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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6月15日林熹
“陈总,这剩下的2.4%的股份转过去咱们这也算是结清了。”林熹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办公室右侧落地窗外对面正在不停建设的高楼,在周围的中层建筑的衬托下,对面的高楼显得鹤立鸡群,很快就要赶上林熹所在的高楼。哼,林熹皱起眉头,他很不喜欢对面不断上升的楼,它会遮挡住俯瞰周边的视线。
“林老弟果然有魄力,敢拼敢干,我没看错人。”电话另一头陈学金的声音显得很是亲和,与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种生疏又有点高高在上的声调显得判若两人。
这样的不同莫名取悦了林熹,让他忍不住声音有些亢奋了起来:“陈总过誉了,过誉了,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可别忘了我这个小老弟。”
电话那边陈学金哈哈笑了起来:“必然是落不下林老弟,这回你可是出了不少好主意,我就喜欢你这么聪明的人,合作起来不怕拖后腿。”
林熹挂掉电话,惬意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站在37层这样高度的楼层,脚下仿佛是芸芸众生,林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切。生活里一切都在高歌前进,他像是乘风破浪一般,将困窘过去统统甩在后面,那些窘迫不堪,那些卑微难耐都将成为昨日泡影般的存在,他将不断向上、向上,直到顶端。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林熹喃喃道,不由笑了起来,他会好好将陈学金当作一块踏脚石,让他送自己去更高的地方,总有一天连陈学金也要仰望自己。
2013年6月15日杜琴
杜琴的办公位置就在林熹办公室外间,杜琴看着林熹紧闭的办公室的门,她知道,每当林熹关上门,多半就是在跟他的一些特别“合作者”通电话,而他们的合作常常游走于一些灰色地带,甚至可能是违法地带,林熹连她也瞒着。不过,杜琴微微笑了,她有她的办法。
杜琴打开手边的一个黑皮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写下今天的日期和当下的时间——十点三十分,今天的通话对象会是谁呢?不要紧,今天晚上听听录音就能知道了,会是李总吗?不,也可能是陈学金陈总,最近他们好像在转移一些资金股份,虽然自己不是很懂,但她知道这是双方都不敢放到明面上的交易。只要她手上有窃听到的录音,这就会是足够的筹码。杜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很实际,知道仅仅有孩子可能还不够打动林熹,还要在天平上加上更多的筹码。对此,她志在必得。
宾馆的房间里灯光昏黄,朦朦胧胧,杜琴喘着气,从刚刚的亲热里慢慢恢复。她看着白色天花板上的石膏线蜿蜒曲折,像是海上不断涌动的波涛,在海风拍打下四处蔓延,又像是墙上爬满的花枝滕蔓,紧紧攀援吸附。灯光斜斜打上去,顶上昏黄与幽暗泾渭分明却又好似将要融为一体。
身旁的林熹闭着眼静静躺着,这具炙热的身躯带给她的温度慢慢凉了下去。杜琴不喜欢两人之间的沉默,好像除了表面上的亲热,自己与林熹之间就没有了更多羁绊。她转过身看着林熹,有些没话找话,又心存试探:“你总说开会,她也不怀疑?”
林熹也不睁眼,只是懒懒地说:“她习惯了我的忙,再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有心思的人,爱多想的人。”
杜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轻轻哼了一声:“别小瞧女人,女人的第六感可强着呢。”
“怎么,你还想让安燕知道我们的事?”
“说不定她早就知道了,就装着呢。”杜琴有些不屑,无论怎么精明的男人对这些真的是过于自信,女人只要有想瞒住的事情总会瞒得住。
林熹睁开眼,凝神想了一会:“应该没有,她对我没什么变化。”
杜琴咬着嘴唇,犹豫着说:“我倒是想让她知道。”
林熹一下子转过脸看着杜琴:“什么?”
“我说我想让她知道!”杜琴见林熹盯着自己,直接说了出来:“我怀孕了。”她不想继续耗下去,既然今天已经说到这,索性摊牌。
杜琴能感觉到林熹僵在了那里,甚至可以从他开始有些茫然的眼神里看到他大脑的齿轮在咔哒咔哒转动着,当然,大脑并不是机械也没有齿轮,她有些恶意的想,她想见到林熹被为难的样子,这样的为难说明了自己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分量。
“我想跟你结婚,如果孩子出生后没有爸爸该多么可怜。”杜琴轻轻地说道,垂下眼。她知道自己该在这时候示弱,微微低着头,作出伤心的样子,尽力显示着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男人不就吃这一套吗?他们需要在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林熹脱口而出:“不可能,那安燕怎么办。”
杜琴的手轻轻抚上林熹裸着的肩头,顺着他手臂缓缓滑下:“你不是说你们没感情了么?况且她又生不出孩子,你不想要孩子吗?小小的,白白胖胖,咿咿呀呀叫着你爸爸的孩子,我可以给你。你呀,就是心软,你早该离婚了。”
林熹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泄了气一般躺回床上,停了一会才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我直接找安燕摊牌。”杜琴昂起头,她有些迫不及待。
2013年6月16日凌晨林熹
打开门整个屋子漆黑一片,林熹松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走到卧室,推开门向里看,安燕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林熹退到客厅沙发躺下,屋里流淌着各种家电运作嗡嗡的声音,各种指示灯白的、蓝的、黄的还有红的一起在黑暗中静静地亮着。整个屋子仿佛深海里的巨兽,伏在海底。
林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陷入沉睡的巨兽,他对巨兽内部是如此的熟悉,沙发躺在自己身下,对面是核桃木茶几,安燕特地挑选了带着两个抽屉的款式,如今将左侧抽屉拉出的时候不能太使劲,有可能会让抽屉滑出轨道。但他有时候总会忘记,拉出后抽屉歪到一边,只能费劲的拖着摸索着将它送回到原来的地方。为什么不换掉呢?可能是因为其他部分都很完好,可能是因为它的色调款式跟整个客厅都很和谐。
再往前呢?如同所有家庭的房间一样的摆设方式,是电视。以及大多数家庭一样墙上挂着结婚照,上面如绝大多数家庭一样年轻的两人相互依偎着,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样的瞬间是他们两个人化了很久的妆,摆了好久的姿势,让各种光影打在他们身上,在众多个瞬间被相机捕捉到,然后被电脑软件精心打磨,抹掉多余的赘肉,不和谐的纹路,可能不够洁白的牙齿,甚至让笑的不够标准的嘴唇呈现更好看的弧度。
窗外隐约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海水拍击布满岩石的海岸。林熹昏昏欲睡,朦胧中眼前白色的窗帘被风轻轻吹动着,下午的阳光穿透窗玻璃射了进来,整个图书馆没有一丝声音。19岁的安燕坐在桌边静静看书,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阳光像是汇聚在她身上,她浑身像是发着光一样。19岁的林熹手足无措地捧着一摞书,从她旁边走过,又折返回离她最近的书架,透过书与书架的缝隙窥视着。19岁的安燕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风从半开着的窗缝隙里溜了进来,轻轻拨动着她脸侧的头发,安燕伸出细长的手指将这缕头发别到耳后,那小巧的,形状可爱的耳朵。
19岁的林熹下定了决心,从书架后走出来,走到安燕身旁的位置将手中的一摞书放在桌子上,19岁的安燕抬起头望向林熹,林熹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好,我叫林熹。”
天突然暗了下来,一股狂风从窗外涌了进来,周围的书架开始吱吱嘎嘎晃动,一道闪电亮起,抬起头的安燕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慢慢洇出血。
林熹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连着整个身体仿佛也被这剧烈心跳的震动摇晃起来。林熹抓起身侧的手机,凌晨三点半。他躺回沙发,窗外下着大雨,雷声阵阵,整个房间忽明忽暗,林熹像是躺在风浪中被抛起又落下夜行的航船上,只觉阵阵晕眩。
早上林熹是被安燕唤醒的,她蹙着眉:“怎么不去床上睡?”
林熹有些茫然地望向安燕,身上颈椎和腰的酸痛提醒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的事实。他坐起身来,一边揉脸一边说:“昨天回来有点晚,想说别吵着你。”
“我睡觉没那么轻,下次回床上睡,你颈椎和腰不好,沙发太软了。”
林熹心中一动,突然抬起头:“明晚我们去西梅尔餐厅吃饭吧。”
“怎么突然想起去餐厅吃饭?”
“你忘记了?明天6月17日,13年前的6月17日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林熹拉住安燕的手:“我昨晚梦见大学时第一次跟你说话,那时候的你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美得好像白色的玫瑰花一样。”
“那现在不美了?”
林熹轻轻摩挲着安燕的手:“不,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