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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英雄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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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袭驻埠子镇的日伪军之后,裘中华和抗救会的队伍安静了有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裘中华借着难得的机会饱览了东莱山无限风光。他发自内心承认,东莱山确是一处不可多得的风景胜地。
  东莱山的风景以大自然天然形成的为多,奇峰怪石,松涛鸟鸣。山内的智华寺和青云庵已历经百余年历史,虽然有些破败,但殿宇雄伟香火日日不断。另有巨石诗刻,凡有数百篇,人物涉及自宋、元、明以来无数名家,更有嵩山少林寺挂单高僧在一块巨石之上所作的谒语,字迹刚劲大方,令人爱不释手。
  裘中华一时想起当年蔡先生给他讲过的东莱山胜景,心说,蔡先生真没有夸大其词,如此美丽景致,倒不要让日寇玷污了才好。
  在观赏这些美丽风景之时,裘中华又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袭击埠子据点却引出埠子血案,这件意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想,群众的血肯定不能白流,否则游击队在群众心里就会失去分量。
  未等他的下一步作战计划谋划好,那天上午,罗书峰突然和高玉生一起回到队伍上。二人见面之后自然亲切,但除他们俩之外,罗书峰居然还带了一个个头并不甚高,但是身板却端正硬朗的汉子,只见他有三十多岁模样,光头,四方脸,浓眉大眼,身材粗壮,走起路来步履轻捷,一看就是练过武之人。
  裘中华一见到那个人,稍稍发愣:“这一位,该怎么称呼?”
  罗书峰笑道:“他是我在山下柳林庄遇到的剃头师傅,他也姓裘,跟你是一家子,名字叫裘英。我是见他人不错,所以把他带到山上来了。裘英,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裘大队长。”
  “裘英?你是剃头师傅?你老家是哪里的?”裘中华心中有点疑惑,他曾经历过地下工作,深知一旦识错人就会遭受劫难。
  “我是胶西县人,裘队长您是?”
  “我是一溜二十四水泊那边的,大水泊东村,按说一溜二十四水泊也是胶西县的,咱俩算是一个县。不过说起老家来,听俺爹说,俺老家应该是莱东县那边的。”
  “噢!俺们老家可是正宗胶西县的。”裘英一脸憨厚地笑笑,再不言语。裘中华见他不苟言笑,却也不好再问,只是道:“你真的愿意加入我们队伍?欢迎欢迎。”
  不过,他还是奇怪,对方是一个剃头师傅,罗书峰咋会把他给带进队伍?
  分别有十几天,他和罗书峰好不容易见面,自然有无数话想要谈。他立即带着罗书峰一行回大队部,边走边解释:“自你走好,我总觉得这抗救会叫起来别扭,队伍里也都说称呼起来不顺口,后来索性改成抗日游击队了。”
  大队部驻在智华寺内的东厢房内。一路上,裘英和高玉生只是紧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裘中华回头瞅他们一眼,又问罗书峰:“这次见着特委了?给咱这边有啥指示没?”
  “当然有。特委领导听说咱的队伍有四五百人,都很高兴。特委目前正在下一盘大棋,要求咱们抓紧向东莱山以北靠拢,与临海县一起成立胶东抗日救国军三支队,特委并任命你为支队锄奸委员兼六大队政委,要求务必于两日内率队进入临海县南官庄接收改编,同时准备发起解放临海县城的战斗。还有,特委安排我去三大队当政委,同时兼任支队宣传委员。可能以后咱俩在一起的机会要少了。”
  “什么?他们让我当政委?还要把咱俩给分开?”裘中华完全意想不到,他大概了解些,“政委”其实是政治干部,和军事干部职务完全不同,不过他从内心认为罗书峰挺适合当“政委”。
  “其实我倒想跟你一起战斗,但这是组织上的统筹安排。救国军第三支队是一支国共联合成立的部队,为了共同抗日,一些军事职务安排了国民党的人,咱们不能不做出让步。”
  “我想不通,我觉得我做军事工作很顺手,政委是干啥的?你说我以后怎么干吧?”裘中华的脸色开始阴沉起来。
  罗书峰却也不着急,依旧笑咪咪道:“其实我也想不通呢!可是没办法,咱都是党员,为了实现共同抗日,还是服从吧。对了,你咋想到搬到这边?我看这儿地形挺好,把几个山口一守,谁也进不来。”裘中华心情郁闷地回他道:“这也是王立训那小子逼的,你走之后,他就拉队伍进了打鼓山,他又派人给我送了一张委任状,一心想拉我入他的伙。他那点心思瞒不了我。先不说了,你该饿了吧?走,先回去吃饭。”
  一行人回到大队部时,天已到晌午。裘中华对罗书峰说:“你先随便坐,我让他们准备饭去。”罗书峰答应一声,开始端详屋里的摆设。裘中华转身离去。
  罗书峰一眼看到大队部的桌子上摆有一箱手雷和几箱子弹,上面都标些日文,很是惊喜,连忙上前察看。忽然听见身后动静,一回身,裘中华却已经回来,罗书峰举着一个手榴弹笑道:“你们打胜仗了?”
  “小日本前阵子在埠子那边修据点,刚刚建好,正准备从小学往里搬呢,被我带人打了个夜袭,全都给消灭了。”
  “咱的人没啥伤亡吧?”
  “轻伤四个,算是大获全胜,缴获也特来劲儿。不过,第二天小日本就报复了,抓了埠子镇上三十来个青壮年,全都给枪杀了。”
  “砰!”罗书峰用力朝桌子拍了一巴掌:“这帮狗东西。”
  裘中华继续:“他们原先进咱东莱县城不征钱粮,也不扰乱百姓,甚至连以前传说的作恶之事都没有干一件。当时您那老丈人,还有彭将军,都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他们是礼仪之兵。现在现原形了不是?”
  罗书峰深有感触地道:“什么叫侵略?侵是侵入,略是掠夺,只要有掠夺就会引起抗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中华,所以我们党才会要求,必须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只要他是真心抗日。”
  “你这么说,我倒有些理解了。行,我执行上级的决定。”
  二人只拉扯一会,炊事员就把菜给送过来了,无非是一盆白菜粉条,还有一碗清炒木耳。裘中华请罗书峰和裘英、高玉生一起坐下吃饭,高玉生却拉着裘英要走,说:“大队长,您和罗队长有事要谈,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早出了屋子。
  裘中华目不转晴地盯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又看一眼桌子的饭菜,道:“老罗,我这儿却是无酒,你要喝,我现给你打去?”罗书峰笑道:“我向来不好那口,酒就不用了。哎!我刚才带回来的那个人,给你当卫兵行不行?”裘中华怔了一下,道:“啥意思?你是怕我摊上事啊?”“不是,他身上有真功夫,我看比你一点也不差,他要跟了你,准保能起大作用。”裘中华撇撇嘴道:“不会吧?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再说我也看不出他有啥大本事。”罗书峰微微摇头,笑道:“我已经已经有小高了,我真不要了。人就交给你了,咋安排你看着办。要说这么有本事的人,居然躲在剃头铺子里剃头?幸好让我碰上,算是替你发现个人才。”
  说到这儿,便兴致勃勃讲起之前一些经历:“中华你根本不知道,为了找你们,我是打桃源涧那边一直找过来,等到要上山了,我感觉自己的头发有点长,恰好在柳林庄碰见他在剃头铺子里给人剪头。我刚一进去,里面就出事了,有两个家伙,也是去剃头,不过身上都掖着枪,看上去不像是队伍上的人,能是土匪?看上去有点像,反正他俩是明目张胆在剃头铺子里调戏妇女。我当时就想,不管他是谁,先把他办了再说。没想到这裘英主动上前讲理,后来人家就跟他较上劲儿,还拿枪点着他的头说,你要找死啊?不认得您大爷我是干啥的?那两个人一张狂,当场把他给惹火了,二话不说,劈手几下子,把那两个家伙的枪给下了,两脚就把两个人给踢到门外。我跟你说,要说空手下别人的枪,我就没见过有这么快的。当时两个人一边跑一边回头吓唬说,臭小子你等着,等我们回去把队伍调过来,看不烧了你的剃头铺子。他却说啥,‘您裘二爷我在这儿等着呢!你们要不把人给我叫来,你们就是孙子’。你说说,他的身手这么好,胆子还这么大,我能让他等着人家来收拾他吗?所以干脆就把他给带上山了。”
  “噢!有这么厉害?”裘中华的好奇心立刻被吊起来。这个裘英,看起来还是有些胆量的,拿枪的人他也敢惹,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剃头的吧?倒要瞅机会试试他的身手。
  二人正说着话吃着饭,罗书峰又想起什么,他从怀里摸出一块怀表,递给裘中华道:“给,以后行军打仗少不得要看个钟点,这次我去登州顺便买了两块,你一块我一块。不过,都是花自己钱啊!”
  裘中华笑着接过来,放在耳边仔细听听,又要来罗书峰的表对了一下时间,道:“行,是个好东西,现在成队伍了,没这玩意儿真有可能耽误事儿。这钱我先欠你的,等有了我再还你。”
  “得了吧你,咱俩谁跟谁啊?跟我还外道。”罗书峰当场盯着他笑了。
  吃过饭后,裘中华又跟罗书峰商量队伍整编的事情,事毕,罗书峰想要到各中队了解情况,裘中华便自己走出大队部,沿了智华寺大殿东侧小路,从后门出智华寺,一直往山上走。
  不出三十几步,却是一处平坦空地,正有一些队员围在那儿。裘中华好奇地挤过去一看,原来是高玉生手里捧着半个青萝卜,正一边吃着,一边蹲在地上看裘英跟队员们比臂力腕力。裘英倒也有些力气,围观的游击队队员几乎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
  裘中华想起罗书峰的介绍,当场来了精神,只数步走上前,目视着裘英微微一笑,道:“不如咱俩来比一比好不好?”裘英一见是他,立即收敛一下,笔直地站在他面前,道:“您是队长,我不能和您比。”
  “什么意思?你是怕伤了我?”
  “我没那么说。”
  “哎,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是得和你比一比了。”裘中华心说,这家伙说话不急不慢,倒挺抓人短处。便慢慢站到他面前,道:“要不这样,咱就不比掰手腕,听说你身上有拳脚功夫,咱就比划一下拳脚好不好?”
  裘英皱一下眉头,跟着点点头。裘中华一见他答应了,当场来了劲儿:“那就说好了,自己人比试,点到即止即可。”
  “不,要不比就不比,要比的话,谁先倒地谁算输。”
  “那行,就听你的。”裘中华全身的斗志立刻被激发起来,他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呢!便脱了身上外套,里面只穿单衣和夹袄,又把腰上的牛皮腰带紧了两紧,然后,略略站定身子,心说,罗书峰都认为他功夫厉害,那这个人肯定不简单,一定得小心。
  眼看着裘英现在也站定身子,两脚前后叉开,左右手一前一后,左手一晃,左脚立马跟进,右手随即跟上,突然右脚一个弹腿,跟着一个高抬脚侧踹。呵!他似乎也是少林拳的路子,只这几招,裘中华竟有些措手不及。幸好他硬挡了两拳,又用左拳封住裘英一个侧踹,而他的孙膑拳,在左右手分架的时候本来就有还手的招儿,左手架,右手崩打,右手架,左手崩打。顺势还能再还对方一个连环扫腿。他回得急,裘英却也躲得急,身形展腾,凌空展翅,竟向后跳出一丈有余。
  裘中华见他躲得漂亮,心里当场拜服,当即收了手势,微笑着道:“行,好样的。咱不比拳脚了,你还会什么?”裘英犹豫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剃头刀来,向前一举,裘中华愣怔得眼睛也不眨一眨,道:“这个也算?”
  只见裘英手中的剃刀娴熟地挽几个刀花,然后转过身去,眼瞅着高玉生嘴边剩下的小半个萝卜,几步到他眼前,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来,朝天上一扔,轻轻跳起,右手中的剃头刀“刷刷”两下,眼见剩下的小半个萝卜被他两刀闪电般削成三块。顿时,围观的战士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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