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
　　朝主任点了点头，露出思索神色，以他对机关单位的了解，任何一项关乎民生的医疗器械集采，都不是三五个月可完成的。
　　“家里老人岁数大了，前些天胃疼，连夜去了同仁医院急诊，查出了一些毛病来，拍片后说有胃病，医生说吃的食物最好能嚼碎一些，不要硬吃，伤胃……”到了朝主任这个岁数，家里老人基本上在七旬上下了。
　　生老病死乃大自然规律，谁都无法抵挡。
　　老掉牙，是老一辈人的常识。
　　都以为，老了一定会掉牙。
　　可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水平变高，老人的平均寿命也在延长，所谓的“老”，指的是多少岁开始老？
　　这个定义范畴，太过广泛。
　　“朝主任，像这种情况，要么吃流食，要么装假牙，如果牙槽骨的骨条件还可以的话，加上经济条件也OK，身体没什么大病，可以考虑做种植牙。”像朝主任说的情况，莫余深有感触。
　　他爷爷八十岁了，在他记忆中，爷爷是60多岁的时候，牙齿就一直在慢慢掉落，不到短短五年，就装了全口假牙，从此之后，逢年过节餐桌上的鸡鸭鱼肉，都要炖的极软烂，爷爷的身体素质，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硬朗结实。
　　还经常闹胃病。
　　去医院检查，也是说不要硬吃，要把食物嚼烂一点在咽下去。
　　否则……
　　伤胃。
　　消化功能，将会急骤降低。
　　“贵啊！”
　　一说起种植牙，朝主任露出肉疼之色，叹气道：“那个什么进口的，瑞士还是瑞典，一万五到两万多一颗，比金子还贵，一颗牙大小，这简直就是暴利啊！我们普通老百姓，那负担得起啊！”
　　“以前就听说，一口种植牙，堪比一辆进口奔驰宝马，现在来看……还真是啊！”
　　莫余能理解朝主任的心疼与惆怅。
　　贵！
　　确实贵！
　　贵的离谱。
　　一个小小的钉子，也就是种植体系，动辄一两万，一些走高端品牌的门诊，加上一个包装起来的知名主任医师，能把一颗瑞典的种植体系硬生生推到五万多一颗。
　　这个价格，放在一年前，莫余尚未深耕口腔领域时，闻言他也会惊跳如雷，被吓傻了不可。
　　可了解其中的内幕后，他也只能叹气。
　　这是行业里的游戏规则。
　　不是他能改变的。
　　凭他如今的能力，甚至连撼动都做不到。
　　朝主任此刻问他，显然是想让他出个主意。
　　上海有钱人确实多。
　　不过，显然都在富人区，或者南京西路与陆家嘴那边。
　　像CN区XX街道，老小区居多，居住的居民八成都是退休老人，省吃俭用了一辈子，真正能随意洒脱拿出几十万做一口牙而不心疼的人，不是说没有，很少。
　　动辄几万块一颗，若不是家里有矿，或者儿女事业有成，上了岁数的老人，其实是舍不得的。
　　不说他们舍不得，莫余自己也舍不得。
　　“如果不着急，先弄一副活动义齿，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假牙，能取上拿下，这个价格不贵，钴铬合金或者纯钛材料，打个折下来在六千到一万之内。至于最好的哪一款，维他灵支架假牙，就不用考虑了，性价比不高。”
　　莫余思索了片刻，朝主任的父母，定然是七旬上下的高龄了，做太好的活动假牙，性价比不高，不过若是不缺钱，追求舒适度与无排斥反应，那么越贵的材料，确实也好。
　　可很显然，以他对朝主任的了解，让其花费将近两万的费用，却配一副只能用3-5年左右就要更迭的昂贵假牙，很不经济实惠。
　　让他去赚取这种不厚道的钱。
　　他内心深处，过不去。
　　良心道德上，会让他每每思起，不安。
　　“为何？”朝主任对此不了解，想深入了解一番，对比一下，到底那种治疗方案，更适合他父亲。
　　做儿女的，都希望父母能健康百岁，平平安安。
　　若真面临疾病，也希望花钱消除灾，祛除疾病，让老人晚年的生活，过的有质量保证。
　　“一般上了岁数的老人，牙龈萎缩较快，活动假牙理论上，不坏便可一直使用，可一旦牙龈萎缩到一定程度，所佩戴的活动假牙就会松懈，无法稳固，就好比电影《西虹市首富》的二爷，一张嘴骂人，嘴巴里的假牙就喷出来一样，很难看……”
　　“这种情况，不是说假牙坏了用不了，而是不匹配了，要定期更迭一副新的。”莫余想起了《西虹市首富》二爷骂王多鱼那一幕。
　　不做口腔这个行业时，他觉得这一幕很搞笑，很滑稽。
　　令人捧腹大笑。
　　可当在现实中，看到数十上百个，甚至几千个年过六七旬，甚至八旬的老人，面对山珍海味，本该在晚年好好享受多姿多彩的生活时。
　　张嘴之间，假牙掉落。
　　逢年过节与儿女子孙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时，面对一桌美食，却无法下口，那种内心的心酸与痛苦，让人不禁落泪。
　　看到陌生人的痛苦，大部分人会置身事外，当作谈资在谈笑之间嘻嘻哈哈。
　　甚至有些缺乏同情心的人，还在那里幸灾乐祸的嘲笑。
　　只有亲人，真正面临这种痛苦时，才深有体会。
　　所以他能体会到朝主任此刻的心情。
　　“可是我想给老人装种植牙。”
　　朝主任知道活动假牙，听说戴上去很难受，吃不了硬物，只能吃软的，取上拿下非常麻烦，还经常流口水，那种……不堪的画面，他无法接受。
　　“先过渡一两年。”莫余低沉道：“种植集采这个事，国家卫建委那边已提上日程，铁板钉钉的事，只是什么时候会公布，并且落实下来，需要点时间，以我对医疗器械集采的了解，应该会在一两年内执行的。”
　　“集采跟不集采的价格，差别很大的，不是几万而已，很可能跟心脏支架，膝关节这种器械一样，比腰斩还要可怕，以前动辄几万，现在不到一千多，所以……现在去做动辄二三十万的全口种植，非常不划算，当然……如果经济实力够强大，早点做，早点享受也是好的……”
　　“你这个说法，可跟TN口腔不一样啊！”
　　朝主任皱眉，若有所思的问道：“TN口腔给我报价，全口种植，进口韩系奥齿泰种植系统，要25万……而且还说……”
　　后面的话，他迟疑了片刻，并没有脱口而出，而是收回去了。
　　不过以莫余对这个行业的了解，多少能猜到一二。
　　从生意人的角度。
　　有钱谁不赚。
　　特别是大钱。
　　先落袋为安。
　　至于对老百姓是否公平，是否真心为他们考虑，又有几个生意人会在乎。
　　TN口腔是上市公司。
　　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
　　有客户来咨询，自然想迫切成交，管他价格高低，特别是当下经济萧条，大部分实体企业都面临着生存压力的情况下。
　　为了生存，有时候……
　　把良心跟底线，降低一点点也是符合人性的。
　　这种事，莫余能理解，却不认可。
　　“时间久了，牙龈萎缩，会导致牙槽骨里的骨量缺失。”莫余主动讲解行业的隐秘：“这种情况很正常，但是……有时候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会一下子就全部缺失。”
　　有些话，点到即止。
　　不可说的太直白，朝主任拥有自身的判断，而且他也结识地段医院的医生，有些事，他只是综合去征询意见，然后做一个客观的判断。
　　“也是。”经过这样一说，朝主任心中也有底了，“TN口腔那个小胖子，还真是有点不厚道啊！要不是遇到你，临时一问，弄不好我几十万就没了，这可是好几年的工资呢！”
　　“对了，朝主任，我也正好有个事，想请教你。”莫余是朝主任调来协税办后，第一次来协税办，碰巧有些事，请教一下：“我一直弄不明白，街道管理办诸科长，当时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是我们公司的注册地不在XX街道里，跟与街道签服务合同，有什么讲究嘛？”
　　党建办跟TN口腔，签党建共建协议，莫余是懂其中的讲究的。
　　拥有党员，并且成立党小组的企业，才拥有资格去跟党建办达成党建共建的协议。
　　像他们YT口腔，并不具备这种资质。
　　“其实吧，没调来协税办之前，你要是问我这个事，我也说不太清楚，现在吗……倒是可以给你解惑。”朝主任喝上一杯茶，手指头敲打着深红色的办公桌，“这里面，也不是多么深奥，有多复杂，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