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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大人偏偏不相信小孩?就像那个媚朗的春日下午,他跪在自家小院的泥地上,旁边倒着个如来佛祖的金色石雕。这尊佛雕是他父亲令狐巍磨了整整一个月的功夫才精心刻成以积阳德的。孰料这佛雕竟于短短半日甚至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断一指、折一牙、缺一耳,还掉一团发!气得令狐巍操起根藤杖,立于小隆亨身旁,声色俱厉死灰面惨地大声责问他:“说,到底是谁弄的?”然后伸杖尾一一指向佛身残缺之处。老令狐先指向那毛发团落处,看向儿子隆亨,见隆亨惭愧点点头,小声说道:“是我弄的。”继而老令狐指向那缺耳处,看向儿子,却见儿子摇着头更为大声说道:“不是我弄的!”接着令狐巍伸杖尾朝向折牙前一指,并看向小隆亨,依旧见儿子摇摇头大声喊道:“不是我弄的!”此时令狐巍脸色已臻铁青,握着藤杖的手在微微发抖,但绿色藤杖到第三次问责后始终不曾往人头落下。
当老令狐面露悲痛地望向那尊如来佛祖金色石雕,佛祖双掌合什的手因为抬在胸前居中放置,故那颗断指才赫然显现得惊人魂魄!良久他杖指断指,咬牙切齿语音嘶哑而沉痛地最后问儿子道:“说,到底是谁弄的?”说着令狐巍改把藤杖伸至小隆亨头顶七寸处。
其实这种石雕某部分自然掉落的情况更之前也发生过,令狐雕刻世家的每一代都曾遇到,只不过很少发生,简直千里挑一,让令狐巍认为是其儿子不小心弄折玩落的!
顿感严父藤杖威压,低头面朝佛祖跪在佛前地上的令狐隆亨,内心在作如实坦白和撒谎认错之间利弊的权衡。哪里知道父亲心里已经作了藤杖必予一击方能泄愤的仓促决定。他想到自己无甚大错,至多错将佛发拂落,于是马上把心一横。欲加之罪何须辩,最多委屈受一击。令狐隆亨大声又强硬地如实坦白言道:“也不是我弄的!”当他说到“不”之一字,不知头顶的藤杖已经轰然降落。之后他痛哭流涕地逃离出家,不让家人知晓他远走何方而去。
小隆亨站在铜钟前,他咬咬牙伸手指揉揉脑顶。在家中他真的没有动那尊佛雕的耳朵、牙齿、手指一分一毫。只是当他看着桌上那尊佛祖石像金光璀璨、宝相庄严,从父亲手中雕来委实可爱,便不由得伸出右手去摸一摸石雕头部。哪知刚碰得一碰,佛祖头顶额边的一团泥发就生生掉落下来。其实那团泥发无需谁的手去碰触,几分钟之后它自己就会自然掉落下来。这是选材的问题,却成了小隆亨的过错!他心里害怕极了,忙将掉落的那团泥发粘些专用浆糊依样贴上去,待完全吻合后忙逃离房屋而去。
半晌过后他返回房屋检查验看,却恐怖地发现不止那团毛发,连佛像上的一根手指、一颗门牙同那右耳,都一齐掉落在桌子台面上,像是某种未知不详的诅咒!小隆亨在房屋立马作一声大叫呼喊:“全都脱了!”把他父亲令狐巍一听惊奇地从客厅里赶忙跑过来视探!
之后发生的事情前文已作表述,且暂回到立于钟前的小隆亨这边来。
小隆亨赌着气站在安然亭中,他略微想了想,决定将书中“狼来了”的故事,作一次“鬼来了”的故事改编后的现实演绎!他要让镇上那个传说回归现实!
铜钟即将敲响,警音即将长鸣!正在家中生气着急的令狐巍当然听不见,镇上的居民自然也没听见。先后听见那声钟响的只有三个人,此三人都身穿一件鲜红似血的用尼龙和涤纶混编密缝而成的上衣,裤子是一致的黄色软皮薄筒裤,踩一双橙色的蹴鞠鞋。这三人是灵狐镇专供猛鬼湖边使用特意安排的“挽灵人”,常年生活在距安然亭周边三公里以内三个不同的地方。一旦听见湖边钟声,都会以人类快跑至极限的速度赶到安然亭。有时尚未到达安然亭,已于半路发现投湖溺水者,就奋不顾身不脱衣裤地一个猛子扎进湖里去救人!
“换灵人”采取的是世袭制,子承父业也父承祖业,孙子继高祖之业!每个家庭被世人尊称为“救命世家”。这是一个无上光荣的称号,堪比中山国那些有子女参军的家庭享受着政府的优待抚恤!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训练有素,也装备优良,被家族按内部轮换制遴选而出,成了正服兵役的“救命兵”。他们按加法组成了灵狐镇猛鬼湖边的“赶死队”!又按乘法计算效力效果。其基础或前提是:不惟湖边,也管山上;不只投水者还有跳山坠崖者:不止湖边山中,另兼顾其他地方的失足者、中暑者,更救火、救难产妇、救急病者!
只要能及他们之所能及,他们就急镇人之待救之急!他们每日兵分三路,一路安排在猛鬼湖的安然亭旁侧,第二路驻防在灵狐山的思归崖左右,而末一路则分散在镇中心周边的三个地方,刚好组成一个铁三角。
灵狐镇的另一处特色,便在这三路“救命兵”。每一路都是由三人组成。镇上居民一旦得见有人穿着鲜红上衣和黄色皮裤并一双橙色的鞋子,于镇中作追命的奔跑,便知有人遇险,亟待救急如救命!故而也欲上前一探究竟,无奈始终跑不过那名救命兵,只能看着一阵红色黄色带点橙色的旋风,从眼前急速刮过,更有反应稍慢的人被那风带倒,这倒不打紧,因为旋即那阵风居然又倒着刮回到倒地者身边,伸出两只手将这名无端倒地者扶起后,便又朝未知角落以更快的速度刮将过去。久而久之,镇民每当碰见这股红黄橙的人肉旋风,避之惟恐不及,怕耽误了风的脚程与使命!
回到那日午后小隆亨站在湖边安然亭之中的情形。刚在家中受一杖击的令狐隆亨,满腹委屈而赌气地来到猛鬼湖边。他当然不是要真的投水跳湖,而是想做一调皮的恶作剧!剧情已在他脑海中编好,简单到可用“敲一下,喊一声;连敲三下喊三声”来作艺术的高度概括。这起闹剧是“狼来了”的故事新编,闹剧的结局在小隆亨看来,最多是受三次杖击!他想知道镇上那些个如风奔跑的救命兵,是否就是故事里的“农夫”。他也知道他即将成为书中的“放羊娃”,而故事里的“狼”却作了“鬼”!
稍后我们作为亲历者,在冷静又好奇的旁观下,会发现小隆亨其实放的不是羊,那是三只鸽子!他当然没有放我们的鸽子,因为我们不是湖边那三名随时待命甚至枕戈待旦的救命兵!
我们看见小隆亨咬咬牙,拿起了一把丁字型木棍,毫不犹豫地使劲朝亭子中的铜钟敲去!不料一敲即中却不响,原来他挑的猛敲的地方不对,钟身刚才被击那处长满了铜绿,还覆盖一层青苔。我们不能怪小隆亨年轻识浅没有经验。也许我们当中有些人是富有经验但不讲哲理的大人,有些人是富有成见不许小孩胡闹的大人,更还有一些是富有年月急待塑造的未成年人!不论我们是谁或不是谁,都无法阻挡小隆亨之后的继续敲击。
只见小隆亨望着青苔上的那道木锤印,皱着眉头稍作思索之后,他复又拿起丁字锤朝钟身居中一处干燥也干净的地方狠狠砸去……铛、铛、铛的钟声终于骤然响起,由亭中扩散到亭外湖边,一路传到挽灵人也是救命兵的耳中。同时小隆亨口中哭着尖喊“鬼来了!”这喊声马上被风吹走、吹弱,吹到湖里,很快悄没声息了。他本欲打算作一“救命”的悲叫,但是“鬼来了!”似乎跟“狼来了!”更为契合,也会令听闻者更加惊心动魄!而且既然是恶作剧,这句“鬼来了!”的台词一如全剧的魂灵,比之“救命”更为适合他这位调皮鬼。真是鬼喊有鬼,贼喊捉贼了!
果然,在一两分钟后,我们可以看到三股同颜色的急旋风,从三个方位先后刮到安然亭中。望着湖边水面几如镜子般光滑无褶皱,并没有人投湖,也无人喊救命,只有一个小孩拿着把木锤站在亭中,挽灵人不由猜想:难道落水之人已经沉于湖中?于是其中一名救兵连忙问小隆亨:“人呢?是你敲的警钟吧?”
想不到救兵会来得如此之快,小隆亨心里颇感震惊,同时也略为快活起来。这是他首次超近距离观察镇上的人肉旋风,还是三道。这三人自然比他要高,年纪也要大,在他身周约一米处围拢着他。其中背湖那人似乎比他老子令狐巍还高更壮也显老些,论年纪恐怕已在五十开外。现在小隆亨编排的恶作剧之第一部分已经完美上演,一共来了“三个农夫”。只是其中那名“老农夫”只看见他这个”放羊娃”立在亭中,哪有那只该死的“狼”的影子呢?
面对救兵的急切提问,小隆亨扔掉手里的木锤,干脆一屁股坐在亭子的地板上,然后漫不经心也像漠不关心地问答道:“我就是人,人也是我!”显然他已没必要回答“是你敲的警钟吧”的多此一问。
知道是眼前这位小孩在乱敲钟,救兵们不仅没有生气,还顿为长舒一口气。没人想不开以至投湖,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虽然他们未能因此而多做一件好人好事。
那位老救兵这时也已认出小隆亨到底是谁家的小孩,便展颜一笑对他说道:“可不许在此胡闹,今日湖边风大浪急,快回家去吧!”言尽于此,老救兵朝两位同伴摇摇头,然后带头沿原路徐徐返回。看着他们“来时如一阵风,回去像一个钟”的样子,小隆亨觉得很好玩,终于咧开嘴作出了胜利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