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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亲疏难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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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秋日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向来公务繁忙的杨励山却于白日坐在芙蓉阁,左手是菊花酒,右手是饱蘸墨汁的笔,写下的字亦如诗句一般潇洒随性。听到一旁研墨的戴晓兰连连称赞,笑着打趣,“老夫这字若不冠名拿去卖,恐怕不如‘随遇先生’画作十分之一的价值哟。”
  “先生说笑,您这名头亮出来,莫说现在只是个校书郎,若真离了京城回乡,这一手真迹也得多少人抢着要。”
  “欸,这话以后莫再提。你说,这天下的好书多如牛毛,你我才读过几册?整日有书作伴,能纯粹的思考,我这年纪,才好意思说知天命嘛。”
  “可是先生,您为袁家几十年操劳,一朝被贬,真不埋怨?”戴晓兰蹙着眉头,提起此事还是不由露出几分不平不忿来。
  就在五日之前,中枢剧烈变动,帝以杨励山监修承平年间国史重大失职,罢其丞相职权,下放弘文做校书郎,并擢升中书侍郎林远为中书令。
  “有何不满?我当感谢圣上送我一个如此好的去处。”杨励山笑笑,让戴晓兰再铺一张纸,自己也来画一丛兰花,“晓兰啊,我在京城,快三十年了。袁成复信我,不止因为我是他的老师。新皇还这么年轻,我纵然想做武侯,不如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重量。后主之说,随遇先生说得倒有些太犀利了,虽说都是二十出头即位,这二人性子怕是天差地别。”
  “可这已铺好的路,又非歧路,哪有弃之不用的道理?蜀中后主虽贪图安逸,臣子之劝诫良言,皆虚心采纳。此与金国之冲突,看似小事,朝中却大动干戈,明眼人皆知源头何在。另辟蹊径,个人意气不可阙才能。”
  “我若在朝,即便朝中安逸之人居多,我说战,结果还是战。晓兰,你已当家,就如这兰花要生长,头顶的石头会被它顶开,石头呢,又受风雨吹打,慢慢滚落。”
  戴晓兰抿唇不语,跟着杨励山屏气,瞧那一丛兰花从石根下挑拧出纤长的枝叶。杨励山长出口气,笑着抚了胡须,放下笔,“这花,就由你来点上吧,今日这一身鹅黄,在金菊中也毫不逊色。”
  她依言提笔晕了藤黄,一枝之上绘出朵盛开的兰花,又点出朵半开的,色稍浅。
  “秋天的花,如今我倒更喜欢桂花呢。如米粒的花,却有扑鼻的香气,你说它浓烈,站得近了又闻不真切。”
  “哎,这形容倒让我想起个人来。”杨励山哈哈笑笑,觉得有趣,“这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也是你一直不怎么看得上的人。”
  “莫非是……林大人?”戴晓兰确实惊讶,早先林远送信到吴王府,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只道此人面貌平平,神情举止又透出些木讷,等开了口,更有端倪,竟是有些口吃,即便是个御史,也实在难以让人重视。听闻他接受地方官员招待,明面不收真金白银,对黄酒、丝绸、茶叶等吴越特产倒是颇感兴趣,常跟人在店铺逗留请教许久,被人暗中取笑井蛙之见。
  戴晓兰继续说道:“待汴梁的处置下来,才有人知道他事先已在从业百姓中调查过,人情往来,倒成了他的手段。不过那时王府鸡飞狗跳,谁也没空再关心他。若非后来回了京城,我哪能知道他从户部出来本就靠一手算账功夫。”
  “没错,承平元年和亲,置办花费繁杂,极易有人钻空子。事情办完,袁成复突然要求重新核对花销,这就查出了错,其中一件追责到林远头上,但他一笔一笔皆记得清楚,甚至对各个关节所需花费都能估个大概,我们便把他推荐了上去。”
  “只是……”戴晓兰还是不解,“以林大人之见解与才干,对外大事却放任君主退让,届时甘州或是云州战事再起,难道要拱手相让?何况古往今来,何时见过这总理国家大事之人说话也不流利呢?”
  “说不出来,可以少说嘛,不见得是短处。”杨励山指指他二人,又指指桌上诗画,“人之所想,出口便改三分,恐怕只有做的,才有八九分真。晓兰,芙蓉阁的消息天天不断,真真假假,谁都不在场,谁也不是本人,如何分辨?”
  戴晓兰点点头,忽然一笑,轻快地给杨励山又斟了杯酒,“看在这又改良过的菊花酒上,再请先生指点一二。”
  直让杨励山笑说自己若也有个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儿多好。
  “兵部的李尚书从始至终便是坚定的主战派,陛下为何不动他?”
  芙蓉阁晚间还有老友,最近左流云日日前来,好跟协律郎一道饮酒,吟着吟着便是一首新曲子。唱词多是来阁内做客的文人所作,也有不少戴晓兰所写,身为女子,风花雪月却不怎么爱写,倒对了左流云的胃口。
  新的曲子还没定型,戴晓兰已听出些惆怅,问他们对了哪首词,难得伤春悲秋。
  “可是京城不好?左先生怎么想走了?归家吗?”
  在京城有个小家的协律郎替戴晓兰答了,“他哪里有家?不过是一个浪子,想飞去更多地方罢了。”
  “都说内卫天南海北皆有身影,左大侠还想去哪儿看看?”
  左流云把玩着玉箫上有些褪色的云结,摇摇头笑笑,“晓兰,你看我天天照顾你生意,还能去哪儿呢。”
  戴晓兰不由吃惊,统领万知与左流云关系可是不错,也常听左流云对万知的佩服之情。
  “跟不知兄没关系,他跟梅梅现在都不在京城。一个去云州寻人,一个刚从甘州回来没多久,又去了蜀州,护送大族之女进京。”左流云话说了半截,倒一杯酒下肚,更为烦闷,“曾郎,你想不想听,听了,恐怕将来要陪兄弟一起掉脑袋。”
  协律郎摇头晃脑拿筷子敲了几下杯壁,毫不在意,“宫里的事从芙蓉阁流转出去的可多了,若是阁主能拿去卖个好价钱,也给小的我算上一份。”
  戴晓兰笑笑,“不瞒左大侠,上午杨先生刚来过。”
  “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左流云哈哈一笑,吁了口气,“哎呀,杨大人朝中稳坐三十年,见识果真不一般。范睢有幸,召蔡泽入对;丞相有幸,身伴好侍郎。”说罢拍拍还醉心于哼唱的朋友,“我有曾郎。”
  那时留下,左流云一为万知,有正直之人统领,拥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是难事;二对新皇抱有期望,跟随袁成复期间,已察此人抱负,绝非庸才。
  可到了今日,这两个理由不再坚定。孙奇微的大将军卸任近在眼前,禁军大部分事务已皆由中郎将梁琼管理。凉州冯自知来书信后,天子又派了韩客去凉州。本该他去凉州,因他早早便提希望去甘凉一带看看。而韩客本该去幽州见过燕王。幽州之行,他也就顿觉无趣,借口推辞,是以日日饮酒谱曲。
  “内卫本该与天子同心同德,可惜,人皆有私心。都说江湖客侠义,被人称赞风流的,恐怕比不上那不敢开口的文人。”更多的,左流云不能再说,他也并非好背后议论他人之人。人之对错,事之对错,在师父耳濡目染之下,哪有当下即可断决的呢。
  还是做个江湖散人吧,身份即是约束。该见识的都见过了,该做的也做了,往后若有事来找,他还是会来,毕竟朋友们在这儿。但皇宫大内,乐声无人欣赏,笛箫难免沾染一身寒气,该离开了。
  协律郎挑起一只醉眼,慢吞吞举杯,“好!这词儿我看再加上两句——细柳对望箫音薄,且醉流云不欲归。”这最后一句,唱得百感交集,末尾之字,乍然收声,音细且长,悠悠颤颤,直至无声。
  玉箫和云结都留下了,架在戴晓兰窗前的鸟笼里。玉光滑,画眉抓不稳,又站在原来细细的木棍上,对着来添水的主人发出两声悦耳的叫声。
  真像一片流云,走时无声无息。
  天上微微洒了雨,戴晓兰撑起伞,抱着昨日的字和画去装裱。文玩店门前的八哥仍是欢喜着跟她说吉祥如意,老板对老主顾送来的作品赞不绝口。她抬头看看满屋的笔墨,感叹涌上心头。现在的人也会变成前朝旧事,丈夫的字画会不会也藏在苏杭哪家店里?她真该多带走几幅。
  桌上有幅已装裱好的画,戴晓兰请老板打开窥探一眼,没想到是幅残画。牡丹画得随意,也没有多好,何况又少了落款。“老板,这画……烧了一角也有人要?”
  “哎呀这画在店里收了好多年,价一降再降,终于碰上有缘人了。”
  老板的眼光戴晓兰是相信的,可即便是宫中贵人所作,要这一幅画在家有什么寓意呢。
  一把伞走,雨大,又一把伞来,靠着门板流下一滩水迹。
  “哟,高老板,雨这么大,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东西做好了,您看看可满意?”
  高芝擦干了手,手轻轻搭在画上,却是抚在落款残缺的那处。看了良久,他点点头,“满意。等明年春天,我再叫人送老板一盆红牡丹。”
  天色昏暗,雨声沥沥,袁平裕瞧着阶下的一排菊花出神,宫人传话皇后已备好晚膳等他,他也无动于衷。
  高芝夹着个油布包裹站在了他面前,一手打伞,一手是还温热的酥饼。
  “陛下,天凉,进屋吧。”
  “你去干什么了。”
  “找了件旧物。陛下恐怕没见过他画画。”
  朱砂的色彩依旧,看到曾经熟悉、如今又有些陌生的字迹,袁平裕鼻子一酸。没错,他只在花园里、在清风苑看过袁成复赏花,画,他从未见过。
  袁平裕还在看,高芝却端来一支蜡烛。火舌霎那蹿上画纸中央,等袁平裕惊骇过后拿茶水去泼,画只剩刚裱的绢布外缘。
  烟灰飘了满地。袁平裕一把拽住高芝的衣领,一个怒气冲天脸色涨红,一个被勒住呼吸却满眼坚定。
  袁平裕骤然松手,跌坐在松软的椅子,他慢慢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头埋进胳膊,眼泪不知觉浸湿了衣袖。
  “有的人只有死了,才能叫怀念……正宽,不必再犹豫了。”高芝缓过气来,语气淡淡,“夫人不同意,她确实不能同意,上皇于我们,哪个没有恩情。可你是你,他是他,正如天无二日……事若不成,就以我妖言祸主吧。”
  桌上有三封信,按时间,一封由韩梅从甘州带回,细数怀安谈判事宜,县府与军营之动静皆如实道来。一封由冯自知从凉州发出,请罪治下松懈、情报不力,不想遇酒泉独孤游时亲自上门谈判,详谈之下感悟颇深,是以恳请自纠清查、重塑天子威望,为西进扫清障碍。
  还有一封是韩客所写,其在凉州了解到怀安曾有人组织对抗审查,上下皆听其行事,以至于凉州所派特使无功而返。且冯自知除放纵亲信经商,谈判之时曾密会他人,相当礼待。冯府有下人说客人气度不凡,腰间一宝玉,颇为惹眼。
  摔灭的蜡烛又被点燃,袁平裕把信投入火焰。
  “陛下,走吧,我送您去用膳。”
  可以坐轿,袁平裕要了把伞。高芝替人撑起伞,把那包点心递过去,换了他的伞拿在手里。
  积水溅上衣摆,雨落在伞面的声音清晰。袁平裕问:“桃酥什么味道?”
  “几块是桂花蜜心,几块掺了胎菊,几块是陛下喜欢的茶酥。”
  袁平裕又有了笑,抬手握了高芝撑伞的手,把偏向自己的伞移到中间。
  “回去让人做碗热汤,换身衣裳。”
  “是。”
  到路口,等候多时的宫人立刻换伞。袁平裕走过几步,忽然回头去看,高芝一怔,慌忙挤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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