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在抵触到后面那个人的一瞬间就像是触电了一般，浑身打颤。
　　几乎是不带思考的，我突然发力想要冲过他跑到外面去，但这一行为当即就被两个人拉了回来。后面那个人嗤笑了一声，最初在卫生间里的那个人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小帅哥，跑这么快干嘛，你跟坚默不是跟得很紧嘛。”
　　坚默？这个名字令我感到困惑，我也确定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那样的情境下，显然容不得我过度思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并且我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抗衡他们两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扯开嗓子准备呼喊。
　　但我刚张开嘴，面前的人就迅速将右手伸进我的嘴里，我感受着，他的手指几乎是全部按在我的舌根上，大拇指扣住我的下巴，然后用力将我的头向门上撞击。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舌头所感知到的那令人强烈反胃的糟咸味与铁锈味，我一下子便吐了出来。
　　“去你*的。”
　　可能是他被我突然迸发出来的呕吐物沾到了手，语气突然从方才的戏谑转变为暴怒，同时伴随着要命的拳打脚踢，每一击都朝准我的腹部。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刚刚坐在便利店时，看见的那个男人的背影，终于意识到，他就在我旁边的隔间里。于是用力拍打左边的板墙。
　　但不管我多用力，都不曾收获任何一点回应。
　　难道是我拍的不够用力？难道是他已经上完厕所离开？难道是他也被外面的那个男人控制住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但不管怎样，我都坚持着一个信念，即，如果他得知我的状况，定然不会不管不顾，我在那时对那个男人充满了信心，但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迎头痛击。
　　“差不多行了，”
　　熟悉的声音从卫生间外面传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敢确定，那是我抱以全部信任的男人的极具磁性的嗓音。
　　“钱和手机在外套口袋里，赶紧拿上走了。”
　　隔间里的男人听了话，便扑上来在我的外套里摸索着，十分自然地拿走了我仅剩的—去掉买泡面的钱后的—4504元钱。
　　但我并没有反抗，只是瘫坐在地上，抵靠着门，无动于衷。当时我就像是感觉自己的信念坍塌了一般。，即便在如今想来，不过是一次不痛不痒的教训，但在那一刻，的确让我吃尽了苦头。
　　我无法理解，这样一个温柔且给予人十足安全感的男人，为何会在前后不超过两分钟的时间里，转变为社会渣滓的帮凶，又或者说，我听错了？
　　意识到这里，我发了疯似的转头去扒门。也是奇怪，这次很快就将门打开了，可能是外面的人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推门吧。我赶忙探出头去，就在不远处，那个男人以与刚刚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靠着墙壁抽烟。
　　“救我！”
　　我朝他呼喊，他也像是没有预料到我的出现一般，迅速丢掉了手里的烟头，朝我冲过来。
　　我看见，他那张漂亮的平整面容，在那一刻变得凶神恶煞，眉目拧成一团，嘴巴大张着，脸上的肌肉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扭动。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他？
　　我还没有来得及疑惑，身后的混混就拽着我的衣服将我拽了回去，同时那个男人快步走上来，猛烈地合上了门。那声音十分巨大，产生的震荡使我的心绞痛着，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惹得失了神。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听见喧哗，是他们三个人争吵的声音，还有踩踏溅起的水声。
　　大概过了五分钟，门忽然被打开，我还没来得及睁眼，一股猛烈的水流就扑面而来。
　　我瞬间清醒了，蜷缩在隔间的一角，两只手在面前不停地摆动，想要阻挡住这几乎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大概一分多钟，水流停止了，我趴在地上张开嘴想要呼吸，但肺管就像是被塞满了刀片，我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从肺部传递至周身。
　　“莫谙……”那熟悉的声音响起，但我那时顾不上抬头去看他。
　　“以后干这种青春期的叛逆事时，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已经生长得足够完备了，拿着家里的钱就不要想那所谓完全的人格独立。”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呢？”
　　说罢，他以一种至今我都难以忘却的眼神看着我。我确信，我从其中看到了不解、无奈、愤怒和一缕若有若无的悲伤。
　　随后，他扭头便走了，我匍匐着想要跟上他，但只刚刚半个身子探出隔间，就感觉后脑勺处就袭来一股猛烈的重击。
　　之后，我便没有记忆了……
　　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清醒的一瞬间，我只是感觉后脑勺要了命的疼，浑身因为沾满了水，在卫生间强劲的鼓风机吹动下，竟然在这闷热的伏暑天有些冷得打颤。
　　我先是轻声呼喊了几声，见没有人回应，紧接着便用力敲打隔间，同时提高了音量。
　　这一次，有了回应。
　　我听见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穿过隔间的木质门，从底下的开口里，经由肮脏的瓷砖反射到我的耳边。
　　“谁啊——”
　　那一刻，我求生的本能高涨着，拼尽全力呼喊。终于，在约摸两分钟后，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打开了我面前的门。
　　他见到我先是震惊，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一般，一直向后退，直到撞在墙壁上跌到地上。
　　我咬紧牙关，忍受着强烈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手扶着门框，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个老人面前，向他伸出手，想要把他扶起来。但对方脸上那惊恐的表情随着我的靠近越来越明显，在我的手刚刚抬起的时候，他一个转身，几乎是爬着往外面走去。
　　见他这样，我也是有些费解，但刚刚抬起头，就从面前的镜子里找到了答案。
　　我看见，我的衣服裤子上揉满了棕黄色呕吐物，脸上尽是黑红色的胶装痕迹，头发和衣服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拧在一起，皮肤因为水流的浸泡而变得雪白，甚至可以在近距离里看见手指和脸上青色和紫色像交缠的血管。
　　眼睛，特别是那双眼睛，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眼睛从内而外地布满了血丝，在透白皮肤的映衬下，那一双红眼睛也变得异常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