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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人算天算终不济,道法自然本天成。
小儿七岁能看老,心善最惹俏佳人。
江湖能文能武者,一山更比一山高。
既是顽童远道来,怎叫爱徒空劳身。
上回说到,风雨之夜,离卦楼迎来了周吉祥,端详片刻,那胖老板元有清便下楼亲自迎接。要说这周吉祥是什么人,她便是苏州城大财主周老蔫的小女,这周老蔫今年六十有八,膝下生了三个闺女,婆娘总是骂骂咧咧说他没用,老蔫习惯了,也不拿耳朵听。这年也不知道走哪门子背字,遇见个江湖先生,偏说周家有灾星,让老蔫赶紧把三个闺女打发走。就这么着,老大、大二前后嫁了人,唯独剩下最小的待在家,老蔫要说疼,三个里还得是这个吉祥,可又不得不听算卦先生的话,这几日正坐在家里发愁。
就说这天,从洛阳来了个好友,周老蔫本来就心烦,听说来了好友,好友又拉他去街上酒楼吃酒,心下大喜,就跟老婆子打了声招呼,带了两个侍从出门了。酒桌之上,酒过三巡,两个交心无话不谈,这就把江湖先生拆散儿女的事全跟好友说了,那人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妙啊,周兄,你要不说,我倒还忘了,前些日子我在洛阳玩耍,去了趟离卦楼,你猜不着怎么的,元掌柜犯难了,也是听一江湖先生说了,说那离卦楼不出半年,定遭凶险,让元老板赶紧打听,看能不能请个镇宅的女子,方可化险为夷。”那人说罢,瞅了一眼周老蔫的脸色,随即又叫下人斟酒,这才接着又说:“兄弟我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那老蔫醉意上头,正神游九州,嘿嘿赔笑:“兄弟有话尽管说来,今日你我相聚,可真是解了我这多日来的愁闷。”
好友就说:“离卦楼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普天之下,别说洛阳、大理、苏州,就是汴京城的人也都知晓。元掌柜是何许人,江湖挚交那是多如牛毛。”正说到牛毛这里,旁边有个下人听说噗嗤就一乐,见老爷瞪眼,赶紧捂嘴息声。好友打着饱嗝,接着提议:“我看这法子可行,何不叫令爱就委曲求全,去投奔元掌柜,周兄莫要担心,此番是找贵人,量那元掌柜是个明白人,绝不会胡来。再说,洛阳又有老朽照顾,真就翻了脸,一不做二不休,我可派人一把火把他离卦楼付之灰烬。”周老蔫听得明白,也没做多想,又想到这好友少说也有二十年的交情,定不会害自己,也就随口答应了起来。席间两人又喝了几杯,直到三更天方才散去不提。
话分两头,这边再说楼兰高家小子得培,一转眼,许多年过去,如今,已经长成了帅小伙。因为跟窝囊的父亲性格不合,有一天话不投机,竟让父亲给赶出了家门。饶是奶奶精明,也过了半日这才意识到,傻小子动了真格。得培起初还在楼兰逗留三日,胖丫头咪咪往来送口信,顺便捎些吃的拿给得培。等到第四天晌午,得培吃到一半儿,越想越生气,狠命一摔,把饼子丢出去了老远,愤愤地对胖丫头说到:“咪咪,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相见,你且回去家中,告知母亲和奶奶,就说我说的,我跟他老古董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当他的寒号鸟,我去找我的有缘人。告辞!”说罢起身就走,胖丫头拽着得培,问:“小小哥,你要去哪?咪咪陪你一起去!”得培一听,停下脚步,心头一阵感动,但又不想胖丫头看出来自己心意,假装不屑道:“休要胡说,男子汉大丈夫,还需要个女人在身边陪着嘛!简直是笑话!你只管回去传话,休来烦我!”
咪咪从小就是个机灵鬼,得培那点儿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她的眼睛,但她知道得培的个性,自尊心要强得很,你只能看破不能说破,咪咪就跟着装傻表演:“小小哥,你先别急,就等我半炷香功夫,我去跟那老头子偷些盘缠与你,也不枉你做了他十几年儿子!”说着气呼呼就朝家方向跑去,得培听说,心里甭提多开心了,更是对小丫头喜爱有加,觉得丫头真好,始终站在自己这一边。心里乐开了花儿,找个树荫凉就坐了下来。
胖丫头咪咪跑回家,一五一十将得培的心意说给大家听,父亲问奶奶什么主意,奶奶就笑:“听说儿子真要走了,不要你们两个了,怎么,这下傻眼了?”父亲赔笑,让奶奶做主。奶奶将炕上自己打下来的甜枣子包了一包,递给咪咪,又跟父亲要了十两银子,转身对咪咪说:“日后得培出了事,老婆子把这条老命赔给你们俩!今天老婆子我也当回男人,替他做回主。咪咪,听奶奶话,这番一去,十年是它,二十年、四十年也是它,做不成你小哥的好媳妇,就别回楼兰见咱们!拿上!给奶奶看清楚了,你们二人游历五湖四海,出门就只带了这两件东西!老话讲,父母在,不远游,那全是老黄历了,这小子骨头硬,将来是造福世人的栋梁,我们一个小家子有什么脸约束于他!他要去,放手让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大的本事!咪咪,逢年过节,你别理他臭小子怎么样,你都听奶奶话,回来楼兰看望双亲,初一十五寄信两封,不得有误。来,给大伯、大娘磕个头,就去吧。山高路远,你们顶峰相见!”
就这样,得培拿了一包枣子、10两银子,带着胖丫头开始闯荡江湖。两个人沿着大路漫无目的地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远远瞧见一棵大树,咪咪提议先到树下休息一会儿,得培也正走得心烦,两个就来到树下坐定。咪咪打小就会照顾人,解开包裹,递给得培一捧甜枣吃,自己也一颗一颗嚼起来,吃了两颗就问:“小哥,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个计划啊?你想去哪里?我给咱出主意。”得培听咪咪一问,也傻了眼,一边吃一边寻思,怎么想的也就怎么给她说了:“我不知道去哪还,反正,就一个,只要先出了楼兰城,到哪都不重要。”瞧着得培还在气头上,咪咪笑着不言语,又吃了两颗,把枣子包好,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拽着得培一条胳膊就嚷嚷:“都怪大伯不好,害我出来也跟着小哥吃苦!我不管!小哥你得给人家雇辆车,我是姑娘,脚底板可不像你们男人那般结实,人家走不动远路!”听咪咪说了声远路,得培心下大喜,以为咪咪有了什么好主意,就嘻嘻笑着追问:“好妹妹,你快说,你方才说什么远路,你倒是想到主意了吗?我们要去哪玩?”
咪咪听出了小哥的心意是打算离家越远越好,想到奶奶的话果然不假,假愠道:“天涯海角就一样,你可不许丢下咪咪不管!你先答应了我,我再告诉你去哪儿!”听她说,得培知道这鬼丫头的脾气,在跟自己讨贱儿,也不生气,就耐着性子答应:“以后全听咪咪的话,就一样,只要今天把小哥带出城,你说啥是啥,怎么样?”咪咪让他坚定承诺:“主意我反正是真有,小哥你别耍赖皮,也别给我画大饼,咪咪从来不吃这一套,你就先保证,男人的话,可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说了话,在咪咪这里就算数!快说,天涯海角,不许丢下咪咪一个人不管!说!”得培执拗不过,只好朝天起誓:“我高得培,向老天爷起誓!从今天起,只要我咪咪小妹成功带我逃出楼兰城,日后我高得培一切全听她吩咐,天涯海角,不许丢下咪咪一个人不管!”
咪咪噗嗤一笑,咳嗽一声,没有阻拦得培起誓,反而接着嚷嚷:“重说!跪下说!”得培刚要跪下,咪咪又踢他屁股一脚:“你倒会挑地方,去,跪到树荫外面去说!”得培直起腰,又挪了几步,跪到了树荫外面,太阳很足,一会儿就晒得头发热了起来:“天涯海角,不许丢下咪咪一个人不管!好了没有!真的是醉了,我的奶奶!”得培唠唠叨叨,刚要起身,一辆牛车叮叮当当从远处过来了。得培害羞,就要立马站起来,可刚一直腰,就让咪咪又给按了回去,得培瞧她,她就嚷嚷开来:“齐二叔!您这是去哪啊?!”转头又恶狠狠瞪着得培命令:“不许动!没个见证人,我还管不了你了!”得培无语,低下头,说话齐二叔赶着牛车就到了近前,“吁!”他喊住老牛,坐在车上看了看胖丫头,又瞧了眼跪着的得培,哈哈大笑就问:“呦呵,快瞅瞅啊,这少爷今天是怎么了?”说着探着头问得培:“老爷们儿没骨气,给女人磕头,叫人笑掉大牙!”咪咪接话就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今个儿正巧碰见齐二叔,小子,妹妹我就叫你跪个明白,也不委屈了你!”
二叔见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想到两个娃娃不过是个逗着玩,也不当真,继续开着玩笑:“哦?说来听听,怎么个不委屈我们爷们儿?”二叔听得起兴,撂下鞭子,点上旱烟抽了两口,瞧着两个娃子闹着玩寻开心。咪咪俯身就问:“走,咱们回家去吧,天太热了。”得培一听就急了,一条腿支了起来,抬头质问:“好你个丫头片子,说话不算话是吧?!”二叔就问:“呦,怎么个说话不算话了?”得培不好意思明说,跟咪咪怄气,咪咪凑近耳朵就笑:“起了誓,磕了头,不听我话,你就是头驴!听懂没有!”得培又要急,咪咪也不理他,接着大声嚷嚷:“不回去也行!先当着齐二叔,跟我拜天地,快点!一拜天地!!”咪咪高声嚷嚷着,得培就瞪她,但叫咪咪两手一按就磕了一个头,“二拜齐二叔!”第二个头一磕完,二叔倚着牛车哈哈哈大笑叫道:“夫妻对拜!”见两个又磕了头,这才又喊:“礼成!”没等二叔喊后面的“送入洞房”,那老牛叫唤了一声,直逗得三人哈哈哈大笑起来。“二位新人,快快送入洞房!”二叔舒朗的笑声在田野里回荡,这一刻,咪咪红着脸,垂着头,难为情了起来。
得培立起了身,正拍打膝盖上的尘土,说来也怪,这拜天地的仪式一过,他竟然神清气爽起来,就好像没来由地跑来一股凛然正气,倒早不觉得离家出走是什么丢人的丑事了,转而瞧了一眼身旁害羞的咪咪,又跟齐二叔攀谈了起来。二叔听说原委,语重心长说道:“好小子,有志气!二叔挺你!男儿志在四方,就得出去闯荡闯荡,历练历练,将来有了出息,娶个好婆姨,安安稳稳过日子。”没等二叔话讲完,咪咪不愿意了,就又嚷嚷:“呸呸呸!小哥你可别听二叔胡说八道!我们天涯海角,不许丢下咪咪了,天地都拜了,二叔不管你,老天爷看着呢!”二叔瞧出小女娃走了心,这才正眼细打量一番,哈哈哈大笑:“浑小子!别跟二叔学,二叔跟你爹一个样,全是窝囊废!这天地一拜,可就是真正的小两口儿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瞅了瞅咪咪,又盯着得培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两个相互扶持,给二叔闯番事业回来,也回家气气那个老古董,怎么样啊?有信心没有?”
听二叔好一顿鼓励,得培瞬间又有了心气儿,调皮捣蛋就要蹿上牛车,麻烦二叔带自己一程,二叔也不叫老牛拉车,拿起鞭子问咪咪:“男主外,女主内,我可不敢一个人说了算,还没问问你媳妇什么意见呢,妮子,你说,二叔全听你的,叫不叫浑小子搭车?”二叔朝咪咪使眼色,得培瞧不见,正蹲在二叔身后等着咪咪答应,可没想到咪咪跟二叔打了个配合:“我不同意!既然是自己小子有骨气出来闯荡江湖,没走两步路就开始嫌吃苦,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下车来,我陪着你接着往前走!”二叔听说哈哈笑起来:“对喽!一物降一物!浑小子,快听你老婆的话去吧,可别耽误我干活!快滚下去!别碍手碍脚!哈哈哈哈”得培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一会儿一个样,之前说让自己给她雇车,这有了现成不花钱的牛车,她倒好,反而不坐了,真是理解不了。可也没辙,只好垂头丧气爬下来,瞧着二叔赶着牛车往前走去。
得培发着牢骚,就问咪咪:“咪咪,你咋想的?有二叔的免费牛车不坐,非要辛苦自己走路不可。”咪咪没理他,翻出手帕,亮着那10两白花花的银子,质问:“小哥,咱们出门时候就这点家当,你是男人,粗手粗脚惯了的,所以,银子就交给我替你保管,你能有什么意见没有?”得培拿这胖丫头也没招儿,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咪咪,一背手儿,迈着方步朝前大道走去,边走就边说:“爷们儿是条好汉,几两碎银子,全不放在眼里,我不跟你一个女人计较!”咪咪白了一眼,包好银子赶了上去。
两个人又走了两个时辰,眼瞅着红轮西沉,渐渐天就暗了下来,咪咪就说:“小哥,天不早了,过了竹林就是城镇,我们早点赶路,先找家客栈歇了脚才是正事。”得培听说,也觉妥当,回头望望来时的路,几只乌鸦啊啊叫着飞进了树林,不禁有些感伤,就对咪咪说道:“你这丫头也真是,我一个气不过父亲,跑了出来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连累你跟着受罪,真是心里过意不去。唉”咪咪听他情真意切,也不免有些情绪,但很快转念一想,奶奶说小哥将来必定会有大出息,自己悲情随他那才叫真正的连累,于是就笑盈盈安慰他:“小哥你知道最好,我是女孩家,不比你是个男人,你可不能欺负我,日后我跟着你,好东西要想着给我吃,好穿的先给我穿,不然,我可不依你。”自己说完噗嗤一笑,随后又收住,认真盯着他看。
得培自知亏欠咪咪,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满口答应:“银子在你手上,还不是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现在成了夫妻,我是没啥主见,一切就只好全听夫人做主便是。”咪咪笑着拿小拳头捶他胸口:“小哥烦人鸟!咪咪不理你!”说话两个人就进了城镇,远远瞧见一家客栈,门前支出一根竹竿,顶上扎着酒幌,快走两步进了客栈。天色将晚,客栈一楼是个大堂,今日生意兴隆,二十来张桌子上许能坐下了十六七张,喝酒的喝酒,闲谈的闲谈,真是好不热闹。有那眼尖的伙计早早看见来了客人,忙上前招待,引了两个来到靠楼梯口的桌前坐下,满脸堆笑就问:“二位吃点什么?”得培还是头一回在饭馆吃东西,依旧受着父亲的老古板影响,不敢肆意妄为:“小哥,给我们煮两碗面条就好。”话音才落,咪咪随口又补充道:“小哥,你家可有什么特色菜肴?”小哥摘下褡裢,擦拭桌面,赔笑就说:“我家特色菜就是烤羊腿,二位真该尝尝鲜,今天下午才到的一批小肥羊。”得培瞧瞧咪咪,只听咪咪说道:“就上你家特色菜,对了,小哥,我问一下,你家店里可还有空房间,我们要住宿一晚。”小哥就说:“有有有,就剩两间,二位晚来一会儿全没了。”咪咪笑说:“麻烦小哥帮我们留一间,这是房钱,一会儿菜钱再算。”小哥收了银子,瞧见给得多出,转身就要回柜上找钱,咪咪就说:“小哥不必麻烦,多了出来就当给小哥的赏钱,去备饭来我们吃,多劳小哥。”小伙计拿了银子,乐呵呵去了。
得培就问:“你我男女有别,怎好就住一间客房?”咪咪环顾四周,也不拿耳朵细听,等得培问得急了,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你懂什么,你不管账,就别多说话,银子是有数的,花一两就少一两,我跟你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住在一个屋子里的,省钱,等着吃饭就是了。”得培也没再言语,等着菜来的间歇,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就瞧着四周人。不远处靠着柱子,坐着一家四口,父亲是个中年人,许有四五十来岁,母亲年轻,能有二十几岁妙龄,一儿一女,年岁不大。瞧着夫妻恩爱,小孩子乖巧,咪咪着实打心眼里羡慕,又瞧爹娘夹着菜肴往小孩子碟盘里放,一脸慈祥的笑容,真叫人心生暖阳。只听那妇人就说:“这次咱们一家四口去了苏州游玩,还得多谢相公成全。”那男人多半是个书生,捋着山羊胡,夹了一口菜,引了一口酒,笑道:“夫人何必客气,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杭一去,也了了我多年一块心病。想当年,你我相识在汴京,虽说看过那富人家快乐逍遥,可真正能亲自去趟富人家说的世外桃源,这还是头一回,夫人说什么感谢之词,实在是羞煞老夫啊。哈哈哈哈哈”望见那妇人在苏杭买下的荷包,咪咪心头难平,就想也跟小哥能去趟苏州,感受一下夫妻两个说的世外桃源。
不多时,小伙计端上了烤羊腿还有两碗素汤面,问得培是否饮酒,起初得培还是拒绝,多亏咪咪劝饮,这才能在疲倦一天之后,喝上一壶老酒。席间,二人吃着正香,就听有邻桌说道:“如今朝廷腐败,戴千岁一手遮天,哪把他个皇帝放在眼里。”又有人说:“早些年,我们跑水运,乡亲们都盼着能带回来些外面的新鲜东西,水果、布料就甭说了,那蓝眼睛、黄头发的洋妞谁人见过,要不亏我们撑船的,我呸,早晚朝廷一乱,我看他戴千岁还能活几天!”跑堂的小伙计一听说蓝眼睛洋妞,来了兴致,哈哈哈笑道:“这位爷说得是,等他戴千岁一见阎王,您可别忘了也给咱们爷们介绍个洋人媳妇,哈哈哈哈”几人听说,也都哈哈大笑起哄。
市井当中就有那三教九流的乱象出现,一对母女穿得破衣烂衫,拄着木棍拿俩破碗,进来乞讨,有好心人赏几个交子,还有人扔碗里一个馒头,可就让一个歪眼斜嘴的无赖看不顺眼,一边拿着牙签剔牙,一边就哼哼唧唧,朝身后一个下人吩咐了两句,只见那下人一点头,挽起袖子上前,给了那女人一巴掌骂道:“混账东西!知道这是吃饭的点儿吗?浑身上下臭气熏天,娘俩个猪狗不如,在那外头野了一天,怎么着,到饭点了,进来恶心我们家小爷了!滚滚滚!不晓事的畜牲,什么东西!”骂完一转身,夹着尾巴回来了,点头哈腰汇报情况。那狗东西无赖假模假式,训话道:“怎么说话呢!人娘俩也不容易,到吃饭点儿不进来,难不成三更半夜来要饭吃!那不成活鬼了吗?啊?哈哈哈哈”跟着几个下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说完,随手丢了一个馒头,扔到了屋外,馒头刚一落地,街上就有三四条野狗打了起来,给那母女吓得不轻,躲在墙根哆哆嗦嗦。
就在这时候,从门口进来一队官兵,领头的那人身穿一袭素衣,横眉冷对、双目凝神。打眼一瞧,大堂里坐满了人,身旁一个兵士就说:“大人,这里有位置。”随后,引了官兵走到一张餐桌前,让大人坐了。有伙计就上来伺候:“钱大人今天下工这么晚啊!”那人和颜悦色回道:“我还不是天天这么晚,今天算早的,啊?哈哈哈哈”说着二人就笑。那伙计又问:“敢问大人,小人瞧着,怎么,屋外好些骆驼,您这是准备改行要卖起骆驼了吗?”伙计素来知道这钱大人性格温和,多不与百姓计较,才便大胆取笑。只听那钱大人喝了口茶道:“小哥又要拿你家大人开涮,哪里是卖骆驼,今日我奉杨直教之命,将那歹人贩卖的货物拍卖,唉,只可惜,空忙了一整天,就才卖出去四五头,剩下这一大队,只好明天接着上街叫卖。”
小哥又问:“咱们西域旁的不说,这傻骆驼能算什么稀罕物,谁家还没有个三两头,别说低价拍卖,就是赔钱给他,我看啊,也没人肯要,这东西不比猫狗,一个馒头能管三四天,你不给它可口的嚼头,它就敢给你撂挑子不干活!您说,小人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啊?哈哈哈哈”有那忠诚的将官护卫左右,饶是二人谈得热闹,也全不拿耳倾听,只是左顾右盼,看着大堂里的食客,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钱大人放下茶碗,摆摆手就说:“罢了,罢了,休要再提这傻骆驼之事,先拿酒肉,填饱肚皮再说后话。”小哥给大人点了一桌饭菜,最是称心,这才躬身退下去照顾别的客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等小哥来到近前,咪咪喊住,就问:“我说,方才我听小哥与钱大人对话,怎么,大人的骆驼要贱卖?也不知是什么价钱,小哥可说来听听吗?”得培听说,也不知道咪咪要做什么,只是好奇地观望倾听。那小哥就说:“官家追来赃物,大多以低于市场价销售出去,方才小人也是闲话,钱大人哪里不知,虽说骆驼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不是那不值钱的玩意,若有那精明肯干之人,稍加运作,转去东土转手一卖,说话间就是一笔好价钱,不是那上等的骡马,你还真不敢跟一头傻骆驼比价格,可话是这么说,眼下兵荒马乱,人心惶惶,谁还有那个闲心倒腾这玩意。哦哦哦,忘了说了,赃物骆驼,一头也就10两银子。”
得培就问:“咪咪,你想怎样?我们要倒卖骆驼不成?”咪咪支走伙计,笑着回道:“小哥你又糊涂了,我们有几两银子,你还不清楚,就全交给他钱大人,讨价还价也不过能买一头而已,倒卖?拉着一头骆驼跑去东土就为多赚那几两银子,你可笑死我了,别说话了,快吃东西。”饭后,伙计领二人上楼歇息,关了门,得培就说:“屋里只有一张床,咪咪你睡上面,我在椅子上将就一宿即可。”不一会儿,伙计上楼来,给两个打了洗脚水,一边烫脚,咪咪就说:“小哥,我跟你说,我有个毛病,从小就有,每晚睡觉之前都要光着身子睡觉,不然。。。不会我会失眠。”得培头也不抬,就问:“还真是怪事,丫头的身子,小姐的命,随便你,反正我又不跟你一床睡,我管不管你脱不脱衣服,我是不会偷看的,你放心睡。”
两个人洗了脚,就准备睡觉,得培把几把椅子排在一起,躺在上面好不舒服,也是累了一天,晚上又喝了几盅小酒,着实有些疲倦,哪里还顾得上是不是椅子,是不是床了,正闭着眼睛准备入睡,就听身后咪咪说道:“不许回身,我要睡觉了。”得培也没理她,咪咪钻进被窝,露着两只小眼睛瞧着小哥,又问:“小哥,你睡着了吗?我还没问你呢,明天你想去哪里?你是想去苏州,还是想去洛阳?我都依你。”得培回了一声“洛阳”就打起了鼾。屋里只剩下咪咪自己一个人醒着了,微风吹过,烛火摇曳,她望着身旁不远处的小哥,瞧他一身强壮的模样,心里就禁不住喜悦,小声嘀咕开来:“小哥,你还醒着吗?”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她就回想起了下午的事。“一拜天地”“二拜齐二叔”“礼成”“送入洞房”,正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又听小哥鼾声如雷,温柔地白了他一眼,嘀咕道:“真傻,傻得像头骆驼一样!”
第二天直睡到晌午,得培这才睡醒,揉揉眼睛,从椅子上下来,找不见咪咪了,从屋子里出来下楼寻找,就瞧见她正坐在大堂跟小伙计说话。“您醒了?”小伙计瞅见得培站在二楼,就跟他打招呼,还一个劲儿的夸赞:“夫人真是有本事的能人啊,愣是叫钱大人折了一半价钱,买了头双峰驼!小人佩服得不要不要的,直赞赏了一上午呢。官人何不出来也瞧一瞧!”得培听得迷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下楼一边就问:“咪咪,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椅子一会儿我就上楼去摆好。。。”正说到这里,咪咪脸一红,打叉道:“小哥,你陪我家官人去后面瞧瞧骆驼,我去叠被子。”伙计诧异,忙说:“不劳夫人,小人自会处理。”咪咪已经跑上了楼梯:“没事,没事,在家都做惯了,不不不,你快去领官人去看骆驼,我说话就下楼来!”
咪咪进了房,赶紧把一排椅子摆好,嘴里嘟囔着:“这头傻骆驼,险些害我丢人现眼!可算姑娘我够伶俐,不然,就吃他小伙计嗤笑了!哼!”等她回转下楼,来到马舍,几匹高头大马草料也不吃了,跟着伙计就瞧着她,得培上前一把拉住咪咪的手,激动得不行:“咪咪,我的好妹妹!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太神奇了!真是不可思议!我们也有自己的骆驼啦!”伙计听他高兴坏了,也跟着又大加赞赏两句:“官人好命啊,娶得一位贤妻啊!恭喜恭喜!日后,可有你们二人的好日子喽!”咪咪笑道:“这有什么的!还叫小哥人家笑话!等咱们先去洛阳稳了脚,就把娘亲、丫鬟们都安排过来一同享受富贵。”小伙计摇摇头,好生羡慕,告了辞,自去打扫卫生了不提。
咪咪又问:“小哥你昨晚说的可是实话?”得培问:“我说了什么?”咪咪说:“昨晚我问小哥要到哪里去,你说想去洛阳。今天四更天上我就起来了,原来昨晚钱大人醉酒,就让小哥安排住在了楼上。一早起来,我叫起来伙计,给他些赏钱,让他去卖人情,你猜怎么着,就让我得手了,5两银子,随我挑了一头双峰驼!厉害不厉害!”得培听说原委,大加赞赏道:“咪咪最是有本事,难怪我娘就曾夸你,说以后谁能娶了你,那可真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听小哥一说,咪咪红了脸,低头问他:“天涯海角,小哥去哪儿,咪咪也跟着去哪儿!”得培听说,不上道,左顾右盼道:“拜堂不过咪咪取笑小哥,我哪里又不知道。”咪咪的脸红了又白,嚷嚷道:“走!现在就跟我回楼兰去!我可不受你这个气!一只脚刚踏出楼兰城,你就变卦!出尔反尔,不算男子汉!叫咪咪瞧不起!”说话就要上楼去收拾东西。才走到半路,就叫得培抓住了胳膊,一顿好劝:“行行行!算你厉害!我算服了你!以后再不提了还不行吗?咱们不回楼兰,好不好?咪咪妹妹最好了,是不是,来,我看看,咪咪还会不会笑了?哞~”逗得咪咪实在忍不住,就笑道:“傻骆驼!两头傻骆驼!”
斗转星移,说话就过去了七个月时间,一路上两个人骑着双峰驼走走停停,终于这天来到了洛阳城。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得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拍拍咪咪肩膀,问道:“咪咪,我有个事儿一直不明白,你说,咱们这几个月来,路住客栈,又好酒好肉,你还花了5两银子买个骆驼,我就琢磨着,你是会变戏法吗?怎么总有银子呢?我奇怪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机会问你。”咪咪扭正两个黑眼珠,嘻嘻笑着,一边看洛阳的风景,一边就回答他:“咪咪会变戏法,总之,小哥以后跟了咪咪,保准让小哥每顿饭都能有酒有肉吃就是了,其余烦心事你不用管,全都交给咪咪处理就是了。天涯海角,小哥只要记住,只有妹妹才最对小哥好!”让咪咪这么一番洗脑,得培也安了心,不去想银子的事了,转而跟着咪咪一起欣赏起沿途的风光来。
等到了客栈,伙计牵着骆驼去喂饲料、饮水,定好房间,交了房钱,包袱随手丢在床头,咪咪拉着得培就又上街了。一边走一边说:“小哥,我听人说,这洛阳是四个大城市里最为繁华的了,没有之一了,还知道,天底下最有名的文人墨客全集中在这里。”得培就问:“我就奇怪了,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你知道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呢?咪咪,我问你,你从哪听说的?”咪咪就笑:“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来考考你,方才,我们身后经过了几家药铺、几家裁缝店?最近的那家裁缝店门口挂着什么名号?”听她一说,得培停下脚步,真就回过身子,仔细瞧了起来,咪咪发现得培愣神了,又跑回来拽起他胳膊,笑道:“傻骆驼,跟你逗着玩的,你还真回头看!小哥,你快瞧,那边有人在唱戏!走!我们去瞧瞧热闹!”
两个人晌午到的洛阳城,直玩到了一更天,这才想到回客栈吃东西。路上经过一座石桥,咪咪停住脚,扶着栏杆,抬手指着天上的弯月,就问:“小哥,我再来考考你,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是个弯弯的月牙,说说看,它是叫上弦月,还是下弦月?”咪咪瞅瞅月亮,转过脸,笑着盯着得培看,等着他回答。得培挠挠头,为难说:“哎呀,我说,好妹妹,你小哥又不是那酸秀才,什么什么月,你让我学舌都不会,我哪里猜得到!”咪咪吐了下小舌头,刮着脸,嘲笑道:“小哥也不羞,难怪大伯常说你不学无术,只知道贪玩,叫女孩子家瞧不起!奶奶常说,女子无才叫做德,小哥你又不是我们女孩子,你以后可不能没有文化,听见没有!今天,妹妹就给你先上一课!去,找块石头去!”
得培听说咪咪让找石头,就问:“我上哪儿找石头去?”咪咪就叉起个咯吱窝,训道:“跳水里找去!还哪找去!找个石头都办不到,你说你将来还指望干点啥!”让她这么一骂,得培脑袋也开窍了,灰溜溜从石桥上退了回去,也不知道从哪翻腾出一块石头过来,笑嘻嘻在手心上扔着玩,走到跟前递给咪咪,只听她又训道:“怎么着?一脸呆呆的傻样子,还等着让我表扬你一番不成?找个破石头,瞧把你给能的!这点儿出息吧!”说完,蹲下身子,看也没看一眼,拽了一把,得培这才知道,原来叫自己也跟着她蹲下来,咪咪白了一眼,把石头仍在地上,嚷嚷道:“拣起来,看见眼前这座石桥了没,把天上的月亮给我刻在石头上,快点!”得培也是奇怪,咪咪这一顿教训,好像这脑袋就像开了光,一时间变得聪明起来,还真就照着天上的月亮样子,给它刻在了石桥上,因为石桥够硬,得培雕琢了老半天,这花了功夫之后,自然又会好好欣赏一番,咪咪瞧他陶醉,就笑道:“不错啊,画得挺用心,值得表扬!小哥,你仔细瞧,今晚这个月亮,它的肚子朝哪边鼓着?”得培嘿嘿一笑,说道:“咪咪,我喜欢你这么跟我说话,月亮还有肚子,真好玩,你还真会说话,还朝哪边鼓着。”咪咪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神儿,仔细凝视小哥,问道:“小哥,这种说法叫做比喻,你知道比喻是什么意思吗?你喜欢这种比喻的说法是吗?”得培还沉浸在咪咪先前的问题中,一边观察天上的月亮,一边又看自己刻上去的月亮,激动地回答道:“月亮的肚子朝人右手边鼓着!对不对,咪咪?”
两个人在洛阳城的石桥上玩了许久,忘了时辰,忘了饥饿。得培还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么开心,而咪咪也第一次似乎发现了小哥身上的天赋,但,她究竟发现得培有着哪样的天赋,请待下回分解。