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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开闪开”!
一个黑不溜秋披着分头,脸黄瘦,尖嘴猴腮,脸干的活像老树皮;最好看的还有那双‘眼睛’——贼眉鼠眼在恰当不过了,小的比大一点儿的豇豆也大不了多少,还是红扣扣的;鼠眼上的那两道眉,说是寿星眉吧,又还不像,说不是寿星眉吧,又还弯的有些可笑,总之是难以说得上来。父亲当时也在,他皱眉奇怪着:这大后套还有这样的人,人不人、鬼不鬼。
那人敞开着衣襟大怀活活露出红布肚兜,父亲忽然看到了什么,他明白了:露红布肚兜是假,显示那把‘枪’才是真。
其实,父亲也并未见过什么‘枪’,他也只是那日听那小媳妇说的,可他怎么就知道那是‘枪’呢?父亲还想定眼看看,那人刷刷刷的已从父亲的身边走过,父亲下意识的捂了一下鼻子:“好大的骚臭味”。父亲自语着,这种骚臭味如同爷爷住的牛棚屋。父亲还没来得及多想,那人的后面跟着爷爷、俊爹和父亲仅见过一次面的黄元寿叔叔,他们均急匆匆,大脚板子噔噔噔,震得父亲心还有些颤。
这人是谁,父亲自然不知道,但受苦人们都知道,受苦人们愤怒着,手攥成拳头,但还是为他闪开一条小缝,那人呼呼走着,敞开的衣襟和两袖还扑扑扫着,留下一路骚臭气,此时的空气里充满了火星味,众人们褴褛的衣衫,感觉是生成一股小风。走至头,那人一脚蹬在炕沿上,将垂死的眼皮拼命扒高点儿,贼小的豇豆眼珠转了几转,象微弱的光横扫着奶们的脸,受苦人们紧张、蠢蠢欲动,有的关节已发出了响声,还有的开始向前挪着大脚板。
“不赖、不赖,留下、留下,给受苦人做饭”。那人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说道。脸上的表情也还算温和,说完,捋了捋特制两撇胡子,又似乎不经意的看了看奶们,走了。
那人一走,父亲赶忙问黄元寿叔叔:“谁”?
“头儿”。
“头儿”?父亲又皱着眉。
“头是地主”?父亲又问。
“不是,是地主的管家”。
“管家”?
父亲不停的问着,他不知道的太多了,他也只有十岁。
“地主只是有大事时才出现,平时就是管家来替他管这些受苦人”。黄元寿叔叔耐心的说着。
父亲还是皱着眉,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心想:这大后套可真麻烦,除了地主还有可恶的头儿,虽然那个头儿给父亲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凶,但父亲果断判断那人一定是可恶的坏人,是和地主一样可恶的坏人,于是,父亲恨他。
叫父亲动心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头儿竟举宴招待他们两家——顶真的白面馍,白的放亮、白得耀眼,香的直直流口水;还有父亲从未见过的猪头肉,肥瘦相间,软烂诱人,父亲只看一眼,哈喇子便要奔涌而出,父亲使劲的咬着唇吞咽着。头儿还拿出了酒,清澈见底、香气扑鼻。酒,父亲早已见过,十岁之前的他生活的还算不错,爷爷也经常喝些小酒,有时还会用筷头沾上一点让父亲也尝尝,又一次,大概是爷爷有了什么好事,喝的多了些,竟唱起了小曲儿,那还是父亲头一次听爷爷唱小曲儿,也是唯一的一次。可今天的酒父亲明显看得出比爷爷的要好的许多。头儿的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有些软弱着,头儿指着桌子上的酒杯叫他斟满,头嬉笑的端起,鼠眼还是红,举至奶奶们的面前:“大妹子们来碰一个”!奶们的脸刷下变红,不敢看人。可是头儿却高兴着,还兴奋了起来,嘴张的大了,一口黄黑的大板牙露出了三分之二,父亲心头一呕。奶们紧张着,不知所措,爷们忽的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伸向头儿:“今天真是太感谢头儿了,没有怪罪我们还请我们吃饭,我们俩兄弟敬头儿一杯”。爷爷说着,同时要和头儿碰杯。似没等头儿反应过来,爷爷已把一杯酒灌倒了头儿的肚子里。头儿瞬间被呛得大声咳起来,俊大又快速把另一杯酒也灌到了头儿嘴里,爷爷卡了一下头儿的细脖,头儿又是咕嘟一口咽了肚,这下呛得更是厉害,头发像一个扑闪着翅膀的燕子上下飞舞着,腰弯成了一担粪的扁担钩子,脸赤红,活像一副发了臭的猪肝。父亲心里窃笑,看一眼俊俊,俊俊也是如此,大概怕笑出来还用手捂着嘴。父亲知道,爷爷是故意的,头儿身边的那个人也只是看着,默默的。头儿的身体还在剧烈的抖动着,爷爷大概认为差不多了,对头儿身边的那人说道:“头儿可能是喝多了,扶他上炕吧”。接着一个眼神我们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臭气熊天的房子。
那一夜,又是一个无眠夜,爷爷、俊大商量着,他们知道头的不怀好意,知道头儿不会善罢甘休。奶们自然只会流着泪,爷们的吧嗒声响了整个晚上,整个残破不堪的家被罩在了雾里,父亲、俊俊横七竖八的躺在还算完好的炕上。父亲的耳边除了‘吧嗒’声别无其它,他知道,大们肯定没有想出什么办法,其实,又能有什么办法能?
天快亮时,黄元寿叔叔来了,他对爷们说见机行事吧,反正他们受苦人也不少,头儿只有一个人,大家死盯着他,看他能咋样。爷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有这样了。爷们决定先把房子修好,黄元寿叔叔叫了许多受苦人来帮忙。
修房子时爷爷说还是小心一点儿,于是在天黑了的时候,受苦人都来了,大家七手八脚的忙乱着。头儿可真是猪鼻子,竟也能闻到味,领着身旁的那个人走了过来,父亲眼尖,老远就看到了,他忙告诉了爷爷,爷爷站起了身、俊大站起了身、黄元寿叔叔站起了身、受苦的人们都站起了身。
“修吧修吧,我就是来看看”。头儿是真的没有丝毫生气,不过,爷们早知道了他的真实目的,他知道,爷爷、俊大、黄元寿叔叔、所有受苦人的脾气,他即使有枪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逼急了地主也不会让他好过的,况且,他的目的------。
爷们暂时放松了,只看他一眼继续着。
头儿无趣的站着,眼神时不时的瞟向奶们,爷爷在父亲和俊俊耳边嘀咕着,父亲、俊俊点着头,眼睛不眨的盯着可恶的头儿。父亲想着主意,想要赶走头儿,忽然,头儿走到了奶们跟前,父亲一个键步冲了上来,头儿吓了一跳,之后嬉笑着摆手:“没事,我只是回家”。
父亲说,他长大了。父亲望着头儿贼鼠般的背影又忽的想起了昨晚的那顿饭,他伸舌环绕着整个唇,深咽着:“确实是一顿好饭”!父亲自语着。父亲暗下决定,他要吃上这顿饭,不但他要吃上,俊俊、爷奶们以及所有的受苦人都要吃上,想到这里父亲狠狠的咬着唇。父亲忽又想起了那个玲珑的小媳妇,那个干净、清香的院子、当然还有老玉米、土豆及如今还流口水的白面馍馍。
房子修好了,头儿这两天安静着,头儿身边的那个人来过一次。那天,爷们不在,但父亲在,那日以后,爷爷告诉父亲不能离开奶们,父亲懂事的点头。那人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一张纸,上面有红红的手印,奶颤抖,父亲明白了,又是那该死的纸、该死的手印。原来是那日,地主太德堂横行的那日,他们逼迫奶们在他们事先写好字的纸上按了手印,血红的手印。父亲似乎看到了太奶,太奶的眼睛血红着。
爷们现在也是每天都回来,他们更瘦了,瘦的似除了皮就是骨头。
父亲告诉了爷爷,爷爷闷头吧嗒着,半响磕掉烟灰走了出去,父亲知道,他是去找黄元寿叔叔。约后半夜时,爷爷回来了和奶奶低声说着什么,父亲迷糊的睡着。
天大亮了,俊俊摇醒了父亲,俊俊不说什么拉着父亲朝头儿的院子跑去,院子里站着受苦人,头儿坐在最上头,品着茶,爷爷、俊大、黄元寿叔叔站在最前头,他们有的用衣服兜着、有的用破布包着,还有用手捧着,他们的手里是粮食——有小麦、有高粱、还有玉米、谷米。
俊俊拉父亲到一边悄悄说着。原来被逼无奈的爷爷们为了还清租子只能去‘偷’,他们也是有脑子的,他们‘偷’了二三十里外的一户地主家,他们把‘偷’来的粮食分给了所有的受苦人,让头儿认为受苦人们自己从各家凑的。父亲听了忽的一下:“二三十里外”?那不是------”。
其实,爷们也不好受,他们知道,又有多少受苦人要吃苦了!
奶们这次算是侥幸的逃过了,但父亲心中的恨依旧。他似在动着脑。
夜深人静时,父亲行动了。他是趁奶奶熟睡时(爷们又是几天回来一次)。父亲为了不发出声音,选择了光着脚,父亲如果要是现在定是‘跑’的冠军。父亲的跑真是无人能及。他是要去头儿家,他要去‘偷’那天的那桌好饭。父亲说,他不认为这是错,他说,这些本就应该是他们的(父亲真是偷的理直气壮的。其实,就这个问题我也和父亲探讨过,我告诉他,不管怎样这也算是偷,可‘顽固’的父亲哪里承认,他反而说我的不对,他说,如果是受苦人、好人的东西他打死也不会拿,但这是可恶的地主、头儿的,为什么不拿。父亲竟管它叫‘拿’。父亲的原因很简单:这些原本就是受苦人的。我深思熟虑后,父亲的话又有何错呢?)
可以想象的到,当父亲满头大汗的将这些东西用褂子包裹着拿回去时,正巧赶上爷爷回来,爷爷先是一愣,之后在父亲得意的笑背后明白了,他不由分说将从未动过半根手指的父亲一把提起来(瘦骨伶仃的爷爷此时的劲儿好大),甩到炕上就是一顿大揍,揍得屁股肿了好几天,裤子上的血奶奶含着泪好一顿洗。父亲说,他的‘偷’是被逼的,那该死的太德堂光明正大的’偷‘了受苦人几乎所有,难道他就不能拿回来点儿吗?即便如此,‘顽固’的父亲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父亲冤屈着,心想:他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俊俊、为了大家、为了所有受苦人,可爷爷------。可父亲又怎能知道这‘偷’的背后又有着多少呢!
父亲虽被爷爷狠狠的打了一顿,但他并不生气,反而还高兴着。其实爷爷生气是因为父亲和他学会了‘偷’,还因为担心父亲的安全,再就是怕连累了受苦人。爷爷说,既然‘偷’回来了,还是那可恶至极的头儿的,就把它吃掉,他走时拿了多一部分给受苦人。但他吓唬着父亲,说要是再去‘偷’就打断父亲的腿。
爷爷前脚走,父亲后脚叫来了俊俊、俊妈,父亲倒来了水,父亲说,以水代酒,父亲、奶奶、俊俊、俊妈悄无声息却又异常兴奋的庆贺着、吃着。这顿饭对他们来说犹如过了半个世纪。
这顿饭父亲吃的好爽,从未有过的爽。父亲多久没吃到过这样的食物了,父亲自己也说不清,父亲想,也应该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父亲大口吞咽着,还未品尝出任何味道,食物已滑进了肚子,父亲觉得好撑,撑的肚子似要炸开。父亲还想继续吃,但食物涌上了父亲的喉咙,父亲跑到野滩里吐了个尽兴,揉揉溜圆的肚皮,躺在了还有余温的地上。俊俊追了出来,小声的叫着:“奎奎,奎奎”。
“俊俊”!
“奎奎”!
父亲和俊俊头回这样快活,抱作一团,倾听着相互的呼吸。
庆幸的是,头儿发现了丢失的食物,但并没有怀疑受苦人们,而是以为他身边的那个人,起先,头儿要毒打那人一顿然后拉去喂了野狗,但那人居然为头儿出了一主意,头不但没惩罚他反而还奖励了他两块儿袁大头。但那人最后竟拿着那两块儿袁大头跑了。
“这该死的头儿,活该”。父亲知道后愤骂着。
简单的爷们、父亲以为奶们的那件事就算过去了,谁知,可恶的头儿哪有那样简单,他依然盯着奶们。那个贼鼠的头儿竟让父亲做了牛倌,父亲以为是梦,却不是梦,是真的、真的。父亲高兴的竟用翻跟头代替了走路,连俊俊都高兴的像一个哈哈猫一样跟在父亲后面。爷爷、俊大不知道,黄元寿叔叔也不知道。头的身边又来了一个人,是那个人告诉父亲的,并把父亲领到了头儿那里,头儿操着公鸭嗓子清清楚楚的又说了这件事,父亲才信的。父亲告诉了奶奶,奶奶不同意,但‘顽固’的父亲哪里肯听奶奶的。奶奶说,要不等爷爷、俊大回来再说,但头儿催的急,父亲一咬牙,一跺脚就走马上任了。父亲早想帮爷爷们挣口粮了。
父亲本以为放牛没什么难的,他没放过但也见过牛,甚至还摸过。他的任务就是每天天一亮就到地主家去牵牛,然后到大野滩里放,等牛吃饱了再带到河边喝水。父亲反正在家也呆不住,这个活轻松、自在,又可以挣口粮,父亲欣喜着。
父亲最最喜欢的是野外,原因说不清。是山?山很远,只朦朦胧胧能望见点儿影子;是树?确切的说也没什么树,一棵大一点的树也没有,打他来到这后大套就没见过一棵像样的树,好像刚来时还有那么一两颗,饿的时候奶们便揪上面的叶子,现在也被大地主太德堂砍了;大后套虽荒凉,但红柳、哈猫儿原先遍野都是,如今也被可恨的太德堂烧光了,到处是光秃秃的,说是要开荒种地。这该死的太德堂恨不得把整个大后套都变成他家的。
远处汪汪一片,大概是水吧?是的,是水,父亲想,到处是水,茫茫汪汪泱泱的水滩。父亲爱水,他以前的口里也有那汪汪的、汹涌澎湃、黄浪翻滚的大河,说实在的,父亲还真不知道它叫‘黄河’,只知道它的水黄黄的,很是浑浊,所以父亲给它起了一个名字‘黄河’,这个‘黄河’只是父亲给它起的。父亲从三岁起就坐在自家矮矮的小土房上,有时也坐在河畔上,痴痴地瞭望那黄河里的水,那水浑浊极了,象黄泥汤,一翻一翻的浊浪,父亲就想,难不成这河里有怪物,还是一巨大的怪物,要不然怎么会那样的黄,又那样的凶(爱幻想,爱分析是父亲与生俱来的的本性)?爷爷家虽不是很穷,但也打不起井,所有的吃喝用水都来自那黄泥汤,爷爷把黄泥汤用两只木桶担回来,倒在一水泥槽子里,经过沉淀奶奶便用一把葫芦瓢轻轻的舀着上面的较清的水。那时的水必须要烧开,父亲喝它时,肚子总是一阵咕咕的响。
父亲还很喜欢野兔野鸡什么的,在来大后套前他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也根本不知道。关于它们的知识还是俊俊告诉父亲的。其实,俊俊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后套人,只是早几年也是逃荒来的。俊俊聪明,什么事看一次就能记住,父亲说,俊俊教了他很多新鲜的事。
父亲还说,他初次遇见野兔野鸡时便喜欢上了它们,父亲在口里时是见过鸡、兔的,奶奶还养过两只鸡。父亲初见到野鸡野兔时还以为它们就是奶奶曾经养过的鸡,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到底那不一样父亲又说不上,俊俊告诉父亲,它们叫野鸡、野兔,因为它们是在野地里活的,没有人养它们,而且,它们跑的速度飞快。父亲也确实领略了一把。
父亲说,野鸡野兔比家鸡家兔好像更欢实机灵更可爱。自从那日父亲知道自己根本追不上它们后就决定不再追它们了(其实父亲真正的想法是不想伤害它们,我的‘顽固’父亲就是这样善良),但他喜欢看。时常呆呆的坐在土坷垃上看着它们在野地里撒着欢。可如今野兔野鸡不知哪去了。父亲有一次跑了几里路都没找见。父亲又问俊俊,俊俊说野鸡野兔就喜欢在野草里跑,如今野草也没了,野鸡野兔的家没了,哪还有什么野鸡野兔。俊俊说时还叹了口气。
偶尔,父亲和俊俊也能望见几只站在茫茫汪汪泱泱水边上的大白鸟什么的,父亲不知道那是天鹅,连俊俊也不知道,只觉得浑身白白的很好看,也很干净。但也是站上一会儿、瞭望几眼,然后“哦、哦”的飞走了。
父亲放三头牛——纯黄的一头、黄黑相间的一头、还有一头是紫色的,父亲尤以喜欢那头紫色的,高大健壮,往阳光下一站,身上的毛片泛着紫油油的光。父亲说,看着它仿佛看到了爷爷。
父亲放牛喜欢到泱泱的水边,他说,那里有最好的草,还有他喜欢的黄河水,父亲望着那一翻一翻的浊浪,似乎望到了某种生命,某种希望。瘦弱的俊俊陪在父亲的身边,俊俊的小猪尾巴一翘一翘的,父亲说,她那猪尾巴还不如牛尾巴粗。
牛在吃着草,他们并排坐在一较高的土堆上。
突然,他们又望见了。
“奎奎,那、那大白鸟!”俊俊有些激动
“真、真的!”父亲也望见了。这时,父亲已知到了那白鸟叫天鹅,是奶奶告诉他的。父亲就想,大白鸟为什么叫大天鹅,大概是从天上飞来的大鹅吧?
“飞、飞走啦!大白鸟飞走啦,奎奎!”俊俊吼。
父亲机灵了下,再瞭,真的,大天鹅飞走了。那大天鹅扇动着好大好大的翅膀,飞高飞远,只在父亲的视野里留下个长久的小白亮点,慢慢的这个亮点也消失了。
见父亲仍呆呆的站着瞭望,俊俊走过去,捉住父亲一只手,看着脸说:“它们还会回来的,妈妈说的。”
他们遥望那大天鹅飞走的远方,是蓝蓝的、又是茫茫的。
“奎奎”,俊俊靠近父亲些,“你不是总说想上好远好远的地方去吗?带我吗”?
父亲呆呆的,也不吱声,他凝望着远方,也许就是那大天鹅飞去的地方,也许那里有黑黝黝的土地------,父亲想,那土地要是咱受苦人们的该多好啊!
父亲的欲望,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一股炙热的、猛烈的火,在他胸中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