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大花鞋沉浸在战胜徐月茹爽爽的心情中,在院子里“轧机井”旁撅着屁股洗韭菜,准备中午包老头子爱吃的韭菜鸡蛋馅的饺子。转头看见一大群人闹闹咋咋地拥着拉毛驴的排子车进了院子,不觉得一愣,须臾,急惶惶地扔掉手里的韭菜,分开围观的众人看着车上受伤的毛驴问:“哎呀妈呀!毛驴这是怎么了?”
“你家的毛驴腿被人打断了。”有人说了句。
“什么?”大花鞋说:“我们老实得在村里出了名,又没有得罪过人,谁这么缺德干着损阴的事······”喃喃自语着就寻老头子,找了半天,总算是在人群后面找到了蹲在地上闷声不响抽烟的牛老哞。像只怪鸟般地挥舞着双臂抖着手,吐沫横飞地喊:“孩子他爸,这都骑着咱们的脖子拉屎了,你怎么还有那情致抽烟,知不知道是谁这么损,你告诉我,我死他家去!”
牛老哞闷声不响地又抽了两口烟,然后才说:“不知道。”
大花鞋看着他,恨切切地说:“你在地里薅草,驴在地头上被人打断了腿你竟不知道,你说你不是个废物谁是个废物!”
牛老哞不言声了,摆出了踢一脚都不动弹的架势。大花鞋拿他没办法,困顿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号着哭起了驴。来看热闹的人看惯了村里婆娘这样的哭闹,甚觉无趣,象征性地劝她几句,懒得和她费吐沫,就各自散去了。
待看热闹的人都走净了,牛老哞站起身,来到门口,探着头往外左右看了看,然后关上街门,来到还在吟唱个不停的大花鞋面前,压低声音说:“老婆子,你先不要哭了,我猜出是谁把咱们的驴腿打断了。”
大花鞋闻言,顿止了哭声,用袖口揩把泪,问:“你猜是谁?”
老实人眼珠转了转,说:“我反正是长这么大没得罪过人。”
大花鞋愣愣说:“你的意思说,是我得罪了人。”
老实人不说话,但大花鞋知道这老蔫的毛病,不说话就是默认。大花鞋吧嗒吧嗒嘴琢磨着说:“可我也没得罪过人呀。”
牛老哞见她好一阵子想不到点上,就提醒她:“你忘了,你把咱儿媳骂得不敢回家了?”
大花鞋恍然大悟似的,但很快又摇起了头,说:“不对,就算是她记恨我,她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跑到地里把驴的腿断了呀。”
牛老哞喃喃地说:“她是没本事,但有人有这样的本事呀!”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大花鞋一拍大腿终于明白了,惊呼道:“你是说是杨······”
牛老哞没等她说下去,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又用眼神示意墙外边。大花鞋明白他的意思,咬着牙恨切切地说:“看样子我把他的小情人骂跑了,他心疼了,开始报复咱们了。”
牛老哞叹口气说:“咱们吃个哑巴亏算了,你也不要去那边腻歪他们了,赶紧着搬回来算了。”
大花鞋听了,一百个不服。撇嘴说:“不行,他都把咱们的驴腿打断了,这事不能就这样完。”
牛老哞瞪着她,说:“不完还能咋样?咱们惹得起人家吗?”
“就是骂我也要骂嘈他。”说完去厨房里搬来案板就要上房去骂。
牛老哞急着用双臂拦着她,说:“你还要来真的。”
大花鞋已犯了犟劲,拦是拦不住的,疾步抢到屋檐下的梯子旁就攀。牛老哞气得直跺脚,无可奈何地甩了一句:“你就折腾吧,看折腾出事来,你怎样收场。”完了,就怒气冲冲地回屋里,把身板放平在大炕上生闷气去了。
午饭时分,在屋顶摆好架势的大花鞋,先是用菜刀在案板上胡乱地剁了一阵子,就咿咿呀呀地开了唱:小屙血汤的呀······个没屁股眼的呀·····怎么就这么缺德呀·······你要有本事就来明的呀······搞这下三烂的勾当······是大闺女养活的吧·······见不得人吧······你出来呀······让大家伙都看看你缺德玩意·····你出来呀······
大花鞋足足骂了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才沙哑着嗓子收了音,至此,全村的老小也都知道了他家的驴被人打断腿的事了。
夕阳温柔地拥抱着村落,被大花鞋吵了一个下午的人们,第一次感觉宁静的黄昏是那样的舒服。饭桌上没什么好菜,一盘炒鸡蛋,一叠花生米,几根大葱,一小碗豆酱。杨大志的心情看上去有些郁闷,闷声不响把一瓶白酒快喝完了。孟红梅抢过他的酒瓶子,不瞒地蹬了他一眼,说:“你想喝死呀!”
杨大志倒也不和她斗气,抓过面前的烙饼,把大葱沾了酱,裹在里面一通大吃。待到沟满壕平,就身子一歪依在山墙上吸起了烟。孟红梅在外屋把家伙洗了,进屋把被褥铺好,打来了洗脚水,准备睡觉了。她上炕的时候斜了眼山墙边的杨大志,见他还没有动弹,就说:“你还不睡呀?”
杨大志醉眼朦胧地说:“你先睡,我再待会儿。”
孟红梅懒得理他,自脱了衣服,钻被窝睡下了。梦刚做了一半,就被外面一阵噪杂的声音吵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杨大志已不在屋里了。再细听外面有人在喊;“救火。”人立刻就精神起来,在农村没有什么比失火更令人恐惧的事了!孟红梅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披上外衣光着脚跑到院子里。看到浓烟加着火焰已经染红了村北的天,空气中充沛着浓烈的、呛人的味道。街面上还有去救火人的吵嚷声,孟红梅下意识的从旁边焯起洗脸盆就要去救火,但被站在院子里的杨大志一把薅住。闪烁的火光映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面对着她说:“你干什么?”
孟红梅说:“去救火呀!”
杨大志说:“你知道是谁家着火了,你就跟着瞎起哄。”
孟红梅讶异地说:“着火可不是什么小事,就算是仇人家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你得了吧,又没烧你家一根柴火,你去拼什么命!”说话间夺下她手里的洗脸盆,把她推进了屋里。
孟红梅不满地甩掉了他的手,瞪他一眼,说:“着火你都不去救,你就缺德吧!”
杨大志不愠不恼地闩上门,然后唱唱唧唧地脱鞋上炕,很是惬意地钻了被子,也不管还站在地上怄气的孟红梅,随手拉灭了电灯。
牛老哞家这场火可损失不小,虽没有殃及正屋,但一大垛干草和两垛苇子全化作了灰烬。那条断腿的驴也又一次遭了难!全身的皮毛被烧焦了多半,眼睫下流着的不再像是泪,因为全身上下被救火的人们浇了个落汤鸡,头无力地搭在那条断腿和好腿中间,一幅奄奄一息相。牛老哞站在星光般闪烁的灰烬里,黑炭般的脸上瞪着两只铃铛大的眼珠,在黎明的光线里闪着光,沮丧地对还瘫在台阶上起不来的大花鞋喊:“这下你高兴了吧!你不弄得过不了了,你不死心!”
大花鞋胸脯一起一伏地倒着气,许久喉咙里才发出了颤抖地哭声:“我的妈呀······”
大花鞋夹着被子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走了。
徐月茹擦胭脂抹粉屁股一扭一扭地回了。
那是个黄昏,残阳临树,徐月茹感觉这是她见过得最美丽的残阳。她站在当院里,饱含热情地巡视着家里的一草一木,仰面向天长长地出了口气,有着失而复得的感慨。她精心做了几道小菜,备了一瓶好酒。待天黑透,杨大志晃晃荡荡地到来时,奉上了谄媚的笑脸,偎依在他的怀里,吃一口喂一口,喝一盅满一盅。杨大志有心逗她,强灌了她两盅,不胜酒力的徐月茹脸面绯红,胜似桃花,更让他喜欢个不够,饭还没有吃完,就情不自禁地和她滚在了大炕上。
至此,徐月茹成了杨大志的自留地!杨大志什么时候想来莳弄,也不再背人,光明正大地进出,这倒也让村里人大跌眼镜,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刘晓年还没有走出亡妻带给他的阴霾里,虽一天三顿也吃也喝,也帮刘帅去地里干活,但他的精神始终没有开朗起来,阴郁着总是看不见一丝笑容。大概是夜里着了贼风,这几日总是腰痛。刘帅去诊所给他买回几帖伤风膏贴在患处,本以为躺几日就会好,没承想更加严重了,整个后背都扯得麻痛了,扶着墙去趟厕所都痛苦地龇牙咧嘴。
“爸,我跟你去医院瞅瞅吧。”刘帅关心地说。
刘晓年摇摇头说:“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去医院也就是再给几帖膏药,花哪冤枉钱干什么?”
刘帅叹口气说:“可你老这个样子多难受呀!”
刘晓年慢慢地在大炕上躺好,长长地吁了口气说:“让我再躺两天,兴许就好了。”
刘帅没有办法,转身默默地回到自己屋里,坐在看电视的小翠身边,琢磨没有了老伴的爸爸很可怜,就心情压抑地对小翠说:“咱们照顾得再好,也不顶我妈呀!”
小翠从电视里收回了神思,呆呆地望了他片刻,说:“爸的腰就是着贼风了,要不我去喊我妈过来,给他拔几罐子,兴许会好些。”
刘帅点头说:“我看拭拭也行,万一要有作用呢。”
“那我现在就去喊我妈过来。”小翠站起身,独自去了。
孟红梅拔火罐的手艺是从她爹那里学会的,她爹当年常给村里人拔火罐,尤其是上岁数的人,难免有个着风着凉的胳膊腿的疼,一般请他拔上几罐都会减轻些痛苦。这样助人不得益的手艺,两个儿子懒得学,孟红梅当年出于好齐,经常给她爹打下手,耳濡目染就把这手艺学会了。她爹死得早,如今这门手艺也就只有她会了,到现在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有个腰疼腿疼还经常去请她帮忙。孟红梅用包袱提着火罐来到刘家时,刘晓年还趴在大炕上呻吟,见她进了屋才有些窘地咬牙止住。孟红梅把包袱打开,为拔火罐作准备,埋怨身边的刘帅和小翠说:“你爸都疼成了这个样子,你们怎么不早点喊我过来。”
刘帅和小翠面面相觑,的确为想得不周全有些难堪。刘晓年闷闷地说:“不能怪孩子们,是我觉得没什么大事,才没有让他们去喊你。”
孟红梅忙怠间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松了口气,也不再言语。待准备工作完毕,她脱鞋上炕坐在了刘晓年的身边,喊刘帅过去帮忙,把他上衣撩了起来,用手指点按着问明了痛处,然后把一个个火罐点燃拔在了他腰部和背部。完毕,从旁边抻一褥子盖在他身上,喘口气望着他问:“嘬得疼吗?”
刘晓年说:“有点。”
孟红梅说:“一会儿就会好些,你忍着点。”
刘晓年说:“没事。”
刘帅和小翠坐在旁边,陪着孟红梅说了会话,眼见快到中午了,小翠就对刘帅说:“刘帅你去街上割斤猪肉吧,咱们今天包饺子,也不让我妈回去了。”
刘帅答应一声就向外走,孟红梅忙着对他喊:“你别去咧,就几步远的道,我还是回家吃吧。”
刘帅走到了外面,又喊一句:“行咧,就在这吃吧。”
小翠说:“妈,吃就吃吧,反正也不是别人家,自个儿闺女家。”
“麻里麻烦的干什么呀。”孟红梅咕哝道。
刘晓年接了一句说:“麻烦什么?你不在这吃,我们也得做饭呀。”
孟红梅就无话了。
猪肉割回来,小翠指挥刘帅在案板上剁了,自己又抽时间揉好了面。到包时,孟红梅也洗了手来帮忙。说着闲话,工夫不大几个人的饺子就包好了。趁小翠煮饺子的时间,孟红梅来到屋里,把刘晓年身上的火罐取下来,腰部和背部被火罐拔出了几个紫红的大馒头,看着尤为吓人。刘晓年试着动了几下,感觉还真舒服了许多。饺子也是自己坐在炕上端着碗吃的,比较前两日,好了许多。吃饭时,小翠问孟红梅说:“妈,你说我爸这腰还用拔吗?”
孟红梅想了想说:“反正今儿是没法拔了,要拔也只能等他身上的疙瘩消了。要不这样,明儿我再过来看看,如果还不好就再拔一回。”饭吃完,孟红梅和他们又扯了会儿闲天,就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