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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中华回到大水泊东村之后,先把马送到周旺管理的牲口棚里,又回头找罗书峰,把见冷国荣的过程一一诉说。罗书峰微微摇头道:“这种人的处事原则,首先是有利,倘若无利,则断断不肯为之。行,他这边情况先放一放。现在的关键,还是得想办法多弄些枪才行。”
“弄枪的事我也考虑过,其实除了冷国荣,我还有一个法子。”裘中华又神秘地道。
“是啥办法?你怎么跟我还掖着藏着呢?”罗书峰大为惊奇,想不到裘中华的办法不少。
裘中华笑道:“事情不都一件件来办吗?我早打听过了,莱水镇汤成河家里就有三四十条枪,要是全部弄过来,咱这队伍也就差不多了。现在,咱得好好合计一下……”
夜幕降临,裘中华和罗书峰一起带着本村的三十多个抗日救国会员填饱肚子之后,排成两队朝着莱水镇出发。
关于莱水镇汤成河的家,裘中华早在前些天已经察看过。彭先生那本《兵行志要》写的的确不错,凡事预则成,不预则极易失败。两军对垒,要首先想方设法了解对方意图目的,摸清对方势力,然后找准对方弱点,攻其不备,一鼓作气。再者……不用再者,上述这些,拿来对付汤成河足够了。
约摸到二更时分,他们一路终于到达莱水镇外。才到镇外,空气中早闻见一股浓浓的酒糟味儿。周大春嗅嗅鼻子,说:“汤成河家的酒锅开始出酒了。”
“嗯,还是大曲呢!”旁边又有人接话,是周得财,他被分派在大春小队里。
周得财年纪稍有些大,四十来岁,是个穷光棍,父母当年原本给起个名字叫周大青,父母健在时,给他攒了二亩地,不成想父母去世后,他一个人不会侍弄,又被人撺掇上莱水镇赌小钱喝小酒,一阵把二亩地给折腾没了,媳妇也没说上。后来他上莱水镇赶大集,看到集上有摆摊拆字算卦相命,他一时兴起,便找个上年纪的瞎子给他拆个字,人家说他爹娘给起名字起错了,大青大青,乃大穷也。这辈子想要出头,得起个旺相的名字。他当时问,倒是起啥名字才好?拆字的说我倒也不太会起,你就觉得旺家就行。于是他寻思半天,给自己起个名字叫“周得财”。名字改换了,家里却还是穷。
周大春见他装明白,瞪他一眼道:“就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却馋着脸继续道:“你们不懂,现在刚刚出糟的这是头曲,头曲也叫特曲,是红蜀黍加小米、麦子做的,发酵的时候用的是红曲粉,糟酿发酵要比大曲多两倍天数。”
“快住嘴吧你,咋那么明白呢你?”周大春再一次喝止了他。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周得财,除了赌小钱,就是喜欢喝酒,这样的人用着不放心。当初裘中华安排周得财进他的小队,他根本不想要,但裘中华解释道,是个人就有长处短处,咱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只要愿意跟着打小日本就行。他倒是这样想,周得财的心思却是,当不了土匪,就跟着队伍也行,反正可以不种地,而且有吃有喝,说不定还能有饷发。
周得财依旧嬉笑着道:“行,先不说了。不过,等打下汤成河,别的我不稀罕,你得让我捎两坛子酒。”
周大春见他依旧啰嗦,便带些恼怒道:“快给我闭嘴,今晚可是办大事,要是坏了事儿,看我回头枪决了你。”
周得财知道枪决是咋回事,一见大春动了真怒,吓得再不敢言语。
莱水镇是一个历史大镇,却一直没有围墙,皆因镇驻地内各富户均以自家高大围墙自保,穷人多数家徒四壁,倒也不怎么惧怕兵匪。裘中华早已查明,汤成河家护院乡勇晚上多数回家,平时值夜只有六七个人,而且分居于院子东南角与西北角两座墙楼上。他们每夜上墙楼值更各一人,两更一倒班。事前裘中华早详细地了解过,汤成河按说人品还算过得去。
但所谓为富不仁,在累积家庭巨额财富过程中,他放债逼粮却也毫不客气,因此积攒了上千亩土地。这一点几乎是所有胶东乡村土财主共同的特点,视土地如性命,一旦有机会就会拼命地积攒,想方设法占到自己名下。可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土地也是穷人的命根子,离开它,穷人很容易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引发直接的矛盾也就不可避免。
队伍现在已经到达汤家大院之外。裘中华先喊来三个小队长布置任务,他让周三太和周夏至带人重点防范汤家大院东南角的墙楼,罗书峰和周大春他们十来人则准备随自己进宅院找汤成河。
黑夜中可见,汤成河家宅门正关得死死的,这都是汤成河的安排,天黑关门,除非是汤成河同意,否则打死也无人敢开。
裘中华自己来到宅门西侧,瞅瞅院墙大概能有两人来高,他却把盒子枪插在腰里,试着顺夹角之地两脚蹬墙,两手同时用力攀扶,只三下两下爬上去,然后两手攀着墙头,用力一翻,进了院子。脚才落地,忽听黑影里一阵风声,窜过来一只黑乎乎的大家伙。
裘中华吓了一跳,身子立即往下蹲伏,借着门楼上的灯笼一看,却是汤成河家那条大黑狗,一声不吭,只是闷着头往上扑。他奶奶的,乡里人倒是经常说,咬人的狗不露齿,看它不吭不哈,一定是个厉害家伙。
只是,裘中华刚才的蹲伏先把它吓了一跳。天下所有的狗天生都是这样,怕人蹲,以为人想拣石头坷垃砸它。不容它多想,裘中华顺手将身上棉袄脱下来,一下卷在自己左手腕子上,眼见黑狗跃跃欲试,他却快步向前,黑狗又一次猛扑上来,一口咬在他伸出的左手棉袄不放,劲儿还挺大。到此时,裘中华右手就把插在腰里的刀拔出来,左手用力往回一拽,右手刀“噗哧”一声自下而上捅进狗的喉咙,再用力一插,耳听那狗喉咙里发出“呜欧”一声,软塌塌松了口跌倒地上,眼看只剩下抽搐的份。
“狗东西,还敢咬我?瞎了你的狗眼。”裘中华小声骂一句,顺手把棉袄抖搂开再穿上,回身拨开大门门栓,从腰里抽出盒子枪率先往里冲。
其时,罗书峰他们也跟着冲进来,他手里也举着盒子枪,带着人朝第一进大屋冲去。大春的人则分成两个组,一个小组往东南角墙楼那边跑,准备从里面墙梯上墙楼,另外一组绕过大屋直奔西北角墙楼。
因为才是二更天,虽然宅门早早关了,一进二进的大屋前后门却都开着,并且大屋里都还亮着灯笼。裘中华亲率十来人一直冲到第三进大屋门口,一脚踹开门,眼看着汤成河端坐八仙桌正中央,桌子四周还围了五六个人,正围了一桌子菜在喝酒。
裘中华毫不犹豫地举枪大喊:“都不许动,都给我坐好了。”
他这一声喊,当场把屋内所有的人都惊得不敢动弹半分毫。汤成河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一见正门冲进十来个持枪拿刀的,当时心中一动,他所坐的位置抽屉里就放着一把顶了子弹的盒子枪,可是没敢往外拿。他心说,这帮人不简单,连我那大黑狗都没弄出点声来。想当年,冷国荣带了上百人马找他“借”东西,不也被他轻易给打发走了?当时他这汤家大院,可是落了个“金城汤池”的美名呵。没想到,今晚这金城汤池破了。瞅瞅眼前这些人一个也不认识,看打扮肯定也不是县警察局的,倒像时下普通的乡民,脸上的模样也不带凶恶,难道还是冷国荣的人?他看出裘中华和罗书峰是领头的,当下起身抱拳道:“各位好汉,不知黑灯瞎火光临敝宅,倒底有何贵干啊?”
“谈不上贵干。汤成河,知道我们是来干啥的?”裘中华却也不亢不卑。
“我是真不知道。但我知道道上的规矩,二位爷,就开个价吧!你们要多少,我现在就去准备。”汤成河心里早开始盘算,他似乎能看出来,眼前这两个带头的不像是真正的土匪,他们身上都带些书生气,这些年轻人,不知为啥会干这打家劫舍的光景?只要进了我汤成河的家,倒不容你们沾多少便宜。
“汤当家的,你当我们是土匪了吧?”裘中华看他的手在向抽屉缓缓移动,却慢慢走近他,突然拉开抽屉,一把张开机头的盒子枪赫然出现。汤成河情急之下,伸手想要抓枪,裘中华右手一举,一把沾着狗血的匕首立刻逼到他脖子上。
“叫你别动,非得冒这个险啊?其实我们还真不想要你的命。”裘中华顺手将抽屉里的枪抓到手里,又道:“汤成河,就跟你说个实话,我们是东莱县抗日救国会的,东洋人快要打过来了,咱得拉队伍保家乡,可是咱弟兄们手里家伙什太少,没办法,只好上你这儿借一点。”
“什么?你们是想借我的枪?这,这哪里是借?你们分明是硬抢嘛!”一听裘中华跟他客气地说“借枪”,他立马来劲了。
“不,不是抢,是借,听明白了?不如你先坐下,另外这几个都是什么人,都介绍一下吧?”
“他们,他们是我几个朋友,他叫汤金龙,这一个叫汤清池,都是莱水镇上的。”
“汤清池?你家里也有枪吧?”裘中华转向他。
“我,我那还算枪吗?几杆鸟枪,这不也是为了防土匪吗?”汤青池个头不高,身材微胖,见裘中华问他,当场浑身抖成筛糠。
“那行,大春,你带几个人陪二位汤老板回趟家,把他家的枪一块儿借了。其实大道理我也不用给你们多讲,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叫裘中华,我今天兴师动众来借枪,绝对不是为了个人私利。东洋人一来,咱要不拉起自己的队伍,全都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不过可能你会说,只要你手里有枪,谁来了也不怕。我就告诉你,你有三十来条枪咋样?我们不也照样进来找你?所以我们今天硬闯进来,也是迫不得已。汤成河,你是明白人,都听明白了?”
汤成河此时眼瞅着对准自己的枪口,心知不敢冒险,无奈地低下头道:“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说啥呢?借,我借还不行吗?不过,你们得给我留两杆长枪吧?万一来土匪了我也得保保全家的性命。”
裘中华闻听他说得可怜,却点头道:“行,我答应你。不过,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招,高墙大院都挡不住我们,真要出啥意外,我们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大春,你们赶快带人去起枪!”
大春答应一声,率领四五个人立刻带着汤清池和汤金龙出门。
不一时,周三太和夏至带着人将汤宅东南、西北墙楼打更值班的人全都押过来。汤成河摇摇头,失魂落魄地对他们大喊:“还愣着干啥,快去给人家拿枪啊!真是为了打小鬼子,我就他妈的就出这份力了!”
一连几天,裘中华和罗书峰一起从莱水镇和另外几个村子共借到八十多支枪两千多发子弹,其中还有两把盒子枪。全部武装了抗救会员。其中两把盒子枪,裘中华给周夏至分派了一把,另外一把,裘中华准备也学正规队伍,找个通信员给他背上。
东莱县的抗日队伍,眼看着像模像样地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