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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梦逐云端之上 / 第一章 缘起 5

第一章 缘起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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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巳年十月,我没有到武汉停歇,径直回到了我工作的地方。我住的地儿,熟悉的一切瞬间将我包裹,我忘却了焦虑着的遐思。我住所门前对着一口小湖,湖水深幽,荷浪起伏,久酢的泥土的腥味透来,让我恍若是湖中游鱼。我也时常和老王联系,问一些事情的经过,他再三邀请我去武汉游玩。我告诉他,等天气凉快些再去。或许,秋的肃杀能够压制我内心的那股燥热,我不去追寻,但好似又在追寻,让这种情愫在压抑与裹藏中,越来越壮大。
  天气渐渐转凉,尤其是在黄昏之后,湖边起着些许凉风,还得穿上一件外套才能让拧紧了的毛孔舒展开来。平素里,黄昏之后,我会到湖畔走走,湖边的栈道每日都有许多人在走。或许是多年的行走的习惯,如果是饭后茶余散步,我会尽量走慢些,放松疲惫的身心,看看湖边树,湖中的波光和倒影,看看急匆匆的行人。来往的人三三两两,如我孤身一人的并不多,他们边走边聊,行色各异。我来到湖边的石凳,石凳上还残余着丝丝热气。我坐着看那几个在不远树下玩耍的孩子,树下的灯光照着他们稚嫩的脸。他们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在玩着我不懂的游戏,他们的脸蛋儿干净,在昏黄的路灯下晃人的眼,他们的笑声是那般无所畏惧,似乎要把路过的人的眼眸都收了去。寒蝉被他们的声音震动了,隔三岔五丢两嗓子出来。没人关注仅剩了“戚戚”的音调,它们在做着夏天的谢幕。然后在一个雨骤风狂的日子,从高树上坠下,天地如它清醒之前那般安静。
  在我准备去武汉的前夕,晓晓发信息问我在哪个城市。我说,秦女士,有何贵干。她说,她在南京谈了业务,现在回武汉,之前听我说这里好玩,想过来看看。我把定位发给了她,以为她会说些什么,良久没有回应。我就只当作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或是跟朋友喝酒后寂寞的一种宣泄。当然,我不知道她是否寂寞,我时常把她假象成很寂寞,很需要一个人来把她的内心填满,却久久不得门径。那天夜里十一点多,我已入睡,但我还是被电话惊醒。循着声音摸到手机,没有睁眼,接通之后就听到一个声音:“我已到你家楼下。”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我透过窗往下望,果然有个女孩站在那,熟悉的银色的行李箱立在身前。我连忙换了身衣服,冲了下去。
  楼道灯光有些昏暗,楼前的太阳能路灯明灭不定。这些我都不管,只要稍微有些光亮,我就能看得真切。我到了楼下,看到熟悉的影儿,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我走过去,和她招了招手,看着她略显疲倦的脸,我想还是先安顿她休息。她说,等等,向身后叫了声,招了招手。然后,我看见从不远处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短发,模样清秀,就那样走到她身旁。我愣了一会儿,昏暗的灯光极力地掩饰了我失落的表情。晓晓说,那是她表妹,三姨家的。“哦”。我还是笑着和她表妹打了招呼。晓晓叫她静儿。我瞬间调整了思绪,带她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宾馆。等我回到宿舍,已是第二天凌晨。困意全无,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像置身沙漠之中,饥渴难耐之时看到海市蜃楼里小桥流水、茂林修竹、袅袅炊烟……我起身到阳台,望着远处明亮着的灯光之上的天空,漆黑的深邃里一定有着指引我前行的讯息。我想起多年前,我在那场婚礼的酒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一个庙里。我神情黯然地爇着香,拜着佛,没有在清净中装下清净。我来到一位师父面前,跟他说,我想出家当和尚。他问我,为什么。我说,看透了世事,欲放下牵挂。师父合掌问我父母是否健在。我说,健在。他说,如果为了父母,他可以指导我修行。如果为了情感的纠葛而遁世,他暂不指导。他说,修行就是修心。他给了我几本小册子,让我回去看看。我翻了册子,有袁了凡的故事。我找来了《了凡四训》,认真地看,不及看完,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我又来到庙里找师父谈到持咒的事。师父平静地问我想持哪种咒,我说袁了凡所持之咒。师父点点头,跟我讲了如何修持。从那时起,我似乎找到了人生的追求及意义——持咒修行。
  念珠在我的枕头下,我取出盘于手腕。屋内太静,我盘腿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就如多年前我初次持咒一般,我的内心汹涌如潮。一遍又一遍,我的手指摩挲着菩提子如丘壑的纹路,念珠不停地转动。伺远方及近处的轰鸣声越来越少,我也渐渐在残月的清辉中清明起来。我想起一直以来疏忽的修行,流连与留恋着温存与狩猎般的感觉,内心不由地惭愧起来。不知有多少人如我这般:在困顿时,追求着精神上的富足,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高人胸怀;一旦生活如意,就贪恋着物欲堆叠的快感,甚至醉生梦死。还好的是,我的生活一直平淡,但蠢蠢欲动的内心,似乎要挣脱樊笼,彻底自由。
  第二天,我准备带她们去附近的景区看看。现今很多景区堆砌和拼凑着各种文化碎片,摆进一些孩子们喜欢的游乐设施,倒也赚足了游人的眼球。兼之一些靓男靓女深入地直播挖掘景点的轶闻趣事,游人们该看的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晓晓说她想泛湖,静儿也想去,我自然同意了。坐在船上出游,乐得个脚的清闲,不用走走转转,不用绞尽脑汁去解释一些历史,毕竟我没干过导游这一行。泛的湖并不是我住所前的那个新修了的大水塘,而是在城郊十里外的一个大水库。晓晓看到这湖,眼波便与此水融为了一体,恨不得整个身心都融了去,她的那种欣喜与激动毫不掩饰,让我看得如此真切,也有些着迷。静儿脸颊微微抖动了下,心里的感觉藏得好好的,她只是跟着晓晓,跳上了一条游船。她俩四处张望,看着湖四周的风光,湖的四周是山,山的远处还是山,层层叠叠,没有尽头。看不透山,她们就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湖水杳绿,把山色揉碎了,浅浅的浪花又轻抚山脚。晓晓出神望着远处的湖,远处的湖面的金光让她的目光显得格外圣洁。她突然说,这湖真美。我笑着点点头。她并没有看我,我却一直看着她,虽然有时候撇过头装模做样地看看四周毫无变化的山色,眯着眼假装被阳光炫刺了眼,但余光始终笼罩着她,哪怕只有个影儿。船缓缓行,风在耳畔卖力地吹,凌乱了的丝发撞着我的脸,熟悉的米兰花的香味,往我的怀里投。真是好风啊,“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青云之上应该还是青云,我不必飞上云端,有时候,云端也在方寸之间,内观之,是个大千世界。泛了大半天的湖,晓晓和静儿的热情愈发高涨。回到了乘船的起点,她们意犹未尽地问我还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山,说,爬山。她俩没说什么,看了看那座山。山色如黛,远观并无二致。二人见我一本正经,便仔细地打量起来。我带着疑惑的二人来到了山门前,入眼是高耸的几根大理石柱子,龙凤盘踞,牌坊上雕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济云寺”。我一马当先,准备登山,二女也不磨蹭,紧随我后。
  拾级而上,入眼的景虽然熟悉,但每次登山,意趣各异。太多次,我只身而上,或清晨,或晌午,或黄昏,我踏着熟悉的路看着不同的景和人。那些时候,景并不会在意我的呼吸,我也不在意景的迷离,不太在意我赶上的人或是赶上我的人。我会在山腰的庙里驻足,拜了佛再登山顶。山间凉爽,时而有阵阵松风袭来。我找寻着遗落在这里的记忆,曾经的各种味道瞬间充满了我的心胸。我时而快,时而慢,时而顿住看远处的村子和云。曲曲折折,蜿蜒盘旋,没走多久,晓晓和静儿的面色有些潮红。我示意她们歇息片刻,她们却指着前面的一个亭子说,到那儿歇。她们俩瞬间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我的前面,两人好像是彼此会意了一番,并排牵着手,同时迈步,身后的人无法超越只能紧随。到了亭子,她俩坐在石凳上小声交谈,似乎是说着公司的事,我没有兴趣听交谈的内容,只是在听她们说话的语调。时不时的笑声如颗颗珍珠滚落,我拾掇了满满一怀,装不下的就丢在秋风中,让它们随风而去。不多时,她俩示意继续往上爬。我还是跟在身后,看着她们跳跃着的背影。之后的路并不是全部铺上了石头台阶,有土路,有一截是在镶了锁链的大石头上行。她们走得比较缓,难上的地方终于想到了我,便伸出手来让我拉着或是牵着,我的手终究是发挥出了作用。而到了平缓的地方,那手就像滑滑的泥鳅,瞬间从指缝间溜走。
  走进半山腰的一片竹林后,就靠近济云寺了。一到竹林就能听到扬声器播出的禅乐,我们都静了下来,连走路的声音也小了。此时香客早已礼佛结束,有的爬上山巅,有的就在庙里小憩,找师父解签。晓晓和静儿礼完佛,也去找住持师父求签了。我没有陪同,独自在院内闲逛。离山顶还有五许里,此时,登顶的人又回到了寺内,述说着此日山巅的妙处。我多次登顶,因而听到游人的述说,大抵能够知道山顶是什么样的景色。大概一刻钟,晓晓和静儿从禅房出来,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有何变化,看来都是抽的好签啊!我问她们,到山巅去吗?她们点头表示要去。因此,我们就又顺着窄窄的小路往山巅上行。幸好这日不是节假日,不然,这条羊肠小道会特别拥挤。越往上,树反而越来越矮小,尤其是一棵棵松树,竟只齐人高,不过这样也好,不会让人觉得阴森。阴天的时候,山顶雾气缭绕,风会吹得人身子骨不停地颤抖;视野也不会开阔,看不到天边那好似大海深处的景象,不过倒是能让人感受一回置身仙境的感觉。而这日天空异常明亮,山顶空旷极了,没有片缕云雾徘徊。我们仨鼓足了劲儿爬着。看着走走歇歇且要弯腰揉揉腿、揉揉膝盖的二人,我内心顿时生起一团火焰,炽热着、澎湃着。此前独自爬山,在甚是无聊之时,也会去望望游客,指望能见到疏于登山,却又执拗登顶之靓女,可惜是终无得见。大概是此山游客并不太多,而山又不太高的缘故,可望可及的时候个个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即使在狭窄的道路相遇,靓女们也能一手抓着一旁的树杈,从树丛中蹿了去。此时,晓晓和静儿不知利用周遭的事物来攀爬,她们的样子看起来是笨拙的。不过,如此,我方能居高临下般,看清她们的憨态,看清她们楚楚可怜的眉眼。磕磕绊绊地,她们也来到了山顶,她们躺在大石头上,脸上洋溢着激动、喜悦的表情。虽然远山一座座都比此山高,但不需把目光放在那些无法企及的地方,只需看看一片片村落,一座座城,还有一眼眼湖泊。
  晓晓站在山顶想呐喊一声,她的声音气力不足,甚至连五米开外的我都听不真切。我大笑了一声。她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表达不满。我摸了摸下颚说,如此空旷的地方,声音是会被风吹进呼喊人的肚子里,要听回音你得在山谷叫。她诘问我为什么不早点说,我摸了摸鼻尖,讪讪地陪笑。虽然此时几近午时,好在山顶有阵阵凉风送来。我在山顶望了望,没什么新奇的景,也躺在石头上望天。晓晓这时清了几声嗓子,我没有在意。她又清了几声,我疑惑地望了过去。她正看着我,看到我的目光,她说:“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她顿了片刻,似乎是要引起足够的注意,“谁能从这里走到武汉,我——就——嫁——给——谁——”她说完,仰着头看天,阳光此时有了些许火辣辣的感觉。我此时还沉浸在她说那句话的表情中,我无法分辨这是戏谑还是由衷的想法。为何是从此地走到武汉,而不是从别的城市呢?为何不是从广州或是从BJ呢?如果是从海南那多有趣,不仅需要步行,还要游泳。我一想到这,嘴角不由咧开一笑,轻“嘻”了两声。晓晓问我,笑什么。我含糊地说,没有什么,想到了好笑的事儿。她却站了起来,说,这事儿她是认真的,她可以发誓。我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陡然间,内心却慌张了起来,我的眼睛躲闪着,看向了静儿。静儿看到了我的目光说:“我已名花有主,不劳二位费心。”我本欲张嘴说“可惜了”,叵耐腮帮子一酸,顿了好一会儿,说:“一定有这样的人,耐心等着吧。”晓晓瞪着大大的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山顶除了石头和树,没有建筑。午时过后,山腰的庙里不再提供斋饭,我们就直接下山。下山比上山轻快,但腿脚更累,尤其是走在台阶上,就如同戴了一双镣铐,非常沉重。晓晓似乎变得娇气了起来,不停地向静儿抱怨脚痛。静儿牵着她的手,缓缓地下,而走了一小截,又停下来歇一歇。如此下山,倒把我整成了吃黄连的哑巴。好不容易,挨过了济云寺,静儿向我招手,说,她要打电话,让我牵着晓晓。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内心既有些得意,又有些许过意不去。我伸出手,她已把手搭了过来,我一把捏住,来不及回味,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脚上。我不停地叫她“慢点——慢点——”,比之前还要慢,一步又一步,而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山脚的山门。静儿的电话早已打完,我并没注意之后她在做什么;路也宽阔了起来,彼此心照不宣,都假装依然崎岖难行。直到经过山门,我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晓晓的手说,得开车回去了。而到了山脚,我发现,即使是十月末,午后的阳光依旧炽热,再多待些时间,我的嗓子指不定就要冒烟了。
  三人在山脚附近的农家乐随意地点了几个菜,此时,虽然已经饥肠辘辘,但这并不影响内心别样的追求。三人都吃得很斯文,说话也是闲扯一些不着边际的内容,那氤氲着的感觉就像新酿的酒一样,冲着鼻头酸麻酸麻。吃得不多,竟然也饱腹了,没有迤迤然的惬意,我撞了撞秋风,抖落了几片银杏树叶。晓晓和静儿钻进车里眯眼休息;我也有些疲乏,车也开得有些心不在焉,总想躺在一张无边的大床上滚来滚去,最后落进无尽的深渊,永远沉沦。窗外急促的喇叭声,轰鸣的声浪,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我摇了摇头。晓晓和静儿的呼吸均匀,很像睡着了的样子;行至她们的住地儿,她们立马就醒了过来。轻轻地摇了摇手,二女便闪了影儿,看来是真的累了。我回到宿舍,也如老牛反刍般,细细地咀嚼起晓晓一笑一颦中别有的深意。思量无端起,又安住于无端。我翻开一路拍的照片,遗忘了秋阳的挪移,直到金辉像沙子一般洒入湖水里。晓晓发信息来说想看电影,我没有马上回答她。找合适的影片是一个技术活儿,既不能由着我的喜好,也不能全依她的喜好,不然,彼或此全然沉浸在观影之中,就会遗忘更重要之事。我思忖了一会儿,跟她说,看《摩斯德利》。她说一切由我决定,看来,我还是想多了。我又犹豫着静儿会不会去,最终买了三张票,似乎她去不去都没有太多的分别。而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在她们的住地儿门口只看到晓晓一人立在那儿。我没有过问,似乎如此离期望又更近一些,我突然觉得静儿是如此可爱,好似娇滴滴的蚕儿把自己裹了起来,露出的是纯净的色彩。
  此时并非观影旺季,而看《摩斯德利》之人更少。直到影片开始,影院都空荡荡的,寥寥几人,彼此离得远远的,像是海洋中的几座孤岛。黑暗中,我捏住了晓晓的手,仔细地把玩着,希冀它变得更熟悉,最后不分彼此。电影并不滥情,因而,她不必抽出手,去安慰她敏感的眼泪;她也无法将手上的温度传递到我幻想着的地方,比如脸颊和嘴唇。我带着矛盾的懊恼,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直到影片结束。如果是平时,我定然会踏实地看完此片,把那震撼人心的场面挂在记忆某处,适时再“把示”;而此时,我内心的“不平事”是那么清晰。我捉着她的手走出影院,彼此都没有说话。
  天色已经昏暗,街上喧嚣入潮,店铺招牌的彩灯欲夺人眼,我没有问晓晓去哪,我做了决定,她的内心也会说,由我决定。我宣泄着汽车的嗓音——很久没有这般兴奋,似乎这个兴奋专为黑夜而生。到了我住地儿楼下,我环抱着晓晓而上。一进房间,不及亮灯,两张嘴唇便黏在了一起,然后是呼吸,再是心跳……
  自此,一切都自然起来,就像丰沛了的水渠里的草,延伸与绽放都悄悄与随意。那晚,晓晓没有回去,静儿也没有过问,或许,她俩早已商量好了。隔日,我怀着感激之情,邀请静儿到我住地儿做客,必须犒劳她。等菜全部上齐,静儿才姗姗而来。从坐定开始,她装模做样地打量着晓晓,似乎要看出点什么,目光有带着挑衅与审视地意味。晓晓给了一个白眼,完全无视了这种幼稚的行为。酒倒上,推杯换盏,气氛渐渐融洽起来。我也知道了她二人幼时的一些趣事,比如:误食了马桑果,竟用粪来催吐。晓晓说,那时,她大概七岁,他们一帮毛孩子满地里找着野泡,田间地头寻了遍,就到小河边找。不知是谁,看到了躲在柳树下的马桑果。紫红紫红的果子,挤满了枝条,等着人去薅。只是有点点甜,但就是这点点甜头让毛孩子放下了所有戒心。他们就着枝头,只往嘴里塞。等河边饮牛的大人看到,连忙招呼邻里去找他们的家人。几个大人把毛孩子倒挂在肩上,寻到晓晓的妈。她又惊又气,拿起舀子直往晓晓嘴里灌。稀里哗啦,晓晓说她恨不得把幼时喝的奶都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哭,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秽物,臭气熏天。我看了看晓晓的嘴唇,内心一阵汹涌,幸好时间久远,如今的味道并无异样,还沉淀着一点淡淡的甜香,水润润的。这点甜头似乎也让我放下所有,全身心地去追寻,然后钻进这甜香所酿的无尽的流里,就在那里沉沉地待上一生,直至烟消云散。而在银发稀疏,形容枯槁之时,内心也会感慨,这是穷尽一生做的唯一的事,它看上去很渺小,但于己而言,却又那么伟大。我对这突然的幸福,虽然渴望,却没有丝毫准备,只是在尽情地享受,贪婪地攫取。谁去想那么多呢?有时不仅无济于事,还成了庸人自扰。安贫乐道的人不多了,他们都躲了起来,躲得远远的,似乎只有深山老林才能得见。我只占一个“贫”字,离“安乐”甚远,“道”更是闻所未闻。
  她俩问我幼时的事儿,我想了下,跟她们说,我小时候最怕毛毛虫。有一次独自走山路去外婆家,一只长着长毛绿如翡翠的洋辣子落在了我身上。我嚎啕大哭,惊动了好多人,众人围过来问了我好一会儿,我只是哭。他们终于看到那只在我胸口蠕动的洋辣子,一位老大爷伸手在我胸前只是一捏,然后赤脚一踩……晓晓和静儿鄙夷地数落了我之后笑得花枝乱颤。我也不知幼时的我为何对毛虫心怀恐惧,哪怕是如今,见到那绿莹莹的躯体,我浑身仍如触电般毫毛竖起。而我对多脚的蜈蚣却心生欢喜,那些好家伙让我干瘪的荷包一度饱满了起来。我幼时曾幻想着蜈蚣如毛虫一般,满山到处是,它们摇头摆尾等我来拾,那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啊!而今,如此之美好都成为往事,追寻无踪的记忆。
  餍足之后,杯盘狼藉。晓晓和静儿收拾残局,我坐在阳台看着远处渐渐生起的红光,那是繁华溢出的影儿。繁华终有落尽的时候,而一切也将如影儿,一如我曾经当作是预兆的梦境。梦不能当真,但人人都爱做梦;影不能当真,但人人都在影中浮沉。清风吹来,一双手环抱我的胸前,熟悉的芬芳与温度,我捉起两只小手,紧握着手心。似乎是害怕失去,两双手久久不愿松开。静儿不知何时离去了,连开门声也是悄悄的。我又一次问晓晓:“爱我吗?”她不说话,只是下颚垫在我的肩上点着头。她的丝发一抖一抖,撩得我的脸麻痒麻痒。我说:“我……其实……挺穷的……”她又左右摇着头,一缕发梢刺痛了我的眼睑。我知道,此时,待在蜜罐里的女子所看到的世界都是甜的,但呵护这个世界是何其不易,一旦蜜罐破碎,人或许也会随之而消逝。我不敢多想,因为这样的事例实在是太多太多,我只能在内心暗暗地说,不能辜负她,要给她光明,给她温暖,给她希望,给她我的所有。正当我想对她说,我的一切都是她的时,她在我耳边说:“那你会走到武汉去吗?”我一愣,想起了那天她信誓旦旦的表情,说:“会”,我顿了下问她,“为何要走去呢?”她来到我面前,托着我的脸说:“相信我,等你到了,我会跟你讲。”我没有再说什么,行走或许对我而言,真不是一件难事。至少以前,我是这样认为。我从开始读书时,每天来去都要步行十来里。在行走的过程中,我逐渐养成了对眼前一切事物好奇的本事,边走边看:田地、山林、路、扬起的灰尘、啼啭的鸟儿、淙淙的小溪……它们在我眼前做着各种游戏。在我走读的那些年,我的脚轻快而沉稳,很少磨出血泡。我的祖母曾一个劲地夸“脚大江山稳”,似乎真如她所说。那些时候,无论是去那里,都是靠自己的脚,翻山,淌水,跨坎,过桥,我的脚给了我十足的勇气和信心,而我却渐渐地淡忘了它们给予的力量。我一把搂住晓晓说:“我走给你看。”我在远处繁华的影儿中,描摹着即将行走的线路。这条路我还是熟悉的,即使是开车,我依然看着忽闪来去的景物。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遂了各自的心意吧。晓晓入睡之后,我还是规划着步行到武汉最佳的线路。不过,我已多年没有长时间行走,此时陡然间行脚近三百公里,内心还是有点儿发怵。我之前驱车的线路中,就有一截近二十公里荒无人烟的路,但毕竟是宽阔的马路,车辆来去还是颇为热闹的;再加上此时不冷不热,不会有中暑和受冻的风险。我静下我的心神,使之在那条熟悉道路上前行,我飞快地忖度走过每一寸道路的情景,而当我风尘仆仆地到达终点,一个顶着红头盖的影儿在那儿等着我。她一把将我拉入洞房,房子却是晓晓家的闺房。我连忙甩了甩脑袋——洞房一直在我老家等着,那是它作为屋子的使命。我的祖父和父亲建好它,就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贴上红对联,贴上红窗花,贴上大大的“喜”字。那个房子已经期盼了太久,有时,窗棂都会不自然地“吱呀”出声,门上的缝隙也能照亮翻飞的尘埃,也到了热闹的时候了。
  次日清早,静儿拽着晓晓离去了。没有多余的话语,甚至连告别都没有,彼此默默地望着,直至消失不见。我空落落地返回住处,她的芬芳依然充斥着,这正好能给我些许安慰,在茫茫然的时候,能够分辨这并不是南柯一梦。或许,我该尽早收拾行囊,来这场真正的旅行。至于什么时候出发,这是颇为头疼的事情。按照乡风乡俗,得找人选个日子;而我平时又很随性,兴致乍起,可能半夜便拧包出发。思量之后,觉得还是挑个天晴的日子。“开张”得开个好头,有着好天气助阵,沿途行走总会便利些。于是,我做了些简单的准备,就开始等待一阵子好天气的来临。
  于是,没过几天,我便胯着背包,独自行走在漫长的国道上。还未行多远,我发现了一个让我一直忽视的问题——行走中的孤寂。我走在路的边沿,呼啸来去的是奔驰的车辆,如我一般步行的人,几乎没有。除了走路,我还能做些什么呢?看看沿途的风景,感受呼啸而掀起的风——有些呛鼻的味道,最多的还是想着晓晓来让自己的内心不断地充实起来。离开了一座城,就奔向另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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