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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六年初夏,也就是西历1937年7月7日,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突然爆发,日本人的全面侵华战争正式拉开帷幕,中华民族的一场历史浩劫已无可避免。
没有多少人会完全解读明白那场浩劫的由来。大多数中国人都知道,位于东方岛国上的那个民族本性无比贪婪。他们自甲午海战之前,就一直试图通过侵略战争获得他们所需要的政治和经济上的利益。他们时时把这种需要,归结为他们民族生存的危机。不错,他们本国矿产资源匮乏,且身在大洋,已经经历过数次大地震,他们中的很多人认为岛国的消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所以,他们需要占领一个新的地方以维持生存。或者,他们以战争的方式擭取可能的经济利益,然后继续大力发展武备,以维系自己的存在和扩大生存空间。
东莱县位于胶东腹地,地处战略要冲,自然难免战火。
“七七”事变爆发之前,裘中华已经被关进省城监狱足足三年。或许是“西安事变”或者国共的第二次合作,才使得他终于得到释放,并独自一人返回大水泊东村。等到他返乡之后,日本鬼子想要占领胶东的消息已经在东莱大地上蔓延开来。
裘中华的被捕,与他自离开东莱县之后所从事的工作有着很大关系。
那年秋末冬初,他听众罗书峰的安排奔赴登州之后,费了好几天功夫才找到组织。然而他通过在当地了解到的情况却是,早在几天前,登州特委地下工作出现了重大纰漏,已经遭到当地军阀张祥武和政府的联合破坏。仅剩的几名党员也已经停止工作。他想方设法终于联络到几名地下党员,并按胶东特委指示成立了临时工作委员会,由他担任“登州临时特高官。他本来担心自己难以胜任如此重要的职务,于是主动向胶东特委请示。没想到,一见到胶东特委负责人,他却傻了眼,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高均成!
“怎么会是你?”裘中华一见到高均成,简直是目瞪口呆。
“怎么?看到我很奇怪吗?中华同志,咱俩可真算是有缘分哪,想不到现在站到一条战壕里了。”
“不是,我是真想不到,原来您是特委的领导……”裘中华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高均成点点头,道:“我算什么领导?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吗?好不容易还让你给救出来,我这算是欠你一个人情呢。对了,听说你对组织上交给你工作不满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我担不起这副担子。”裘中华现在有点后悔到特委辞职了。
“怎会担不起来呢?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至少凭你个人处理问题的能力,也算得上是大智大勇了。目前对敌工作形势十分严峻,我们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智勇双全的干部,决不能让敌人把刀往我们脖子上一架就举手投降,你说对不对?”
“对,非常正确。”有高均成刚才一番话,裘中华感觉精神陡然一振。不错,尽管他还没有深入参加组织的工作,但是他通过劫狱之事,已经体会到秘密工作的不易。现在,他面对着高均成包含信任的目光,他对自己工作的信心更加十足。
于是,他立刻返回登州,并以家庭教师为掩护着手开展当地工作。
他万万想不到,在仅剩的几名党员中,竟有一名已经被张祥武的队伍俘虏并变节,这个人叫徐国海。其时,张祥武的手下以重金买通他,并派他继续隐藏,等待共产党新的领导到位之后,立即实施一网打尽。
一天,裘中华按照上级部署,秘密通知了数十个村子的党员准备共同发动各村抗粮工作。抗粮会议是在一个叫商王埠的村子召开的,那家村民本身就是党员,并且他家的院子背靠大山,一旦有事可以迅速撤离。
怕有事,真就有意外事情发生了。裘中华在向党员们发出开会的通知不久,张祥武突然派人带了一连人马,趁了大亮月明地悄悄将商王埠包围。等到枪打响之后,大家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裘中华意识到事情危急,只得让大家分散潜入群众家躲藏,他自己则手持盒子枪越过后院墙,一边朝黑夜中的队伍猛烈射击,一边独自向村后的小树林里跑去,想要独自将偷袭的队伍引走。遗憾的是,他身上带的子弹并不多,只是打了十来枪就打完了。
就在他将要一步冲入村外的树林之际,一匹快马突然出现,马上之人瞬间用一支乌黑的枪口指向他。借着淡淡的月光,裘中华一眼认出来,竟然是周步云!
“是你?”“是你?”两个人对面相向,同时吃了一惊。
这个世界上发生的许多奇迹都是如此奇妙。本来是在一个远离家乡的地方,两个同村青年,小时候还是要好的玩伴,后来还上过同一所中学,现在居然完全站在不同信仰的两条阵线上。那么,谁的信仰才是正确的呢?其实他们俩都没有答案。他们其时所拥有的,都只是一腔理想的热血而已。
不过,他们之间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区别吧?他们中的一个人,心里似乎是以“国”为重,而另外一个人,除了为理想的“国”,还希望为千千万万吃不饱穿不暖的劳苦大众。
月光下,坐在马上的周步云一身戎装,手里举着手枪,腰里还挂着一把指挥刀。在他马后,瞬间又涌上来数十名士兵,一齐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裘中华。裘中华在心中深叹一口气,心说,恐怕今天在劫难逃了。
意想不到,周步云竟然向数十名士兵下达命令:“你们赶快去前面追共匪,这个人我来处理。”数十名士兵齐声答应,立即向着村内冲去。
见众士兵已经跑远,周步云纵身跳下马,来到裘中华面前,微叹一口气道:“没想到咱俩会在这个地方见面,我很遗憾!”
裘中华冷笑道:“是吗?你是否认为自己已经是胜利者?”
周步云道:“不,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我们俩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不对吗?他的革命主张不好吗?他的思想其实也是为着民族、民权和民生,所以我们才能够推翻数千年的封建统治建立中华民国。可是现在你们却要自立主张……”
“事情似乎不完全像你说的那样吧?你所说的主义我其实有所研究。我认为,你们的主张虽然具有一定的革命性,但你们无法解决天下穷苦人共性的问题。可能现在我们讨论这些还为时过早,请你相信,时间最终会证明这一切。”
“这个我倒愿意试试。不过我今天还是想劝你一句,悬崖勒马吧!就目前形势来说,你们的势力太弱了。所以你们的主义根本永远也无法实现,你若是一意孤行,必将走向危险的深渊。”
“抱歉,可能我们谁都不可能说服谁,你要抓我回去我毫无怨言,你完全可以领到一大笔赏金,对不对?”
周步云分明冷笑一声,道:“中华,你是太小瞧我了吧?毕竟咱俩是同乡同学,今天我先放你一马,从今往后,希望你好自为之,再要在这种场合遇见,我不会再轻易手下留情。”说完,他却顺手举起手枪,朝天空中“砰砰”两枪。然后一跃上马,打马扬鞭,瞬时冲进村子不见了。
裘中华微微摇头,立即调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深山跑去。
数日之后,裘中华试图再次联络新近建立起来的组织,却发现多数党员都已经被秘密抓走,登州特委再次遭到毁灭性打击。鉴于形势危急,胶东特委只能调已经暴露的裘中华离开登州去岛城工作,并任岛城组织的青年委员兼左翼党代表。在岛城内,他结识了居于此地的进步作家沈从文先生,并在工作上得到他的支持。不过,当时的敌人真是无比猖狂,他只在岛城呆了一年多,才刚刚熟悉并开展工作,已经编印一本进步杂志宣传革命,而岛城所在的党组织因遭叛徒出卖,又被疯狂的敌人破坏。
为保存革命力量,上级又迅速将他调往胶西县任县高官。
现在的裘中华,本来内心里充满着火热的工作热情,意想不到,他已经更换了两个工作岗位,却又屡屡遭受敌人的打击。在从岛城被调到胶西县工作后,他一度对自己丧失了信心,想要跟组织提出回老家一溜二十四水泊一带发展组织。但是罗书峰给他写来一封信,让他重新燃起革命的激情。
罗书峰在信中说,今年一年,全国革命总的形势都很紧张,在全国各地,南京政府一直在加紧搜捕并清除异己,到处大肆捕杀革命党人,各地许多组织均不同程度地受到破坏。而这所有的破坏,与党内许多叛徒自首变节后出卖组织有着莫大的关系。是故,越是在对敌紧张的局势下,越是要依靠工农群众并坚定信仰,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争取看到光明的前景。
有了罗书峰的鼓励,裘中华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希望。于是,他借着胶西县广文中学教师身份的掩护迅速投入到当地的组织工作中。历经将近一年的努力,他已经恢复完善了当地的革命组织,胶西县的工作眼看着成为全省的先锋。
偏在此时,还是因为叛徒的出卖,他被胶西县党部特务给秘密逮捕,后来又被押送至省捕共队,捕共队那帮人真正算得上是土匪,极尽他们之所能,将他狠狠折磨了七天七夜,但始终未得到一句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不过,他们却从他身边翻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兵行志要》。这本书,裘中华一直视作珍宝,带在身边已经一年多,经常温习研读,早已熟读背记。当那本书被作为证据呈交韩主席定夺时,捕共队那帮家伙以为他们手里的这个犯人必判死刑,因为韩主席对共党分子一向不抱好感,已经指令手下捕共杀共无数。不想韩主席翻看一番之后,却笑道:“这本书纯粹是他妈的刺儿彭行军打仗所作笔记,算不上什么共党证据。你们还有其它证据没有?要是没有,就把他给放了吧!”
韩主席虽如此说,捕共队那帮家伙仍不死心,再三道:“万一是共党分子,事情就麻烦了。”韩主席一听到“共党”二字,沉吟半晌,道:“那你们看着办,真要是共党,可以就地正法,否则把他关几年也是可以的。”
捕共队再三审问,始终毫无结果,最后不得不以他所秘密印刷的革命小报为证据送他上省高等法院,最终判了他五年有期徒刑。
没想到,“七七”事变爆发之后,国共两党开始第二次合作。是年十月,鉴于国共两党的公开表态,省城监狱提前释放了一大批政治犯,其中就有裘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