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王树走到拐角处,这里有一家玩具店,是他朋友妈妈开的,他朋友有时候会在这里帮他妈妈看一下店,王树停了一下,探头朝里望了望并没有看见朋友的身影,就接着走了。他扭过头,面前正好走过了一个少年,他的个头和王树差不多,算不上高甚至在同龄人眼里还是比较矮的。不同于常人的是他穿的很少,现在是冬季,王树最里面穿了一件保暖内衣,中间还加了一件羊毛衫,外面还有一件羽绒服。而这个家伙外面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从他的身形可以看出,他里面穿的也应该不多。王树朝他的脸看去,很平常的脸,就像是普通的路人一样,王树继续朝前走去,猛一下,似乎是被电流刺激了,王树的身体打一个冷战,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是男同志在尿尿后的那个瞬间一样不颤那么几下总是不舒坦,这一抖,王树突然意识到刚刚经过的那个人,他的眼睛很红,虽然只是瞟了一眼,但他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不是红眼病那种眼睛周围一圈红,而是纯粹的眼睛红,更重要的是,他感觉那个人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虽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但毫无疑问这个人他肯定是见过的。王树的外祖父曾经给王树的妈妈说过“出门在外,看见西洋把戏,走远点,靠都不要靠过去,也不要随便和人搭讪。”这句话王树的妈妈也在后来原封不动的传达给了王树,这话的本意是要堤防骗子,不过这对于王树来说本来就没有意义,因为父母都知道王树从小就不喜欢看热闹,相比起人声鼎沸的局面,王树更喜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待着。更何况王树本身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别说和陌生人搭讪,就算是和朋友走在街上发传单的人也不会把传单塞王树怀里。王树也对这类人没有什么好感,像这种可能见过,有可能有印象的人,那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操心的,王树没有多想继续向着咖啡店走去。但是就如同是风筝断了线,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随着这一个举动产生了影响。王树走了两步,可还是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转身朝着那个少年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那个少年身子看着单薄,可是走的却是不慢,王树的身体素质也算得上是不错,跟了一阵子,始终这只能是看到他的背影,这样一来,王树就更得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见识见识他的庐山真面目。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走了约莫有一刻钟,但过一个马路的功夫,等王树反应过来却发现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王树左右张望,仍旧是看不见一点人影,王树望望四周已经来到了音乐广场,再往下走是一个河堤,再走下去就是河边了。王树心里认定那个少年应该就在下面,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这样的相信。就像是以往相信自己的自觉一样,坚定地向着前方走去。
王树走到楼梯上就看见少年正往沙坝底下走去,王树没有叫住他,一个是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来他也不喜欢在外面咋咋呼呼的说话,王树的外面既指家里,也指公共场合,或许只有一个人的房间才算得上里面。
由于王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运动了,走到这里他就有些累了。不过少年也放慢了脚步似乎是等着王树追上去。
当王树气喘吁吁地追到河边时,那个少年正蹲在河滩边上。
“你来啦。”少年没有回头,背对着王树,手指搅弄着河水。王树一愣看了看周围,意识到他应该是在和自己说话。
“呼呼,等等,我想问一下,我们......”这一路走过来王树有点累了,说话也喘大气儿了。
“不急,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少年转过头,王树看着少年那双红色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死?”红眼又转过头看着赤水河缓缓说到。
少年的问题问的没头没脑,王树不由一震,心里吃惊的同时头侧过去看着河滩的石头说到:“没有。”红眼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真的吗。”王树看着那双赤红的眼睛,轻轻地点了下头。红眼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其妙,“知道吗?这么多人中,你是我见过的说谎最认真的。”笑声戛然而止,红眼正色道:“知道为什么你说谎最真吗?”王树感觉自己无处躲避,就像是自己上课走神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答不上一样不知所措,红眼朝王树走了几步,王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因为连你自己都信了,你让自己的意识认为就是你说的那样,不管它是真是假。”
“那又怎么样,你到底是什么人?”王树后退一步,望着眼前少年满腹疑惑。
“你还真是奇怪,一般人听到我这么说第一反应不都是对方是个疯子吗。你还关心对方是个什么人吗?实在是有趣。”少年微微一笑,甩了甩手上的水滴,王树死死地盯着他红色的眼睛。
“我是人,也不是人,只要你想,我可以是任何事物。”
“我知道了,神经病。有病就治,不要到处乱跑。”王树舒了口气又觉得晦气,心想:难得出来一趟居然遇到个怪人,什么时候精神病都开始满街跑了,自己还是离他远点,这次出门也不能算是无聊。想着就打算回去顺路买一点奶糖吧。
“给我带来痛苦的,都冠上幸福的帽子,用以为的对错来判断,就像从来不曾明白过,也从不曾深入过,不在乎的人,就算造成伤害也是白纸。”背后悠悠传来,王树不由停住了脚步,想着那些熟悉的话自己在哪里听过,“人都是会死的,哪天来的哪天走不也是一种归属吗。”
王树猛然回头,红眼正眯着眼笑吟吟地看着他。但王树此时看着这个微笑的少年,心里却升起了一丝丝凉意。前几句话王树已经忘了,但最后一句话,王树清楚记得,那是他几天前写下的。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不可能!“你到底是谁!”王树大喊道。
“人对于未知总是抱有恐惧,尤其是在涉及到自己隐私的时候。”红眼不急不忙地走过来,“但面对未知,只会激发一些其他的情绪。比如,好奇。”红眼斜眼瞟了王树一下,“你不是好奇我到底是谁,是怎么知道的吗?我马上讲给你听。”
王树很想转身离开,他想起了小说里看到过的江湖术士和大人口中的骗子。但他挪不动脚步,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身旁这个普普通通但又满身疑云的少年或许真的能给他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但就像命中注定一样他必须遇到他。王树静静地走到河埠头,也不管台阶上的泥灰,一屁股坐在上面。红眼走到最底下的台阶,手伸进水里,转过头来,对着王树说到:“我们见过,四年前,在去宁西的火车上。”
王树低下眉在脑海中回想那段记忆,那是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玩,本该是印象深刻的旅行,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竟是如此乏味,不,应该说是那么的平淡,就好像自己只是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个东西接着回家一样普通。王树也不敢确定是否在火车上见过他,但感觉他不像是在说谎。见王树默不作声,红眼继续说到,“没关系,你现在不确定也是正常。因为,现在的你本身就不正常。”
王树抬起头,想反驳这个疑似得了红眼病的家伙。
“我说的不是身体。”红眼望着河面淡淡说。
“我知道......我有心理问题。”王树转头,不想和这个家伙对视。
“不,不只是简单的心理问题。”红眼摇摇头,坚决地说。“我说的,你可能不会信,不,他们不会信,但,你,我知道你会相信。”
王树一头雾水:“不是,你到底想说个什么东西啊,我不太理解。”
“你可能要消失了。”
“嗯,啊!不是,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又是问题又是消失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王树转过身来,晃着红眼的身子。
“字面意思。”红眼不再说话,王树也不再问,他现在需要确定怎么样才能验证身旁的少年不是一派胡言。
不一会儿王树就放弃了,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但现在他的来历仍旧让王树困惑不已。“不要告诉我你是神仙。”红眼动了动睫毛。“等等,更不要告诉我你是鬼。”
“哼,如果我说了你也会信不是吗?”王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会因为一个梦影响离开家乡的人,还有什么不会信吗?”
“十月十日,天气初晴,心情还不错。今天做的事和昨天做的事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应该是我比昨天更加更好了一点,也说不定是更坏了一点,但无论如何,今天都是要过去了,如果和昨天相比什么变化都没有的话,那就实在是太无聊了,但在学校里过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每天都是一样的按时起床按时上课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这样的生活确实每天都是差不多,相比起白天的生活,还不如夜晚来得有趣,至少在梦里面还能梦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写到这里昨天也是做另一个有趣的梦呢。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我也常常会有这样的时候,走在路上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就像是在梦里见过一样,仔细想来到底有没有梦到呢,这谁也说不好,但是我相信那座山在北方,说回来我昨天晚上梦到我去爬山了......怎么样,现在你应该多少有些兴趣听我讲话了吧。”
王树彻底坐不住了,但同时他也相信了眼前这个少年绝对不是人,因为他刚刚所说的那个梦就是王树所做过的。而如果硬要为以后的故事追溯一个原点,那就是那个梦了。那个梦王树也曾经向自己的朋友提起过,但他们也只是一笑了之。但王树却没有忘记,那段日子里王树还会做梦,也经常做一些有意思的梦,而每天醒之后王树都会把那些梦记下来,他只是单纯觉得那很有趣,但奇怪的是自从王树有这个打算并且付诸行动后,他竟不做梦,做了梦醒来后也是模糊一片。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自己似乎是丧失了这个能力。”对于这类现象其实在日常生活中也有这样的例子,当你内心做下了某种打算或决定,却在之后发现难有实现兑现的机会。就像一直等待下次的人,永远不会迎来开始。而那个梦恰好是王树记录的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
更令王树震惊的是,他明明记得第天醒后他就记录下了那个梦,一笔一划写在日记本里,可是之后他再翻阅自己日记本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样。可是王树明明记得自己是记录了那个梦的,即使是在细节处可能有模糊暧昧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可唯独是没有记录,那天根本就没有记录,那个梦就像它自身一样消失的无踪无迹,只有王树本人对这个梦有着印象。
此刻,王树更关注的是红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以及他所说的问题,还有消失。“你可能大致猜到了,我对于你的事情了如指掌,但我却是不同于常人的存在。确切点说是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你才能看见我。”
“那你说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说谎最真吗,你不仅是自己都信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连带着自己的感情一起掺杂进去。”红眼顿了一下,扭过头看了一眼王树,王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红眼接着说到,“就我所知,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哭过了吧。或者,应该说你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了吧。”
呼呼,河边的风划过江面,吹乱王树的发梢,王树感到自己的身子不住微微颤抖,他强作镇定:“所以你不会只是来告诉我问题的吧,竟然你这么了解我,不会不知道我最讨厌没有解决方案的质问吧。”
“当然,你自己的身体你肯定是有所察觉的,你没有发现些什么才有问题吧。不过你确定你完全清楚现在的状况吗?”红眼没有直接回答,仍旧是自顾自地问着。
王树对眼前这个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家伙很是恼火,他现在就感觉特别的不舒服,如果允许的话,他不介意把这个家伙收拾一顿,再让他尝尝河水的滋味。虽然他知道自己潜意识里非常想这么做,但是他也肯定自己不会这么做,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少年,对方也正看着他,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王树先忍不住了,他扭过头,心里暗骂一声倒霉,难得出门一次又遇到了这样的怪人,真是败兴。“你在害怕着,你不敢表现自我。”身后传来挑衅一般的话语,王树攥紧拳头转过身,冲到少年面前:“你不要逼我动手,老子这两天心情不好。”少年看着王树,摇摇头:“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呢?我只是想要和你谈谈,如果让你感到了冒犯,那我真的很抱歉。”王树听到他这么说,也向后退了一步,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是有些过于激动了,也打算耐心听完这个家伙要说些什么。
“对于我是谁这个话题,我觉得我已经说的比较清楚了,刚刚我之所以说那段话,也是为了能够让你相信一下,如果有冒犯到你的话,我再次表示道歉。”少年一脸的严肃,向着王树鞠了一躬。
看见少年如此认真,王树也不好再说什么,内心再次对刚才的莽撞感到抱歉。“那我接着说你的问题吧。”少年看见王树稍微冷静了下来,接着开始重新之前的话题。“我并没有戏弄你,我确实不是活人,至少不是存活在现代的人,我是曾经存在过的某人,是以现在这个形象出现在你面前的某个人,至于我的话,你现在可以称呼我为红眼。毕竟这是一个很鲜明的体态特征嘛。”
“我能问问题吗?”王树现在一肚子的疑问。
“当然可以,不过你最好一个一个问,让我慢慢回答。”红眼回答道。
“我,死了吗?”王树想了想要如何措辞,但最后还是直白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哦,你怎么想着这么问呢?”红眼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问道。
王树看了看周围,向草丛边的石墩走去,一屁股坐了下去。红眼跟着坐在了他对面的石头上,与其说是坐,准确点应该是盘着脚坐在上面。王树没有理会他,“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没有。”
听到红眼回答的如此利落干脆,王树莫名感到了心安。
红眼却是什么都不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树,感受到红眼的目光,王树有些不自在。“你,有没有什么想要问的。”王树开口缓解尴尬,红眼仍旧是沉默不语,王树起身想要离开,红眼突然开口说到:“你就没有其他什么想要说的了吗?什么都可以哦。”王树甫站起的身子又软了下去。“你想要听什么啊。”
“什么都可以。”
“先说好,我可没有什么好听的说给你知道。”
王树想了想,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比较好,准确来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给他讲些什么,王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试探性地问道:“等等,你之前说过了我那篇日记的事,理论上来讲的话,你应该是不知道的才对,但是你也给出了回答,因为你不是人,难道是相当于那些小说里面讲的一样,你是某个灵魂体么,难道是哪个修仙门派的高人?”
“很抱歉哦,我并不是灵魂体,也不是一个活人。怎么说呢,就像是,额,这个问题重要吗?我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清。你应该也不想听一大堆,我就简单说一下。我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你现在也处于一个特殊的状态,所以你能够看见我,大体上就是这个意思。”
王树虽然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也大概懂了他的意思。王树不再说话,反而又坐在了石梯上。红眼看着一言不发的王树来了继续发言,“你不好奇我刚刚说的消失和死什么意思吗?”王树还是没有说话,红眼碰了碰他,王树眨眨眼,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
“不是你的身体死了,是你的心不会再燃烧了。”
“这很重要吗?”王树语气冷漠。
“重要也不重要,对别人来说的话当然不重要,对你的亲人来说就比较重要。我实在很好奇一个愿意为了梦发疯着魔的人怎么就会对生活失去了热情呢?”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连我写了什么日记你都一字不落,发生了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王树不相信连自己隐私都一清楚的人会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红眼坚定地摇摇头,“不,我确实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王树看着他赤红的双眼确信他没有说谎。“这和我之前说的消失正好符合。”
“什么意思?”
“人有说人的一生是由命理控制的,而命理则是由天注定,也就是说人这一生的事情其实都是已经安排好的。如同往常说的拜月老牵红线也就是这个道理。可是命理却并不是永恒不变的,恰恰相反它很容易就会收到改变,不过基本上都会有所纠正,在一定的程度上并不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就如同一棵树,不管它的枝丫如何生长,到头来总归是有树干的。”
“你知道为什么果农会去掉顶芽和一部分枝条吗?”红眼看向王树。这个问题他高中生物背过,自然是知道。“为了开花结果,怕营养不够。”红眼说的话已经渐渐勾起了王树的兴趣。“那如果分枝过于粗壮过分生长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呢?”“会导致无法长出果实,影响果树的正常生长。”“嗯,更有甚者甚至会由于生长的过高从中断裂。”红眼眼神扫过王树,王树顿时和前面说的话联系在一起,“你是说我的命理分岔太多,已经混乱到了难以纠正的地步?”红眼默默的点点头。
看见红眼承认,王树原本死寂的心却有了一点波动,不过又很快归于平静。“你不怕?”红眼对王树的态度很是意外,“怕?怕什么?当然怕,但是更多害怕的是未知,而不是死亡本身。况且人本来就是要死的,这一点我小时候就知道了,为了必然到来的事忧虑没什么必要,而且我现在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王树一顿,又看了看红眼,“我还挺感谢你的,至少让我死的明白,不过也无所谓了,爱怎样就怎样,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
“我实在是很好奇,到底在你身上经历了什么,或者你到底做了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树不想思考,也懒得思考,想东西让他觉得很累,可是红眼的话却一字字的进到了他的耳朵里,脑海里。自己到底是如何变得如此颓废消极。他无力的闭上眼,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命吧,我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做什么,怎么做。这些对你现在来说都不重要,你的问题就是想得太多,既然自己做不了决定,那为什么不试试跟着别人做。”
“跟着别人做?”
“你不喜欢别人给自己拿主意,可是自己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那你说你想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没有付诸实践的想法想的再好都不过是一场泡影。”
王树哑然无言,他说的很对,自己确实反驳不了。
“什么都不去做,自然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但你自己应该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些变化。”
“你说的是?”
“嗯哼,你有多久没有做梦了?”
红眼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时让王树不知如何回答,“多久,一个周?不对,一个月?我忘了,不过确实有很久没有做梦了。”
“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睡眠质量不好才会做梦,我觉得挺好的啊。”
“真的吗?”红眼直勾勾地看着王树,王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周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里常常牵挂计较,连睡梦里也会有所反映。既然你什么都没有梦见那就是说你无忧无虑,心思纯净喽。如果真是那样你现在又为什么会这样忧愁烦闷呢?事实到底如何你心里应该知道。”
“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王树不相信这家伙是吃撑了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说这么多。
“我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更想看到不一样的你。”
“不一样的我?你见过?”
红眼眼睛向下一瞥,表情耐人寻味。
王树不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别人说这些不着实际的东西,眼前这个充满神秘的家伙让他很是怀疑。但他心里又隐隐觉得对方并没有说谎,如果对方真的是骗子的话,那实在是太离谱了,说中一个点是巧合,说中两个点可以说是运气,那说中三个点呢?王树对于鬼神之说向来就是有点信的,虽然他接受过科学的教育但他的态度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说你现在是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这其实是你的身体对自己的保护,你虽然对自己的感情方面感觉很冷淡,但其实你的内心深处在抗拒自己的情感,这是你的精神层面追求的稳态。”
“你身体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哪里你自己清楚?”
王树无力地蹲坐在地,他知道自己是在精神内耗,可是他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听红眼这么说他竟然觉得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既然自己的身体能够做出调整,那自己就顺其自然。
“你觉得这样也不错是吗?”
王树这时已经懒得再说话,他又陷入了摆烂的心态。红眼看着他一字一眼接着说道:“感情淡漠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些情感,你觉得它们会影响你的心情,干扰你的生活。你喜欢的东西太多,讨厌的东西也太多。可是很多时候你并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也没有拒绝自己讨厌的的,这样的生活让你觉得厌倦,你看到了太多的无可奈何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归根结底,你是对麻木地过着这样生活的自己失望了,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因为这样更加简单是吧?”
王树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正在被他一层层的剖析,他所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却准确地击中了王树的薄弱点。王树终于开口:“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红眼点点头,眼神却是捉摸不清,“所以,不管那是以怎么样的方式,做着什么样的事情,哪怕那是自己觉得没必要的、不想做的,都无关紧要是吧。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只知道学人的猴子?”
王树心里一直压着一股火此刻再也忍不了了:“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也知道从来如此不一定是对的,人多的一方不一定是对的,可是他们就是人多啊,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什么都不做?看着他们学习进步?大家都在内卷,我又能怎么办?难道站在一旁干看着?我也很讨厌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玩手机,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红眼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忘掉愤怒,削弱对外物刺激的感受,忘掉眼泪,不再与其他人共情,忘掉喜悦,尽量平稳自己的心绪。暗示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爱,不去爱也不接受别人的爱。这一套下来就算不是无懈可击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至少也还过得去。只是我真的想知道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前不久发生的事你真的忘了吗?”
“你不会真是那种睡了一觉起来就万事从头再来的人吧,还是说在你看来舍弃家人、舍弃生命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算是我看走了眼,再见。”见王树没有反应,红眼抬脚准备离开。
“等一下。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关于我的,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会做毫无意义的事,你说了半天好像是想要帮我的意义,我凭什么相信你,天上不会掉馅饼,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红眼悠悠转过头,又瞟了瞟王树,满意地点点头,“听了这么多天方夜谭,仍然能够抓住关键信息,确实是个好苗子。”“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人啊。你所想的利益之类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现在的世道已经变成这样了吗。就连帮个忙做点好事都需要考虑是不是能有好处了吗。”
红眼的话虽然让王树感到有些羞愧,但他还是淡淡说道:“有可能吧,双方有绑定才更让人安心不是吗。”
红眼摸摸下巴,喃喃自语:“是这样吗?看来现在已经不流行年轻人骨骼清奇这一套了吗?还是要学他们签合同之类吗?不过之前反应挺不错的啊。”
“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你?”王树看着眼前瘦削小小的少年,联想到脑子里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是他。”
“有没有可能那是在你眼里,我是那个形象,在别人眼里不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侧面,在公司可能是一个严格的上司,在家也可能是一个温柔的父亲......”
王树赶紧打断他,“等等,就算是不同的侧面那也是一个人,你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不同的侧面那其实就可以当成是不同的两个人啊,你都没有看到这一面对你来说不就相当于是一个新的存在吗,他不过是有一张你认识的脸,难道比起内在你更在乎外表,不会吧,不是吧。”
“我当然不是啦,肯定是内在更重要了。不对,你不要把我带偏了,他就算再有不同的侧面,差别再大,那也是同一个人,你根本就不是啊!”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难道长得不像就不是了吗?那你告诉我,一艘船,它不断维修更换了新的零件,外表也和以前不一样了,那难道这艘船就不是之前那艘了吗?”
“它是也不是了,它可能还叫之前那个名字,不过也可以说是新的了。”
“那意思就是说名字对了就是之前的吗,要是有个人和你同名同姓,那他难道就是你吗?”
“他肯定不是我啊,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难道他们还会走错家吗?”
“那要是每个人都说他就是你,你就是他,那你到底是不是他?”
“不一定。不对不对。这就不是我和他的事情,也不是船的问题,也别管他是什么老板什么父亲。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们先把这儿说清楚。”
“那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说。”
“好。”
“那先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是。”
“你见过他吗?”
“见过,也没见过。”
“什么地方见的,他长什么样?”
“梦里见的,长什么样我忘了,只记得好像是一个老头,你不是老头,所以你不是他。”
“你的意思是街上随便拉个老头都是你要找的人。”
“不是,但是你也不是。”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你一个大概的印象,所以就断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说了啊,他是一个老头,你不是老头,自然就不是我要找的人。”
“可是那是你梦里梦见的啊,说不定你醒了就忘了,只是基于刻板印象和潜移默化,你觉得你梦见的人应该是一个老头,因为他可能更有说服力,你就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以至于你认定他就是一个老头。当然也有可能你确实是梦见了一个老头,所以你还要以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来拒绝眼前真实存在的人吗?”
王树陷入了思考,对方说的话确实是有几分道理,“而且,我之所以在你眼里看起来是这副形象估计也是因为你内心潜意识的原因。现在你稍微冷静下来了吗?”
王树点点头,“可是你还是没有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找上了我?”
“实话?”红眼眉毛一挑,人对视,王树点点头。“如果我说只是不想看到你这样消沉下去你相信吗?文学界里不是有一句话: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掉。更何况在我面前的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会动恻隐之心也还能说的过去吧。”
王树挠挠头:“也不是不行,不过为什么是我呢?我可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爽文男主,那种东西骗骗青春期的中少年还差不多。”
“所以你觉得那个人不应该是你,不可能是你?还是说其实从心底里比起他人说的话,你更愿意相信自己想的,谨慎是好事,偏执可不是。如果一直想当然的做,那别人说话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王树看着眼前的少年,又想起那些荒诞不经的梦,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他确实心动了,他想去看看那人口中说的不一样的自己,似乎感到了王树的动摇,红眼眨眨眼,伸出手:“怎么样,要不要试一次,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热血沸腾的机会。”
红眼的话有着魔力,在王树脑海里萦绕不停,听他的,跟着他去,去试一下......王树深吸一口气,“一个有可能会后悔的机会?”
“对。”
两人不再说话,片刻过后。“哎,我真的是疯了,大白天就开始想这些鬼话。”王树摇摇头,大步向红眼走去,与红眼插肩而过。红眼看着渐渐走远的王树,表情淡然,不远处的王树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喂,出门前好歹要收拾一下吧,你能跟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