。
柳湘追到车货行,听见陈十的话,用力的一甩袖子,冷哼了一下。转身夺过来一位租马人配好马具的马,追了上去。车货行老板在后面喊着,场面是极其乱的。柳湘冲着车货行的老板回头说了一句:“找孙记杂货的老板拿钱去。”然后就跟着陈十去的方向扬长而去。
陈十此刻只顾拼命的抽打马匹,他想让胯下的马再快一些,他也想时间走慢一点,他不争气的眼泪滑落出来,被风砍成几段。他骑着马,哭了很久,任凭泪花被风吹干,又添上新的泪痕,他也想了很久,他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这种动物还真是奇怪,最讨厌别人凭自己,却喜欢自己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