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莫余还真没细思过。
　　“以我二十多年的从业经验而言，加上对如今口腔医疗政策的了解，以及这些年资本介入口腔行业，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一旦种植牙集采落地，低价引流必定会掀起一场你死我活的混乱商战。”
　　季医生对口腔行业未来的预判，怀有一丝悲观：“运营上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可我知道现在一些执业医，本身种植学分并未达到40分，执业也未满五年，为了临床上有种植经验，只要客户不懂这种硬性规定，哪怕诊所或者门诊，并未获得种植牙的医疗许可证，他们也敢违规给客户做种植牙。”
　　“这种违规，不是为了成长，而是为了赚钱。”
　　“可一旦学会了，钱就会源源不断的进了他们的口袋。”
　　“所以……”
　　有些话，不用继续说下去，莫余都已经能听出来。
　　混乱！
　　季医生对集采落地后的口腔市场，极其不看好，混乱的价格战，将会让更多无辜老百姓，成为一些年轻而不满执业五年，种植学分不达到40分的年轻医生，在技术成长路上的小白鼠。
　　或者说，无辜牺牲品。
　　“这个……”莫余沉默了。
　　不仅是他，杜思思也沉默了。
　　她是护士出身，学护理学的。如今在XH区一家整形医院上班，从原先的咨询助理转入了客户部。
　　她虽然对口腔行业不了解，可学护理学出身，本身就是医护人员的一员，对季医生这番话所内涵的讯息，已足够颠覆整个行业了。
　　“医生违规操作这种事，我无法干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同流合污。”莫余无奈的露出苦涩笑容。
　　“你不想同流合污，又想在这个行业继续待下去，你必须想办法另辟蹊径，掌握主动权。如何掌握主动权？你可有想法？”季医生意味深长看着莫余。
　　“资源！或者成为拥有话语权的领导。”莫余沉声道。
　　“不，资源才是，领导不是。”季医生摇头否决了莫余另一个想法：“所有的领导，最终都会在业绩面前低头。一旦业绩下滑到触底，再强大的领导，都要低下头，走低价引流的道路，而且医疗质量上无法得到保障，会出现很多的过度医疗，或者非法行医……”
　　她与莫余同事一场，且深耕口腔领域二十多年，亲眼见证了民营口腔在国内如何一步步发展，走向了辉煌。
　　以及，如今传出种植集采的讯息。
　　在医疗领域，有一个很特殊的怪象，一旦某个医疗器械或者药品集采，往往意味着许多医药代表要失业。
　　可口腔行业却是有其特殊性。
　　种植牙一旦集采落地，由于民营口腔遍地开花，在价格上拥有自主定价权，不似公立医院，手术费一旦定死，就无法更改。
　　所以种植牙集采后，这一次，失业的可能不是种植牙的代理商，这个岗位，其实也类似医药代表。
　　而是，从事口腔行业的运营。
　　当价格降低到触底后，无需宣传，客户自会蜂拥而至。
　　当然，有钱人也不一定会选择便宜的东西，就看每个门诊的定位了。
　　选择高端，还是中高端，亦或者干脆走低端。
　　畅聊了许久，最后……莫余虽然心情有些沉重，可是他并没有季医生那般悲观，他从运营的角度考虑，纵然种植牙集采落地后，种植牙价格哪怕腰斩，诊所也不可能把价格降低到触底，利润微乎其微的境地。
　　因为，房租跟人工成本摆在眼前，就决定了，昂贵房租的诊所或门诊，在降价之前首要考虑的就是房租。
　　在市区这种地方，太低价的种植牙，有钱人是不会考虑的。
　　低价，意味着医疗服务也会廉价。
　　商品可以讨价还价，一口价交易。
　　然而，种植牙不仅仅是商品，他还包含了医疗技术在哪，在手术费上讨价还价，那么……医生的技术，也可能会出现有高有低。
　　“有压力？”
　　回到家里，看到莫余脸色沉重，一直在沉思刚才季医生谈论的事，杜思思伸手在莫余眼前摇晃了一下，打断他的胡思乱想：“这种事没必要过度思虑，杞人忧天。行业的大势所趋，你只能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
　　这句话瞬间点醒了莫余。
　　对啊！
　　顺势而为。
　　在行业的大势所趋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的。
　　这就是，在大自然的规律面前，无人可抵挡。
　　该来的，必须到来。
　　只能顺其势，乘风而上。
　　“资源！老季有一点说的很透彻，只要我手上有足够的人脉资源，混好了自己的人际圈子，不论种植牙集采落地后，降价也好，涨价也罢，我到时候只要顺从市场规律即可。”莫余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在打疫苗的时候，结识的街道、居委会这些人脉资源，千万要维护好。”杜思思叮嘱道：“在上海这种地方，想要扎根下来，光有能力跟勤奋是不够的，还需要人脉资源，再加一点点的运气。街道、居委会这种人脉资源，不是谁都有机会接触并建立深厚的人际关系的。”
　　“我懂，放心好了。”莫余伸手捏了一下杜思思那可爱的脸蛋，忍不住赞美道：“你可真是我的小心肝，能解我心中困恼啊！”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杜思思忍不住傲娇起来，“我跟你谈了那么多年，你当我傻白甜，啥都不懂嘛！”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
　　对于尚未实现财务自由的沪漂而言，真正属于自身的时间，能支配的时间，其实极少。
　　基本上只有下班后，在睡觉前那一点点的时光。
　　这短短几个小时的时光，是很多沪漂者，为数不多的幸福快乐片段。
　　虽然早已习惯沪漂，可时间眨眼而过这种恍惚感，还是让莫余难以接受，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下了班后，除了看电影，连跟朋友在一起吃宵夜，谈的也都是工作跟行业相关的事。
　　累了，洗了个澡后，几乎没有太多的闲聊，躺在床上就这样一睡到天亮。
　　翌日，醒来后一如既往。
　　或者说，千遍一律。
　　给杜思思做好早饭后，莫余把她喊醒，边吃边说道：“你今天晚上有安排嘛？没有的话，我们去外面餐厅吃吧！”
　　“呃……不行，我估计今晚要加班，我们领导昨天无故在办公室骂人，心情肯定不好，我要是准时下班回来，万一其他同事内卷不下班，到时候骂得就是我，我才不想在领导心情不好的时候，做出头鸟……”杜思思摇头说道。
　　她不是零零后，更不是涉世未深的雏鸟。
　　作为部门里的组长，在领导心情不好突然发飙，且不知缘由的情况下，还准点下班，万一有人背刺，或者内卷，她岂不是落下个把柄给领导找茬。
　　这种蠢事，她才不会去做。
　　“现在的人，也真是的，真搞不明白，还内卷。”莫余无语吐槽，“我还以为很多人对人生的生活方式，都有了不同的改观，以惜命为主，如今看来……还是身不由己，为了碎银几两，逢场作戏。”
　　“想要惜命，豁达，躺平，也得有这个经济实力允许才行。”杜思思其实也不想努力，“你多赚点钱，我就可以不上班了……”
　　“我努力，努力……好吧！”莫余一听到杜思思说这话，顿时倍感压力。
　　多赚点钱。
　　说得轻巧！
　　想赚钱，就好比从老板身上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