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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开学日,盖潓泽突击把门洞两侧的黑板报分别换成了迎新和喜迎国庆主题。精美的版块设计、漂亮的粉笔书法、别致的角花图案,让老师们耳目一新。
全部任务完成后,盖潓泽带着郝刚、依然把工作成果检视了一遍。这个脱胎于民国时期的私塾,定名于一九四八年,比共和国还要年长一岁的回水洼小学,校园风貌全面提档升级,简约质朴中透着更加深厚的文化底蕴。特别是操场两侧护栏上贯通式的白底红字大幅标语——立鸿鹄志十年寒窗必有成、育栋梁材一朝载誉早还乡,更是让整个学校精气神十足,尽显真做教育、做真教育的别样风采和时代气派。
看着眼前的一切,五天多连续奋战累积的疲惫感顿时消减了一半,一种穿越风雨后的成就感在三人的脸上洋溢,目光也变得更加坚毅。
尽管又委婉催要了两回,但钟淑敏的学生信息统计表还是没有露面。第二天就是开学日了,盖潓泽无耐地找课任老师要来了学生名单,但是只是一份名单,没有性别、家长、家庭地址等具体信息,又从兼授六年级数学的章正义那里要来了五年级期末学生成绩单。在面对章正义的质疑时,盖潓泽解释称钟淑敏手里的成绩单落在了家里,因为第二天是开学日,自己着急了解情况,才想到的这个办法。盖潓泽说这话时观察到章正义虽然点头表示领会,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将信将疑的信息。盖潓泽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心理素质不好或是演技太差而露了怯,让章正义有所察觉,还是章正义心有旁骛,一面和自己交流,一面正在对什么重要事情作着思考和判断……
从名单看,毕业班一共七十三名学生,其中,自己担任班主任的六年二班三十五人,六年一班三十八人;从成绩看,总成绩学年前十名中有七人在一班,只有三人在二班,而且分别是七、九、十名,而且二班各科平均分普遍比一班要低,尤其是语文平均分差距最大,接近十个百分点。
盖潓泽本能地认为一班是重点班——这是一个很有时代印迹的概念,师生和各界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实践中,此类现象或明或暗、或隐或现、或轻或重,这本无可厚非,毕竟到什么时候,教学成绩永远是一个学校正名立身的王道,就像收成之于农业、速度之于赛车、质量之于产品一样——这叫主责主业。当然,在此之上的点面结合、统筹兼顾也好,系统发展、全面培养也罢,才更加让人信服。
人是最讲现实的动物,面对平日里无关痛痒的场合,空话、套话、大话、场面话都会说,讲也就讲了,装也就装了,一旦和现实特别是切身利益挂上了钩,往往就说归说做归做了,倘使你还在那里带着该死的执念喋喋不休、口若悬河,试图“立牌坊”,是很令人反感的,当真言而有信、知行合一也就算了,否则你就算讲上一箩筐也都类似镜花水月,甚至近于灰色幽默。
“迟主任,咱们两个毕业班的学生结构有特殊设计吗?”总结上次的经验教训,盖潓泽这个选择主动找迟晶沟通,“我是说,有没有侧重。”
其实,盖潓泽原本是想开门见山,直接问有没有设重点班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做了柔化处理。
“盖老师,你什么意思,别绕,直接说!”迟晶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毕竟已经奔四,额头和眼角的化妆品把本不明显的几条暗褶瞬间放大,但那双忽闪忽闪地的桃花眼依旧摄人魂魄,玫瑰红的嘟嘟嘴和曲线丰腴的身型仍然性感十足。
盖潓泽观察到,自从那次醉酒事件后,迟晶便再没有穿那套灰色丝光棉职业套裙,而是换成了相对朴素的衬衫、西裤、皮鞋,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这当中至少是不想唤醒大家的回忆。
听了迟晶略显烦躁的表情和尖锐犀利的话锋,盖潓泽着实有些意外,这显然不是因为自己话说多了,因为毕竟刚开口。他本能地反思是不是自己措辞不当,在有了否定的答案后,怒气瞬时冲上了头脑。
“我是说一班是不是重点班?”这次盖潓泽直言不讳,脸上也明显少了进门时的谦卑与客气。
“什么重点班,哪来的话?”迟晶突然抬高了嗓门,像一只母狗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没分重点班,你看这成绩,怎么解释?”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盖潓泽寸土不让。因为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他深知在不分快慢的平行分班前提下出现这种分差是极不正常的,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这种差距即将由自己承受,极有可能使自己的美好愿景和历史英名扼于初始、毁于一旦。
“我没有义务跟你解释,谁让你教的毕业班你找谁去!”迟晶把成绩单猛地往桌角一摔,抬手指着门口,面如干柴,仿佛一把火就能点燃,“你给我出去,我没时间跟你扯,一堆事儿呢!”
“作为教导主任,这既是你的义务,更是你的责任。”盖潓泽虽然还保留着绅士风度,并未达到喊的程度,但绝对一反常态。
“哎呀,你刚来几天就敢这么跟我说话,反了天了你,你他妈给我滚。”迟晶终于爆发了。
一句粗口终于让盖潓泽爆发了:“你说谁呢,堂堂教导主任对一名任课教师无原由地破口大骂,你称职吗?跟别人啥样我不管,跟我不行!”
“对,我不称职,我早他妈不想干了,你称职你干。”迟晶可能自觉理亏,说话时底气明显减了三成。
让盖潓泽纳闷的是,几个办公室相互离得这么近,二人的吵闹声大家应该听得一清二楚,可就没有一个人过来劝说,感觉都在竖耳朵听。魏山和闫立本办公室的门都开着,二人应该都在,可都没有第一时间过来,就更让盖潓泽不解。
“我干?我干也不会比你差。你为啥这么激动,为啥偏偏对我……”盖潓泽刚想说些人类吵架必备的抬杠狠话,正说到即将一吐为快的关键处,突然衬衫被人从身后扽了两下,回头一看,依然正用略带焦急和责备的眼神望着自己。
盖潓泽理性的思维和睿智的情商马上回归,回头用相对舒缓的语气尴尬地接续话题:“为啥偏偏对我这么严格?我这初来乍到,您这都是为我好,是吧,我都知道。要不您先忙,回头有啥不懂的再来麻烦您!”
盖潓泽一把拿起桌角已经被迟晶揉摔得皱巴巴的成绩单,转身两个跨步便来到门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尽快平复。转身向依然深情地点了点头,二人都没有说话,但心照不宣、心领神会。
人的第一属性是社会性,这就注定人的观念思维和个性品质千差万别,这是事实,更是科学,不完全以观察者、评论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且从生之初始和因果辩证看,各有利弊长短,并无立判高下优劣的标准可言。例如,同样处理矛盾,闫立本和迟晶的风格便大相径庭,一个太极宗师,一个八极女侠,前者可能会让常人感觉更加舒服,但试以武林哲学观之,善用暗器者往往占尽先机伤人于无形,偏执阳谋者频频冲锋陷阵易自戕于浅薄。当然,这只是盖潓泽一瞬间的感觉。
其实,盖潓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半句话是“钟淑敏如果不是你外甥女,你会这么激动吗?”此刻的盖潓泽想想都觉得好笑,自己竟像一个骂街的泼妇一样与迟晶恶语相加、无情互怼,本来可以通过其他N种方式知晓事实真相的,为这点屁事犯冲突得罪人是根本划不来的。他十分感谢依然的及时出手,不仅避免了一场事端,更降低的隐患,否则话赶话发展下去,极有可能造成更加难以转圜的不利局面——失语失态事小,失节失势事大,虽然说该出手时就出手,但那终究还是带着一定的武侠背景的戏谑人生的意味,毕竟,良好的人际关系是长远发展的坚强基石,不到情非得已、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失态,更不要轻易得罪人,否则,一段时间内影响心境和场效是最起码的,尤其是对待能影响甚至决定自己命运的人,更需慎之又慎,这是人之常情。
盖潓泽为自己不能因人施策,用一套模具一刀切地框事度人,更为自己没有管理好情绪,做下冲动和鲁莽之事而深感懊悔。想到这里,他再次为依然的及时出现而感到庆幸,钦佩之情愈发深厚。他突然想起父亲常挂在嘴边的那段打油诗,“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惹祸根苗、气是雷烟火炮”,不由得摇头叹息,心中默念:“看来,自己的忍字功还是得修行啊!”不过,祸兮福之所倚——今日的冲突,连日来一直困扰盖潓泽的为什么选择自己带毕业班的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天,校园里人头攒动但井然有序,全体师生都沉浸在开学日的喜庆氛围里。当然,一年级新生报到的场景绝对占据了主要画面。
本来约定的是迟晶陪着盖潓泽进班级作介绍,但因迟晶临时有事走不开,改为章正义亲自陪同,盖潓泽除了意外,更多地感到受宠若惊。
还没进班级,盖潓泽远远地就看见一堆小脑袋挤在教室的窗口,像看大熊猫一样盯着自己和章正义。一进班级,同学们早已回到自己的位置,像是等待检阅的仪仗兵端端坐好。没等章正义介绍,原本沉闷的班级里不知是谁带头一嗓子,叫好声此起彼伏。介绍完毕后,看到盖潓泽帅气又亲和的仪表,再一听盖潓泽的履历,同学们一个个眼前发亮,教室里拍手的、呼喊的、拍桌的、跺脚的,一种像除夕夜辞旧迎新般的喜庆气氛达到了燃点。
同学们如此热情地欢迎自己,盖潓泽自然心潮激荡。看着一张张纯真质朴的脸庞,他作出了判断——这欢庆基本可以排除作闹的成分,似乎完全发自未成年人在极度兴奋和期待状态下本能的反应。
环视一周后,盖潓泽的内心突然陷入新的惆怅——名单上分明是三十五个人,教室里却只有三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