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丘后站起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紧接着又站起一个年纪相仿的男青年，估计二人正在那儿谈恋爱。女孩捂着脑袋，青年扒开她的头发看了看，用嘴吹了吹，指着三人骂道：“小兔崽子，你们谁打的。”
　　三人见状，撒丫子就跑。
　　来到军工大墙下已经挥汗如雨，在树下缓缓神儿，大鬼抬头看着树上的榆树钱儿，爬上去摘了一串，吃到嘴里干干瘪瘪，过季了。“我们摘点飞刀吧。”新力爬上另一颗树，摘了几片绿嫩的飞刀放进嘴里。
　　在树杈上，新力手搭凉棚，看到那两个同道中人向这边走来。他从树上下来，掐着腰等在路中间，两个男孩远远感觉到他的不善。
　　“站住，你们去哪？”
　　“回家。”
　　“捡了几个子弹壳？”
　　“一个。”
　　“真的假的？掏出来看看。”
　　男孩无动于衷。新力伸出手道：“拿出来。”胖男孩嘟囔道：“凭啥。”凭啥？就凭这个。嘭，壮实的新力一拳把小胖子打倒，从他的裤衩兜翻出一颗子弹壳和几张啪叽。他把子弹壳揣起来，把啪叽分给大鬼和春龙。新力又对另一个男孩说道：“拿出来。”男孩不想吃眼前亏，痛快的掏出一枚子弹壳和五张啪叽。
　　呲呲。
　　呲呲。
　　拿着子弹壳，脸憋紫了都没吹响，春龙腻歪道：“咋回事，这效果像放屁。”新力似乎不在乎子弹壳响不响，好不好听，他一手拿一枚子弹壳套在小拇指上，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打西，嘴里还不停发出：噗叽勾儿、噗叽勾儿的人造枪声。
　　三个人往大直街方向走，听到远处有吵闹的动静，再次翻上军工大墙，看到不远处有个碧波荡漾的大水池，里面人影绰绰，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听大人讲，这是军工炮弹坑，专门洗炮弹的地方，平常不洗炮弹，周围人就来洗澡。
　　不过，这里壁滑水深，每年都有人淹死，对一些父母来说，可谓“谈虎色变”。
　　此刻，炮弹坑安静祥和，水有些绿，有些地方长了青草，边上还有一些奇怪的设施，看不出可怕在哪里。“我们到水边涮涮脚吧。”新力提议，让大鬼和春龙面面相觑，这可是家里明令禁止的。
　　大鬼犹豫道：“我们不会游泳，掉下去就完了。”春龙眯缝着眼睛道：“我哥都不敢来这里。”说完了，两人没挪窝。坐在墙上，顶着太阳，看着大人游泳，小孩戏水，还有几个青年从台上往下扎猛子。
　　“你看，那有光腚的小孩。”春龙指着两个四五岁的孩子，他们坐在一个汽车轮胎上，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水中推着。水边还有四个同他们年龄相仿的男孩，两个在游泳，两个在打水仗，其中一个被泼的已经背过身去，看样子是投降了。
　　大鬼哈哈笑道：“真笨，要是我，泼死他。”新力说道：“都不敢下水，瞎厉害啥。”大鬼刚要反驳，听春龙说道：“要不我们也像他们那样，只在边上玩玩，你看，那水多干净，比马家沟强一百倍。”
　　是啊，难道我们只配玩脏水吗。大鬼脱掉背心搭在脖子上，新力一看也脱掉了背心，再看春龙，已经光膀子了。
　　跳下大墙，把凉鞋往边儿上一甩，新力看了看打水仗的男孩，说道：“我们也在这里玩吧。”这个选择有道理，有人玩的位置一定安全。
　　新力脱掉外面的大裤衩，看着大鬼和春龙说道：“不脱裤衩怎么下水？”大鬼列了咧嘴，春龙抓了抓头发，两人说：“里外就这一条。”新力哈哈笑道：“你们俩也不怕把家雀儿剌秃了皮。”干脆，直接下水吧，等上来再把水拧干，放在太阳下晒晒。
　　新力带头往水里走，大鬼和春龙小心翼翼的跟着，水到腿肚子，一股沁人心脾的凉快传遍全身。又往里走了走，水到了膝盖处，大鬼说道：“里面水深，别走了。”
　　水已经没过新力膝盖，他撩起水撒向肩膀、脖子和头发，觉得不过瘾，深吸一口蹲在了水里，嘴里发出了“啊呜”一声。这么舒服吗？大鬼壮着胆儿往里挪动两步，一咬牙蹲在水里，不由的发出一声，啊呜!
　　“你看，我会游泳了，”大鬼一只脚在水里偷偷点地，露在水上的身体往前移动着，新力睁大眼睛，这他妈是神童啊。再一会儿感觉不对，问道：“你是在走吧？”大鬼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走。”
　　新力走到大鬼跟前，用腿在水里扫了一下，噗噜噜，大鬼吐了几个水泡，赶紧站直了腰。他哈哈笑道：“让你骗人，露馅了吧。”春龙在一旁说道：“我知道蛙泳像青蛙一样。”说着，在水里比划。
　　噗通，叮咚。
　　石头仔投进水里，波纹向外扩散，在身前慢慢消失。
　　三个人往岸上看去，岸边站着六个男孩，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八九岁，其中，个头最高的男孩指着三人说道：“你们上来。”这阵仗令人发懵，当看到旁边的小胖子时，真相大白，这是来报仇的啊。
　　噗通，又有几颗石子和土坷垃打来，有的落入水中，有的打在身上，这情势，只能硬着头皮上岸了。高个男孩凶巴巴道：“告诉我，是哪个逼崽子？小胖子指着新力说：“他抢我子弹壳，把啪叽分给了那两个。”
　　大鬼心里腹诽，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都怪这炮弹坑，玩的忘乎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高个男孩走到新力近前伸出手，斜眼看天。形势比人强，新力在地上找到大裤衩，慢吞吞的从兜里着掏子弹壳。
　　小胖子和一个豁嘴男孩翻大鬼和春龙的兜，湿漉漉的啥也没有。他看了看地上的背心和凉鞋，用脚拨拉几下，在背心下发现了盖着的啪叽、溜溜和子弹壳。豁嘴哈哈笑道：“妈了个巴子，还挺会藏的。”他回身示意，几个男孩过来把地上的东西瓜分了。
　　小胖子看着大鬼说道：“你手里攥的是啥？”大鬼退了一步道：“啥也没有。”说着，偷偷把手腕一扭。一旁的豁嘴来到跟前，让大鬼把手摊开，大鬼摊开手晃了晃。豁嘴摸了摸脑袋，斜眼看着大鬼，绕到身后的那片草稞子，找出一个花瓣溜溜。
　　他把溜溜举起，看着里面的菊花笑道：“卧槽，还挺狡猾。”说完，对大鬼踢了一脚，大鬼气愤道：“那是我自己的。”豁嘴眯眼说道：“你自己的，知道吗，这叫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