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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围魏救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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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中华目前拉起的队伍,因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又需要大量供给伙食,干脆半他们分散在周边各村,大家只是每两天凑到大水泊东村的小树林内,听裘中华讲些军事作战的方法。另外裘中华还严厉地要求他们学习一些作战原则,比如,第一必须服从命令,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谁要不听一定军法处置。然,就是互相配合协作,再然后,还需要讲究一点机灵劲儿。
  裘中华如此安排,无非不想给周边乡民添累。七十多个人在一起,每天光是吃喝就要不少钱粮。而由孙建秀带出来二十几个人,因为没有地方住,索性住进那栋破落的玉皇庙里。好在周世福此时表现出良好觉悟,主动捐了两千斤小米,算是对抗日的支持。
  不过,有天晚上,周步云意外从外地回到村里。他这一次回来,带了整整一个连,是奉了第四纵队冯司令的命令回一溜二十四水泊扩军。他原先投在张祥武部下,已经当到团长,没想到,张祥武一次在登州城南二道河子附近与扫荡日军相遇,一仗打得三千多人马所剩无几,张祥武自己逃走下落不明。周步云好不容易收拢起两三百人,转而又投了冯可强,冯可强其时得益于国共合作,刚刚被任命为第四支队司令。周步云于是被冯可强封为四支队第三大队大队长。近段时间,冯可强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突然命令他回老家一溜二十四水泊拉队伍,他便带了一个连悄悄潜回老家。
  他秘密回来之后,并没有让带来的部队进村,而是在村外埋伏好,他只带了一个护兵趁了黑夜回到家中打探情况。他一回到家,周世福和他老婆张彩红顿时喜出望外,三个人才说几句家常话,周步云就追问:“爹,裘中华也回来了?”
  “他早就回来了,在家快有半个月了。”
  “他是不是跑回来拉队伍?”周步云皱起眉头。
  “对对,这个人真是不简单,自从日本人进了莱水镇,我一直很担心,幸亏中华拉了有百十号队伍,我这心里才算有了一点底。昨天我还给他们送了两千斤小米呢,算是对抗日的一点心意。步云,你现在也在打鬼子吧?”
  周步云“嗯”了一声,却又道:“你还给他送小米了?爹,你弄错了。”
  “我错了?我错哪里了?”周世福干瞪两眼看着儿子,完全不解。
  “爹,咱现在的敌人不光是日本人,那些共产党更可怕。”
  “你,你这啥意思?裘中华是共产党?”
  周步云现在对他爹完全不满,又不便发作,只得解释道:“爹,你知道他们共产党最可怕的是什么?共产,共妻,就是分地分钱,他们想要把天下所有富人的地和钱都分光,甚至老婆都要给共享。你现在还给他们提供给养,坐视他们越来越强大。将来有一天,他们会把咱的家产全部共产了。”
  “不,不会吧?步云,你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周世福对此根本不信,连连摇头。
  “爹,你是不是真的不了解他们?要不是日本人来了,他们早就分咱的地了。我跟你说,我今天晚上带了人回来,就是奉了上峰的命令准备收编他们。”
  “你想要收编裘中华?不不,步云,这个人的确挺厉害的,你能打得过他?”
  “咋的了?他手下人挺多吗?”
  “人倒不多,最多百八十人。不过,他的人多数都分散在各自家中,根本不在一块儿,倒是有二十来个人现在玉皇庙里住着,你们要是动了家伙,你能把他一个不漏都包圆了?”
  “是这样?”周步云立时犹豫,这种意外他倒是没想到。“如果是这样,那就先抓裘中华,他一般在哪里居住?家里还是庙里?”
  “应该一直在玉皇庙吧?这些天,自从日本人祸害了南乡几个村子,他一直很小心!”
  “行我知道了。爹我先走了。”周步云转身就走。
  “哎你可小心点儿,还有,最好不要招惹他,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儿。”
  “没事,你就放心吧!”
  周步云已经听闻,裘中华上次打临海一仗早就在三支队和四支队里传开了。那一仗,他只是在临海县城以东打狙击。他没想到裘中华会一战成名,更没想到裘中华现在居然脱离了部队重新回到老家拉队伍。现在,他也是奉命回来拉队伍的。那么,拉队伍的最好方式,不就是一口吃掉裘中华的队伍?本来按他的打算,是想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包围裘中华的所有人马。但是现在听了爹的介绍,他开始拿不定主意。很显然,裘中华的队伍现在很是分散,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一举吞并对方的目的。他就在这两难中出了村子,最终拿定主意:先争取吃掉驻在玉皇庙里的队伍。
  于是,他立刻指挥着全连百十号人悄悄移动到村东侧,一阵把玉皇庙给围上了。奇怪!直到此时,玉皇庙内竟悄无声息。
  “先上去两个人看看,要想办法把门打开。”周步云向着他手下的黄连长下了一道命令。黄连长立刻派两个兵蹑手蹑脚来到玉皇庙大门,轻轻一推,不想庙门被一把推开。两人慌忙举起枪,一步一步挪进去,庙内竟无任何动静。
  周步云一挥手,数几十人一齐端着枪拥入庙内。立时有火把点起,数个房门被踢开,士兵们一齐举枪大喊:“不许动,举起手来。”可是,哪里能见到一个人影?
  “嘡嘡”,突然响起数声锣响,只见庙内各处房顶,以及院子外面,一下子冒出五六十人,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进庙的部队。周步云和黄连长当场目瞪口呆。
  “周步云,怎么是你啊?你咋一回来就跟我来这一手呢?”裘中华突然出现在玉皇庙大殿的房顶上。
  其实,周步云率领队伍刚一回到村子附近,裘中华就已经察觉了。毕竟前段时间东莱南乡阵仗闹得挺大,平时他在村子外面都放了暗哨。刚才周步云从家中出村与队伍会合时,他已经悄悄把庙里的人全部拉出来,并在玉皇庙外设了埋伏,单等着周步云钻入圈套。
  周步云和黄连长一见事情不妙,急拔枪隐藏在庙门之后。周步云心虚地冲着裘中华大喊:“裘中华,你到底想干什么?”
  裘中华笑道:“周步云,几年前的事情我还是谢谢你。不过我还想问你,你带着这么多人又是想干什么?我知道你现在是四支队的大队长,我正好在三支队,咱俩说起来算是一个部队的,咋的啦?你现在是不是投靠日本人了?”
  “胡说八道,我们肯定是四支队的人,倒是你不去抗日,反倒回老家与土匪拉帮结伙,你这到底是什么行为?裘中华,我今天可是奉了上峰命令专门回来收编你们的,目的也是为了抗日。”
  “真的假的?我说步云,咱俩可是打小的同学,虽然信仰不同,可在抗日大道上却是一条道上的,而且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我今天不想把你和你的手下咋的,你只要叫他们把枪放下就行,怎么样?”
  “裘中华,你不会要缴我们的枪吧?我们可都是抗日队伍,你敢这么做,那就是破坏抗战。”周步云却也机灵,立即拿出国共合作做挡箭牌。
  裘中华闻听他的回答,微微笑了。不错,从内心里,他也不希望跟周步云拼个你死我活。对方整整一个连呢!要是能收编他们,自己的队伍立刻就能得到扩大。但是他太了解周步云了,他现在的信仰已经完全跟自己背道而驰。不同出身的人又怎能走到一块儿呢?所以在他心里已经有了解决危机的初步想法。只听他朝着周步云大喊道:“步云,我看不如这样,咱还是和解吧!你放心,咱可以各走各的路。但是枪你们不能全部带走,你给我留下十支就行,不过子弹你得给我全留下,免得等出了村之后你们再反悔,到那时就该我后悔了。”
  周步云心知现在裘中华完全占了先机,他和手下若是反击,肯定处于下风。他犹豫一下,心知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道:“事已至此,我就听你一回。但是我有个要求,每个人你必须给我留几发子弹自卫,否则万一回去路上碰上小鬼子,我的人全部都得完蛋。”
  “行,可以成交!”
  周步云立刻命令手下把枪放下。裘中华立即带着人冲进来。裘中华来到周步云面前,依旧面带微笑,道:“说实话,主要是我的队伍缺这玩意儿,谢谢相助。”周步云阴沉着脸冷冷地道:“事已至此,我完全是无话可说,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裘中华安排队员礼送周步云出村之后,立刻把队伍拉到了大水泊东村向南约二里左右小树林里。他并非是担心周步云杀回马枪,周步云现在缺少枪弹,估计不敢跟他动手。不过,万一村里有人跟莱水据点通风报信就麻烦了。就在今天白天,他已经发现一些异常。上午时,村里先来了个锔锅匠,只干了一晌午活就走了。到下午时,又意外来了个小货郎,竟把生意一直做到玉皇庙,这使他立即联想起自己派李玉朗外出打探消息一事。如果这些人不是周步云派来的,会不会是鬼子的一个阴谋?
  天刚蒙蒙亮时,裘中华他们在小树林已经呆了小半夜。派在大水泊东村外围放哨的周立本,突然提着枪喘着粗气跑回来报告:“中华,坏事咧!小日本把咱村子给围上了。”
  听到此消息,裘中华吃了一惊,问:“小日本啥时候来的?大概能有多少人?”
  “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我趴那位置是个土坑,他们从我两边过去,也就离我几十步,一队一队,大概有五六队,还有重机枪,还有小炮,五六百人总有吧?他们好像对玉皇庙挺感兴趣,正招呼人往上包围呢!”周立本哭丧着脸道。
  裘中华现在完全明白了,白天来村里的那些锔锅匠小货郎,百分百是来探听消息的。不用说,这批鬼子是在报他们到莱水镇据点抢枪之仇。
  “中华,现在该咋办哩?”周立本着急地再问他,且声音听起来有些胆怯。
  裘中华心说,咋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反正不能够让日本人轻易祸害老百姓。不过他有点担心这些队员的战斗信心,万一人心不齐,这场仗就没法子打。未等他盘算结束,似乎大水泊东村方向已经响起杂乱的枪声,并且还伴有一种重机枪刺耳的慢节奏的“咕咕”声。另外还有小炮,正“咚,咚!”一声一声不紧不慢地放着,转眼间,玉皇庙周围炸起一团团火光。真是可恶,鬼子似乎挺喜欢使用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
  一念之间,裘中华转向身边正在嘈杂议论的队员,急切地道:“大家先安静,大家听我说,鬼子现在已经把大水泊东村给包围,咱现在肯定没事,可是鬼子已经在白天探到咱住在村里,他们要是找不到咱们,肯定会对老乡下手。大伙说说,咱现在该咋办?”
  众人面面相觑,自然毫无主意。他们本身都是老实巴交的种地佃户,只希望靠种地能够吃饱肚子穿上好衣服,年轻的能说上媳妇,生了孩子可以顺顺利利养大,然后再给男孩子娶上媳妇,女孩就嫁个好人家,何时想要经历这种战斗呢?
  “咋的了?你们倒是赶紧说话啊,前几天沟西村发生的事情你们难道都忘记了?”裘中华看到他们呆若木鸡,只得拿沟西村惨案说事。不错,如果敌人攻进村子搜查游击队,遭难的肯定不止一家。日本兵看上去挺温和,可是他们杀起老百姓来根本眼睛都不眨一下。
  “队长,咱就这点人马,能是小鬼子的对手?”孙建秀总算附和了一句。沟西村的惨案太过触目惊心,连他爹他娘都死了,他爹的头被枪弹击中,额头上去了一大块,眼睛几乎都没了。他娘的肚子上挨了一枪,有可能还没有死,鬼子又在她胸口上补上一刺刀。他娘临死之时,手还攒着他爹的手。
  “队长,我同意打小鬼子,否则咱村的老少爷们真是麻烦了。咱就豁上这条命,说不定还能把鬼子给打跑了。”周立本立即响应道。
  “那行,大家听我的命令,全体集合,咱立即回村。”裘中华当即下了决心。队伍很快集合完毕,裘中华立即带着他们向大水泊东村急奔。
  远处的枪声愈来愈急,村子里已经传来老人孩子的哭喊声。想来鬼子在玉皇庙并未达到目的,只能找老百姓出气。带头往回奔跑的裘中华,回头看看队伍,忽然有些后怕。虽说有七十多号人,枪也有五十好几,他们能是小日本的对手?弄不好不但救不了人,他这几天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恐怕一下子就断送了。不行,这可是蚀本的买卖,不能这样做。
  但是他现在又不能不管全村老少爷们的死活,到底该咋办呢?他一边小跑着,一边眼睛开始四处张望。只在数十里之外,莱水镇据点炮楼上的灯笼恰巧隐约可见。有了,不如他现在率领队员去打莱水据点,此举在彭子耕的《兵行志要》中亦有记述,应该叫“围魏救赵”吧?既然鬼子大队夜里出来扫荡,那据点里的鬼子伪军一定不多。
  裘中华一念之下,立刻停止脚步:“停,大伙快停下。”七十多号人一齐驻足,诧异地望着他。
  “我说,咱这么打不行,不但救不了人,而且还得把咱自己搭进去。咱现在来一个围魏救赵,打鬼子据点去。”
  “围魏救赵?是什么意思?”孙建秀听不懂,其他人也是听不懂,裘中华微微一笑,道:“咱直接跟他们打肯定打不过他们,还有可能损失惨重,现在他们既然打咱们村子,如果咱去打据点,不主是抄他的老巢?所以有可能把他们给调回来。”
  “好,这个办法好!”孙建秀首先响应,毕竟是在夜里袭击据点,据点里的敌人一则不会太多,二则他们夜里根本摸不着头脑。于是,队伍迅速来一个急转个弯,径直向莱水镇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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