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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落到祭坛中央。
强烈的光芒闪过,这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宋淮安被迫闭上双眼。
嘭
雷霆像是打落在什么东西身上似的,在狂暴的呼啸着奔涌到地面上后却只传出一道沉闷的声响。但他的威力不曾衰减,一道道雷弧光向着宋淮安扩散而去,眼看就要将他吞噬。
铮
宋淮安闭着双眼,只感觉到碎星忽然脱离了自己的手间,随后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
他没有被那雷弧吞噬,睁眼一看,碎星剑鞘凌空一横,剑刃插到身前的祭台上,源源不断的吸收着从地面上扩散出去的雷弧。
天空中的迷雾突然破开一个小口。紫红色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祭台。
宋淮安抬头望去。
那是一道裂痕。外面是挂着点点繁星的一片漆黑。一道道紫红色的雷光自裂口疯狂涌现,但那些雷霆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不再往祭坛落去。
刚低下头来,祭坛中央不知何时多出来一道人影。
那人头戴金光灿灿的高炽凤冠,身披橙红色广袖凤袍,脚踏一双笼云回纹靴,周身散发着炽热的气息。
那人回眸了。
他双鬓花白,脸庞沧桑,目光却炯炯有神。
“师。。。。。。师父?”
宋淮安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他的师父崔东君,江湖人称剑圣,已于数年前作古。
他亲眼看着师父逝去的,这不可能有错。
那现在。。。。。。。
“崔东君”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只是将目光望向宋淮安,那目光里尽是和蔼,并且蕴含着一丝欣慰。
“老夫此生收徒二人,持‘碎星’‘泰阿’者皆为我徒,可在此参悟老夫毕生所学。”
是他,真的是他。
宋淮安已经断定眼前这人正是自己的恩师。
“泰阿”乃是师兄的佩剑。
师兄。。。。。。他也已经故去数年之久了。
话语间,“崔东君”伸出一只手来,掌间轻握,碎星立时自白玉地面之中浮起,飞到他手中。
“崔东君”将碎星横到身前,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剑指缓缓拂过剑身,露出一副怀念的神情来。
拂过剑刃,“崔东君”目光霎时变得坚定而凌厉,碎星剑身开始颤动,无数裂纹之间溢出漆黑的剑气,剑气瞬间蔓延到整个祭台。
眼前的景象开始演化。
天地间一片黑暗的“元始”之中诞生出一片尘埃;历经千万年的碰撞、沉淀后尘埃凝聚成一颗坚固的石子;到了某一天,石子突然碎开碎成无数片,在那无数碎片中隐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
那琉璃碎片刺破黑暗的“蛋壳”,触及光明,碎片在光明之中吸收着热量,逐渐变为一颗炽热的“核”;“核”开始灼烧虚无,燃烧的余烬又经过千万年时间逐渐凝聚为周天星尘。
一切都在轮回往复着。
突然有一天,那周天星尘碎裂的残片之中诞生了一颗更加锋利,更加炽热的“核”。
------在此之前,已经有千万粒星尘破碎,而后又凝聚。
那颗更加锋利,更加炽热的“核”将元始的“核”撞碎,吸收了他炽热的光,并且开始凝聚成永恒的、恒常的星辰。
元始的“核”被撞击成无数碎片,被抽走能量之后,不再有琉璃一般的光泽,它变得冰冷,黑暗,他不再被新的星尘接纳。最后的画面静止在无边黑暗的角落里,孤独的飘浮着的一堆碎片身上。
宋淮安四下观望,感受着眼前景致的变换,内心却是无比震惊。
原来碎星竟是天外星辰的核心。
来不及多想,眼前的光景又开始变换。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捡到一片漆黑的碎片,将它带回家来,想要打磨成一面宝鉴。
刚刚打磨好,那人想要透过宝鉴观察些什么,啪的一声,宝鉴忽然碎开,碎的四分五裂,被打磨过的棱角粉碎为尘埃。
又过了许多年,又有一片碎片被人捡到。
那是一位仙人。
他看出那碎片并非凡尘之物,便询问它的愿望。
碎片哪里会说话。
但是它已经知晓它的愿望。
在那不知道几重天高的仙阙之中,碎片开始瓦解,然后凝聚。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年,十年,百年还是千年,没有人知道。当它凝聚成形之时,仙阙早已覆没在时间长河中,此刻它所在的地方,是人间,凡人的人间。
纵然世间尘,不愿做占星。。。。。。
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终结。
也正是此刻,那漆黑的剑气达到顶峰。
在那演化而来的光景之中,“崔东君”负起一只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天空挥出一剑。
那黑光顿时朝着天空奔涌而去。
天穹仿佛一张破布一般被瞬间撕开,那黑光却没有停歇下来,继续疯狂地涌向天外的星河。
星河被黑光侵占,触之即碎,顿时天河倒倾而下,洪流将丘陵冲刷成山谷,并在那里止歇、凝聚。
黑光依然不肯停下,它似乎疯狂地搜索着一颗星辰
------撞碎元始的那颗
它找到了,就在眼前。黑光扑了上去,将星辰笼罩住,无休无止地剑气开始蚕食那星辰。
星辰颤动起来,周身的热量在寒气潮流之中急速丧失,开始有裂纹产生。
天地间似乎有顷刻黯淡无光。
那颗星辰被撕碎了。
碎片散落漫天。黑光终于在那一刻消散。
光景兀地一变,宋淮安发现“崔东君”还站在他眼前,抬头向上望去也没有那倒倾的星河与破碎的星辰。
那天穹之上只有那一道裂痕。
恍惚之间,碎星已经回到宋淮安的手中,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但他很清晰地感觉到,碎星的剑意与之前相比更甚一分。忽然想起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崔东君”,眼中噙着些许泪光。
“师父。”宋淮安又喊了一声,那声音有些颤抖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崔东君”此刻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愈发欣慰,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望着他。
就这样。时光似乎停滞了半晌。
可片刻之后,“崔东君”的身形开始模糊起来。双手,身体,最后是脸庞。
他化作了一股淡金色的尘埃,环绕着宋淮安,环绕着碎星,随后便决然地向着祭台中央飘去,消失在这世间。
“崔东君”的一切都已经消散,只留下天空中传来一道沧桑而古老的声音。
“倒悬泰阿劈山海,独揽星河越天关。”
“谁能尽饮杯中酒,古今皆是圣人来。”
“师父,保重啊。”
宋淮安对着空荡荡的祭台长揖,一滴泪珠自眼眶滑落。
终于,他认清了现实。眼前的“崔东君”只是一道剑影,如今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而这一刻也意味着名为崔东君的那人,人称剑圣,他的恩师,也已经彻彻底底地消逝在这人世间了。
良久,宋淮安终于放下双手,低着头,轻抚手中的碎星。
没有生息,没有爱恨。
寒气缭绕在它周身,无数的裂纹似乎包罗世间所有的剑意。
宋淮安的眼神变得清澈,明净。
他走到祭台中央盘坐下来,碎星保持着出鞘的状态横在膝前,双目缓缓闭上。
没有了剑影的压制,天穹之上的裂痕周围散发着紫红色光泽的雷霆蠢蠢欲动起来。
他不去理会那些雷霆。
他在等待着。
等待下一次雷霆落下,他要将他们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